那人恨意滔天:“我说……啊!”
    随着一声惨叫,萧夕禾猛地一颤。
    如果说之前快准狠的反杀,让她紧张的同时有点发懵,那接下来的一切,便是她彻底不能接受的了——
    谢摘星竟然将钉在那人掌心的剑拔了出来,沿着他的经脉一寸寸上行,剑尖所到之处经脉毕露血肉模糊,流出的鲜血几乎将地面枯叶浸透。
    那人起初还在叫骂,骂谢摘星,也骂她,渐渐的骂声被求饶声取代,再之后便是哭声,虚弱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仿佛逗留人间的冤魂。
    在第三根筋脉被挑断时,连哭声也没有了,只是像濒死的鱼一样趴在地上,无声地瞪着眼睛。谢摘星脸上溅了血,仿佛地狱跑出的修罗,看着自己的杰作愉悦地勾起唇角,正准备再继续时,身后传来一道艰难的声音:“要不……给他一个痛快吧……”
    谢摘星眼眸微动,盯着那人看了片刻,然后一剑刺进了他的心脏。那人挣扎两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树林里彻底安静。
    谢摘星扔了手中的剑,嫌弃地看了眼地上面目狰狞的尸体,这才缓步朝萧夕禾走去。他脸上还挂着血,鲜红的颜色衬得眉眼如墨,轮廓也愈发清晰凌厉,虽然入侵者都死了,可周身肃杀的气息还没散去,仿佛热气腾腾,又似乎冰冷袭人。
    终于,他在距离萧夕禾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视线停留在她手捂着的地方。片刻之后,他轻嗤一声:“这叫没受伤?”
    萧夕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自己的指缝下,划破的袖子里隐约可见血迹。她顿时讪讪:“一点小伤,不疼的。”
    “这么怕死的人,竟然说不疼,你是被这些人吓傻了?”谢摘星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伸手便要抓过她的手腕查看。
    萧夕禾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顿时惊慌地躲了一下。
    她这一下完全是本能反应,等回过神时就意识到要糟,果然一抬头,便看到了谢摘星没有表情的脸。
    谢摘星的手还停在半空,眼底已经没有了笑意:“你怕的是我。”
    萧夕禾想辩解,可对上他冷戾的眼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谢摘星一瞬间风雨欲来,萧夕禾察觉到他的情绪,顿时连呼吸都开始不畅,正要忍不住再后退一步时,就听到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再敢后退一步,我砍了你的双脚。”
    他像在开玩笑,但萧夕禾却知道他是说真的,顿时不敢再动。
    她是听话了,可谢摘星却愈发烦躁,尤其是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时,周身气息愈发冰冷。
    萧夕禾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哄哄他,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正心里打怵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她怔愣回头,便隐约看到昆仑派先前来过的外门长老,带着人正往这边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捡起那些人丢在地上的隐形披风,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套上。等她穿好时,外门长老也到了跟前,直接冷着脸质问谢摘星:“谢摘星,你不解释?!”
    谢摘星眼神冰冷:“滚。”
    “你……”
    “这么多人能轻易穿过昆仑守卫,你又这么凑巧赶来,”谢摘星眼底戾气弥漫,“究竟谁该解释?”
    长老顿时瞪眼:“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人进来害你?”
    谢摘星一个字都不想废话,踢起地上长剑一掌击过去,剑刃直接刺穿长老肚子。长老目眦欲裂,如何也没想到谢摘星竟敢直接动手。
    “长老……”
    “修长老!”
    今日来的都是外门弟子,本就不成气候,一看到长老受伤,便瞬间慌了手脚,更加无心恋战。先前曾找过谢摘星麻烦的几个弟子也在,一看到他有这样的身手,顿时一阵后怕。
    “现在带出背阴谷,以他的修为还有一线生机,”谢摘星淡淡开口,“回去告诉你们掌门,不想魔界十万魔兵血洗昆仑,就管好你昆仑派的人。”
    外门弟子们不敢还嘴,连忙抬着长老离开了。
    这些人匆匆来匆匆走,仿佛演了一场荒诞可笑的喜剧,萧夕禾略微放松了些,挣扎着脱掉不太合身的披风后,眼巴巴地看向谢摘星:“魔尊……”
    谢摘星眼神森冷。
    萧夕禾闭嘴。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萧夕禾想追上去,然而一时没注意脚下,差点绊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一个激灵,等再抬头某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算了,先缓缓吧,现在过去也只是惹他厌烦。
    萧夕禾又瞄了眼尸体,忍着呕吐的冲动扭头跑了,一直跑到溪边洗了把脸,才勉强好一点。
    中午时,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谢摘星却没有来。
    她坐在小桌前发呆,一直等到傍晚才回过神,然后将凉了的饭菜放进乾坤袋,又重新做了一桌菜。
    但谢摘星还是没来,她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才犹豫着朝谢摘星住的地方去,为了避开那些尸体还特意绕了远路。
    到了小空地,她在坟包帐篷外探头探脑:“魔尊?”
    无人应答,但她知道谢摘星就在帐篷里。
    他还肯睡她造的帐篷,这个认知让她松了口气,后背也略微挺直了些:“我做了拔丝红薯跟荷叶鸡,你要不要吃一点?”
