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按照位分座次,姜鄢没能坐在康熙身边,如今这个一路贴着走回来,然后又挨着坐在榻上,康熙才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方才只拿眼睛看,着实是有些不满足。
    姜鄢的小脸红润润的。明明是什么都经历的人,再亲密的事情也体验过,偏偏两个人刚才那样贴贴的走回来,康熙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感受到康熙手臂贴着了她腰间的力量,姜鄢心里的热就忍不住染到了脸上。
    屋子里特别暖和,姜鄢甚至将外头的袄裙都脱了,只穿着里头的裤裙和身上的两层里衣吃东西。
    宫宴上的膳食味道清淡些,她吃的又不多,回来吃肉,大快朵颐,调料都摆了十几个小碟子,辣的她猛灌水,这才觉得爽快。
    后来吃完了,康熙搂着她坐在榻上看外头的月色,康熙亲亲她,那辣味都叫康熙的舌头发麻。
    姜鄢笑得不行,被康熙扑到被褥里,等她再坐起来的时候,头发都乱了。
    姜鄢眼里含着水色,身上有点软,没什么力气的趴在康熙怀里,康熙瞧她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还这样柔顺的承应自己,不由心头一软,柔声说:“困了便歇息吧。”
    姜鄢就笑,任由康熙将她抱起来放到被褥里,刚才闹了会儿,被褥有点乱,床榻上的几个软枕也乱了,姜鄢缩在被褥里,只露出一点点的小脸和眼睛来,昏昏欲睡的望着他。
    康熙忍不住轻笑,又去给她整理被褥,然后把软枕放好。
    这样乱糟糟的睡一夜,肯定是不舒服的。
    结果却摸出她平日里的睡的那个软枕里头有硬硬的东西咯人。
    姜鄢的软枕,平日里康熙是没动过的,今日头一回摸着,觉得不对劲,以为是有什么问题,忙打开暗扣去瞧,结果把摸出来的东西放在灯光下头一瞧。
    ——是一只小小的金丝螺纹织锦袋。镂空的袋子,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头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金锞子。约莫能有三四十个。
    这一大包东西放在软枕里,能不咯人么。
    康熙想起来,难怪近些日子,他同姜鄢枕的软枕都是一样的,偏生她睡下来就要高些。敢情是放了这么多的金锞子在里面。
    康熙禁不住失笑,这是有多喜欢呢?当初的纯金小匣子不方便抱着睡,自回宫后就不碰了。教李嬷嬷给放到柜阁中去了,却又在软枕里藏着这么多的金锞子。
    也难为她睡得下去。
    姜鄢困极了,可还惦记着她的软枕,康熙半天不把东西送过来,她耐不住抬了头去瞧,就看见康熙把她藏在软枕里的金锞子拿在手上研究。
    她藏的那样深,没想到居然被康熙发现了。
    康熙听见动静,抬眸看她,望着她笑,倾身过来问她:“怎么把这个藏在枕头里?”
    姜鄢猝不及防,却急中生智,迅速想到了答案:“这是太皇太后老祖宗赏给臣妾的。这金锞子沾了老祖宗的福气,臣妾把它放在软枕里,想求老祖宗赐些吉祥如意。佑臣妾,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要不是康熙瞧见过她抱着纯金小匣子的样子,肯定是要被她这些话给唬住的。
    康熙把金锞子塞到她怀里,又把软枕搁到她脖子底下:“你若是喜欢,想抱就抱着。朕不笑话你。在朕面前,也不必这样拘束。”
    “放在枕头里,回头咯着脖子,落枕了怎么办。”
    姜鄢生怕被康熙发现自己努力隐藏的小爱好,她是要做一个完美的替身的呀。
    她努力把金锞子拿出来,努力为自己辩解:“臣妾不是喜欢,臣妾是真的想沾沾老祖宗的福气的。”
    康熙又给她塞回去,扬声让外头的人进来灭些烛火,然后顺手将榻边的帷帐放下来,一转头躺下,刚把人抱在怀里,就感觉到怀里的人窸窸窣窣的把那一大袋金锞子拿出来,又往床里使劲推,推到够不到了才罢休。
