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齐大夫心善,丝毫没有提起出诊费的事情,只是和蔼道,那还要麻烦婶子带我过去一趟了。
    齐烟的医馆离着那村中妇人们洗衣服的河边还有一段距离。二人走在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还有不少人看见齐烟,都微笑着打个招呼。
    齐烟的话少,王婶子也不太好意思贸然向她搭话,一路上都只是偷偷打量着身侧微微落后自己半步的女子。
    小河村不大,统共也就那么十几二十户人家,整个村子都算得上是熟人。前两年突然就来了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村中买下了一间屋,不多日这个小村子便有了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有门面的医馆。
    在齐烟到来之前,平日里村民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自己扛过去,要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毛病,最多也就是找一个赤脚医生,用点偏方,没有去正规医馆看病的习惯和闲钱。
    尽管贺朝民风开放,并没有禁止女子抛头露面这一说,但一开始,面对年轻的新面孔,大家虽是没有明说,但明里暗里地,还是透着一丝对这个新来的大夫的不信任。
    再说了,虽然这附近没有医馆,但赶集的时候,那城里的大医馆,可都有名有姓,不是叫回春堂就是叫什么济世斋,哪有像这姑娘一样,挂出一块自己手写的竹牌匾,上书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医馆的?!
    大家对医馆,连带着齐烟态度的转变,还要从村长儿子成为齐烟的第一个病人开始。
    一开始,村长的儿子染了风寒,却并无人在意正当壮年的大小伙子,这种小毛病不是很快就能扛过去?
    可那病越来越严重,最后人都烧得奄奄一息,赤脚大夫来看了,只说是让准备后事。
    左右也是活不成了,村长死马当作活马医,把儿子送来了医馆。
    谁料齐大夫看了,只说不是小毛病,开了两副药,拎到后院里屋煎了,当场给村长儿子灌了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呼吸居然就平稳了下来。
    据说,当天夜里,村长儿子的高热便退了下去。那药喝了不出半月,村长儿子便又生龙活虎地和从前一样,甚至还能扛起锄头和大哥一起下地去干活了。
    从那以后,村民们对齐烟也渐渐开始信任起来,有什么扛不过去的毛病,都会去齐烟的医馆中看诊。平日里见了面,也会尊称她一句先生。
    齐先生不仅容貌昳丽,更重要的是心地善良,若是遇上最近实在困难的,不仅不收诊费,还会帮衬一二。
    这么好的姑娘,却孤身一人在我们小河村安了家,也不知是不是从前遭了什么变故。王婶子在心底叹道,一边暗暗地想,这么好的姑娘,铁定是看不上我家那大字不识,只有一身蛮力气的铁柱的。
    她可是瞥到过,齐先生那屋里,可是有满满一墙的书籍竹简,怕是比那镇上教书的先生还要有文化。
    眼看着前面就要走到了,王婶子出声提醒道,先生,前面就要到了。
    这一声提醒打断了正在整理脑海中纷杂记忆的齐烟,她抬脚走上前去,前方的景物渐渐清晰,能看得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似乎躺了一个人,周边也已经聚集了一圈围观的村民,只是无人敢走上前去。
    越走近,齐烟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她暗自心惊,伤重至此,这人怕是并非寻常之人。
    围观的人群见齐烟来了,都自发地为她让出一条道来。齐烟走上前去,只见如同王婶所说的一般,那男子已经被翻了过来,面朝上躺在大石头上,身下蜿蜒滴落的血迹还在缓缓流淌。
    打眼看去,那男子衣衫破烂,但周围竟无一人避嫌,只因脏污与血液几乎掩盖住了肌肤本来的颜色,倒是教人什么也看不清了。
    破烂衣衫之下的身躯伤痕累累,齐烟眼尖,一眼看上去,有几处伤口深可透骨。不用想也知道,造成这伤痕的人,是想要面前之人的命,是以手下毫不留情。
    齐烟朱唇紧抿,脱了最外面的罩袍,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将那男人裹好,打横抱起。此时已是深秋,更深露重,不知在溪水中泡了多久,那男人的身躯一片冰凉,除了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没有任何此人还活着的迹象。
    抱着怀中身量高挑的男子,却只觉得他的体重还比不上自己。一言不发,齐烟匆匆带着人赶向自己医馆的方向,只留下身后一众不明真相,议论纷纷的村民。
    齐先生刚刚脸上的表情恁个吓人,这还是俺第一次瞅见先生生气哩!
    这任谁看了不得啐一口?作孽哦好好一个少年郎,不知招惹了什么事,给折腾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先生一个女子,平日里也没见力气恁得大哎。一个那么高的男子,抱起来就走了,气都不带喘的!
    村民们的七嘴八舌被齐烟远远抛在身后,她低头看向怀中的男子,虽然他的双目紧闭,看起来不省人事,但齐烟知道,他此刻正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清明。
    齐烟还知道,尽管自己毫无感觉,但此刻自己的腰间,正被一把上好的暗器顶着。
    看来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啊。齐烟腹诽。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加快了脚步,又走得更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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