    依然无人说话。
    “……你如果想吃别的,也可以同我说,我都给你做。”萧夕禾犹豫着往帐篷走。
    快走到帐篷时,里头传来一道沉郁的声音:“滚。”
    萧夕禾脚下一停,不敢再往前。
    树林里一片寂静,清冷的月光落下,照亮小小一方天地。
    她静了许久,才干巴巴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怕你的,我就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场面……”
    这话当场解释还有几分说服力,现在说倒像是找补了。
    “魔尊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是……没控制住,你当时、当时确实有点吓人。”萧夕禾讪讪补充,可惜帐篷里的人根本不买账,连话都不愿与她说。
    她彻底一筹莫展,在帐篷外站了许久后,只觉得今晚实在太冷了,身上冷,心也冷。
    ……冷?萧夕禾愣了一瞬,一抬头就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这才惊觉今日是中秋。
    中秋……
    萧夕禾盯着帐篷看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
    帐篷里,谢摘星脸色泛青,蹙着眉头倚在床边,身上已经覆了一层细细的冰霜,就连睫毛都泛着霜花。
    萧夕禾一进帐篷,便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愣了愣后赶紧上前:“魔尊,你没事吧?”
    人在冷到极致的时候,被碰一下都是剧烈的疼,谢摘星倏然抬眸,眼底是比寒霜还冷的情绪:“滚出去。”
    “……你这次怎么这么严重?”萧夕禾握住他的手,他手上的冰霜逐渐褪去。
    谢摘星冷着脸要将手抽出来,萧夕禾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抓得更紧:“就算要生气,也先熬过今晚再说。”
    “不用你管……”谢摘星连开口说话,都能呼出寒冷的白烟。
    萧夕禾直接将人抱住:“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不管谁管?”
    谢摘星不悦,抬手就要推开她,萧夕禾将人抱得更紧,吸了一下鼻子小小声开口:“魔尊……”
    她这一声魔尊,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像是快要哭了。谢摘星后背僵了僵,到底没有再推开她。
    萧夕禾察觉到他不动了,总算默默松了口气,八爪鱼一样将人缠抱的同时,不免在心里感慨一句:他身上真冷啊,冻得她说话都打颤了。
    她来背阴谷已经一年多,这是谢摘星第三次犯病,也是最厉害的一次,连霜雪都比平时要厚。萧夕禾将人抱住后,霜雪也没有完全褪去,谢摘星更是没有回暖的意思。
    萧夕禾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心里打鼓:“魔尊,你有没有好一点?”
    谢摘星没有说话。
    她昂起头,便看到谢摘星眉头紧蹙,连唇上都覆了一层白霜。
    “魔尊,那里。”萧夕禾抬抬下巴。
    谢摘星看向她:“什么?”
    萧夕禾努努嘴。
    谢摘星眉头蹙得更深。
    萧夕禾无奈,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寒霜尽消,她心里瞬间舒服了。
    谢摘星定定看着她,许久突然嘴唇一动,咬住了她的手指。
    萧夕禾:“……”
    她试着缩回来,结果某人咬得更紧,萧夕禾只能一脸无奈地开口:“魔尊。”
    谢摘星慵懒地看着她,总算放开了。
    萧夕禾看看手指上不深的牙印,幽怨地斜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缩进他怀中。
    夜色渐深,寒露愈重,两人越来越冷。
    再这么下去,谢摘星会不会被冻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活不了了。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萧夕禾哆哆嗦嗦重新抬头:“魔尊,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得换个办法。”
    谢摘星勉强睁开眼睛,懒散地看向她。
    萧夕禾咽了下口水:“要不……我们把衣服都脱了?”体温接触,比隔着衣服效果应该好点。
    谢摘星瞬间清醒。
    第14章
    萧夕禾抱来了自己的鹅绒被,先一步主动钻进被窝,借着被子的遮挡开始脱衣服。
    先是外衣、粉裙,长袜,然后是贴身穿的小衣,一件件带着体温的衣裳落在脚边,谢摘星喉结动了动,一直敲着膝盖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明明离了萧夕禾的怀抱,他身上又一次开始结霜,却不仅不觉得冷,还隐约生出一丝燥热。
    许久,萧夕禾从被子里探出头:“魔尊,我好了。”
    谢摘星抬眸,对上她清澈的眼睛。
    她这双眼睛,实在同艳丽的外表不符。
    “魔尊?”萧夕禾见他一直不动,顿时有些尴尬。
    刚才说脱衣服的时候他没说拒绝啊,不会现在又不配合了吧?那他要是不配合她该怎么办,重新把衣服穿上?
    萧夕禾的视线落在他脚边的衣服上,正纠结时,一件熟悉的外衣落地,直接将她所有衣裳都盖在了下面。
    ……嗯?萧夕禾抬头,便看到谢摘星正垂着眼眸宽衣解带。
    黑色锦袍脱下,露出结了霜的胸膛和腹肌……哦嚯!早就想到他身材不会差,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好,肌肉紧实有度,不会过分夸张也不消瘦,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像一块美味可口的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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