    康熙也舍不得逗她,伸手过去捞了一块金锞子在掌心里,然后把抱在怀里的人翻过来,把掌心里捂的温热的金锞子放入她的手心里。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太皇太后福泽深厚,鄢儿今年定能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姜鄢没把东西丢了,握得紧紧的。她往被褥里缩了缩,轻轻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却抓紧了康熙的手臂。
    康熙轻笑,亲亲她的头发,轻声说:“睡吧。”
    翌日晨起,胤礽来拜年,瞧见姜鄢神清气爽,他给姜鄢说新年好,姜鄢回他新年好,然后给了他一个厚厚的压岁。
    胤礽着实惊讶,这可是这几年最多的压岁了。他姨母这是下了血本啊。
    他瞧了,送去各宫的年礼和给阿哥格格们的压岁也比往年丰厚。
    胤礽忍不住问了,姜鄢就笑答:“高兴呗。今年福气沾得多,大家同乐嘛。”
    胤礽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尤其他皇阿玛在旁边听见这话,那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胤礽总觉得过去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偏生又问不出来,胤礽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姜鄢没再把那一袋金锞子藏到软枕里了。都被康熙发现了,也没法再藏了。况且睡了五六天,也确实是咯的脖子疼,姜鄢就想了个法子。
    她让李嬷嬷庆月松月给她从柜阁里找出来两个新的没有用过的长枕来。
    那两个长枕是上回去木兰围场的时候,蒙古人送她的。
    那两个长枕质地非常结实,里头是皮毛塞了些棉花,外头是比较结实的缎布,轻易是塌不下来的。
    姜鄢让李嬷嬷庆月松月把里头的棉花掏出来,然后把她的纯金小匣子和一大袋金锞子都塞了进去,两个长枕套在一起,再把里头用棉花塞实了。
    等做完这一切,姜鄢把那长枕放在榻上,这样抱着那样睡,一点都不咯人,就是有点点重。
    不过,姜鄢是放在床里给她自己当靠枕用的,也不抱起来,重一点没关系。
    这样一来,康熙就不会晓得她把东西都藏在这个长枕里了。就算康熙把长枕拿在手里瞧,也是瞧不出破绽的。
    床榻上多了个长枕,康熙对此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问了姜鄢一句,姜鄢早就想好了理由:“放在里侧,跟臣妾隔着墙,靠着暖和舒服。”
    康熙没太多关注,随她了。
    可冬去春来,春往夏至,这样厚实的长枕再放在床上,那就不大合适了。
    正在姜鄢想着该怎么换个别的东西藏的时候,她还没想出来,就得知康熙又要出门了。
    这次是往南边去。康熙南巡,带着皇太子,带着姜鄢,后宫嫔妃皆没有考虑,都不带着去。康熙本来还想带着太皇太后一道去的。可太皇太后觉得天热,不想往南边去,便要留在宫中。
    康熙想着太皇太后身子骨越发硬朗,就想带着太皇太后出门转一转。他劝了,没能劝动,又让姜鄢来劝。
    康熙说:“太皇太后疼你,你去说,太皇太后兴许会愿意的。”
    姜鄢奉命去劝了,太皇太后有她自己的考量:“皇上这次南巡,要巡视黄河,要去明孝陵拜谒。为的是江南的民心,皇上礼重,我若去了,免不了让皇上分心。再者也着实是天气炎热,不如我便去南苑避暑,住着也舒坦些。等年底,皇上若回来得早,再去木兰围场时,我再跟着去。”
    姜鄢说:“太皇太后若去了,江南民心所向,会愈发感念的。况且,皇上最是惦念老祖宗您的。您跟着去,皇上更能放心。江南风景秀丽,园林众多,老祖宗您是不必操劳的,园子里坐着听曲,避暑比在南苑更舒心些。”
    “皇上说,这次年底只怕赶不过来。约莫是要年前才能回来的。今年的木兰秋猎,怕是不能够了。”
    太皇太后其实心中还是想去的。她想去江南瞧一瞧。上回去了五台山,后又跟着康熙去了木兰围场,回来后觉得身体精神甚好,老在宫中实在是憋闷。
    姜鄢说了一回,太皇太后的心就跟着动了。这次南巡,她若不去,便要与孙儿分别半年之久,心中着实想念的。况且姜鄢说的没错,她若去了,或是露个面,更不必去明孝陵拜谒,这礼遇更重,于大清是大有裨益的。
    她也想看看如今的富庶江南,百姓安居乐业,该是何等的好啊。
    太皇太后沉吟不语。
    姜鄢以为太皇太后还有顾虑,便说:“臣妾服侍老祖宗左右,必叫老祖宗舒舒服服的去,高高兴兴的回。”
    太皇太后就笑了:“罢了。我不用你。皇上那儿需要你。我不同他抢人。”
    “我带着皇太后一同去,还有苏麻。有她二人伴我左右,便足够了。况我身边还有宫女太监服侍,都是伶俐聪明的人,你同皇上也不必担心了。”
    “宫中有皇贵妃在,是尽可以放心的。”
    太皇太后想,她如今也七十多了,年逾古稀,大约也不会再有很多年了。趁着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动弹,该多看看大清,多出去走走。总待在宫中,骨头都脆了。
    多动动,还能多陪玄烨几年呢。
    姜鄢说动了太皇太后,康熙高兴极了。太皇太后愿去,康熙更无后顾之忧了。
    不过太皇太后的车马队伍不同康熙在一处,康熙要先去巡视黄河,路上不会耽搁太久,太皇太后直接便往江南去,可以慢慢的走,等到了地方,两方再汇合。
    太皇太后这边,康熙定了可靠的人跟着,又让大队人马跟着太皇太后这边,他则轻车简从,带着胤礽姜鄢及一部分人先往黄河去。
    临出发前,姜鄢也没能想到该怎么处置纯金小匣子和那一大袋金锞子。
    最后把金锞子全装在小匣子里面,然后把纯金小匣子放在她的箱笼里。
    先随身带着,再慢慢想办法吧。
    疏浚河道,修筑堤坝,这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夏日至,水患在即。
    康熙为河道事日夜悬心,河工现场在大野泽,康熙赶到了,连休息都顾不上,就大中午的带着胤礽去河工现场。
    他带着胤礽,李德全及众护卫跟着,姜鄢及余下的人在当地事先预备好的行在休息。
    一个小小的园子,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天气热,太阳特别大,当地官员预备了消暑之物,甚至给宫里的娘娘预备了唱曲的,甚至还有说书的,是给娘娘解闷的。
    姜鄢都回绝婉拒了,让李嬷嬷他们好生把人送回去。
    康熙一路担忧河道事,在宫里的时候还好,出京后离大野泽越近,人就越发的睡不好,整夜整夜的看折子,然后整理自己当初治理永定河时写的心得笔记。
    再不就是时常与河工现场的总管大臣通信,商议如何治理。
    姜鄢日日跟在康熙身边,康熙做这些事从不避着她,因此她便知道一些。
    康熙夙兴夜寐,为河道事这般操劳,带着胤礽刚到大野泽就去现场查看情况,她却在园子里听曲听说书,这像什么话呢?
    这官员是糊涂了,也不该办这样的事情。
    康熙昨夜通宵没睡,胤礽此次跟来,康熙也是有意锻炼他,河工之事,康熙从亲政之初便悬在心头,至今仍是需要多多费心之事。
    治河是千秋万代的事,胤礽身为皇太子,不是只读书习字就够了,将来做了皇帝,也是要干这些事的。
    康熙言传身教,想让胤礽多看看,多学学。
    父子俩这一段时间,都没有怎么睡好。
    姜鄢坐在屋子里,自己打扇,听了院子里的蝉嘶鸣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天擦黑,太阳落山之时,才听得说皇上与太子爷回来了。
    姜鄢把小团扇一丢,就迎了出去,刚到院中,就瞧见了两个泥人当先进来。
    父子俩狼狈极了。
    裤腿都卷起来了,身上衣摆上都是泥点子,两个人晒得都成了红皮了。
    见了她就笑,康熙喊她:“鄢儿。”胤礽唤她:“姨母。”
    姜鄢都傻了,一下午晒成了这样?这还了得。
    姜鄢忙张罗,要沐浴,要给皇上太子擦药,这皮都晒成这样了,肯定是要请太医的啊。
    胤礽还好些,只是些微有些红,沐浴后避暑歇一歇,就能好。
    康熙晒得狠些,大约是长时间的暴露在太阳底下,他肩膀上都晒的脱皮了。别的地方皮肤深红,是真的晒伤了。
    姜鄢都不怎么敢碰,沐浴的时候也很小心,生怕把康熙弄疼了。
    姜鄢拿着药,默默无声的给康熙擦药。
    养尊处优的帝王,何时这样狼狈过?刚才两个人进院的样子,可把姜鄢惊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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