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唐海光有了些许的醉意,但还理智还在,不由问道:“越泽,你这院子说话方不方便”
    闻言,泽儿便猜到他要说的话可能不是小事,脸上的笑意了敛了敛:“唐兄放心,我这院子很安全。”
    不说他身边有几个暗卫守着,就是这院子也禁止外人进入,隔音效果也非常好,不怕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唐海光为人谨慎,平日很少论人是非,但在泽儿面前,他毫无顾忌:“越泽,你怎么看那个印一飞”
    对上唐海光那流露出嘲讽的眼神,泽儿唇角微扬,不答反问:“唐兄如何看”
    “愚昧无知之辈”唐海光不屑的给出了一个评价。
    “可他有一个当总督的爹,所以他就算再无知,也能富贵一生。”泽儿道。
    唐海光有些不悦的睨了泽儿一眼:“越泽,咱们之间有必要这要遮遮掩掩的吗”
    泽儿哑然。
    “印达年在沧州的事我多少听说一些,越泽你跟在庄太傅身边会没听说过”泽儿的不坦诚让唐海光很不高兴,不过这不高兴还不至于让他产生芥蒂:“越泽,不瞒你说,刚才看到印一飞那样子,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唐海光知道,泽儿对自己不坦诚,说明他还不够信任自己,所以唐海光虽然不高兴却没有生气。
    泽儿心念微动:“什么感觉”
    第954章 泽儿番外(56)
    “你说印一飞会来盛京城,会不会是皇上”唐海光欲言又止的看着泽儿。
    泽儿眸光微闪,放下了筷子,用眼神示意唐海光往下说。
    “听说皇上不是好几次召印达年回京,他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了吗”唐海光的声音下意识低了下去:“说不定皇上在印达年那里无计可施,便从印一飞身上找突破口,据说印达年夫妻二人对印一飞这个独子很是溺爱,万一印一飞出点什么事,说不定印达年就妥协了呢”
    对上泽儿略显吃惊的目光,唐海光一笑,看不出是苦笑还是无奈:“越泽,我平日不谈政事,不代表我没了解过没错,我是特意了解过的你该知道我志向的。”
    唐海光一句三顿,他相信以越泽的聪敏应该早看出他的追求,可他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好友因为自己这份心思而看低自己。
    “我知道,唐兄有远大的抱负,这样很好。”泽儿神色没有半点的变化,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没有不屑,更没有鄙视。
    当然,也没有钦佩。
    这才是他认识的项越泽,并不会因为他出身寒门而轻视他,更不会因为他那在别人看来是不可企及的妄想而赞赏或嘲笑于他。
    唐海光心头一松,泽儿又淡淡开口:“唐兄,你继续。”
    唐海光直直的、眸光闪亮的看着他,泽儿挑了下剑眉,问道:“唐兄为何这般看着我”
    “越泽,你真觉的我那不是野心而是抱负”唐海光略显激动问道。
    对上唐海光脸上的急切,泽儿有些好笑:“唐兄,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有信心把这条路走下去,是抱负还是野心又有什么区别”
    见泽儿脸上没有一丝的玩笑,唐海光怔忡片刻,终于释然一笑:“越泽,你说得对,只要我自己有信心,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呢”
    只要他的家人和越泽这个朋友不觉得他痴心妄想,这条路他就有信心走下去
    一扫心底萦绕多时的迷茫,唐海光更显神采奕奕:“越泽,若我没猜错,这次印达年应该是不同意印一飞到盛京城来的。”
    可是为什么印一飞又会来参加会试,唐海光觉得纳闷。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不过印一飞以绝食相逼,印达年夫妻拿他没办法,所以才派了身边最为信任的人随同。”泽儿也没再对他隐瞒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见唐海光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泽儿扬唇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唐海光眸底精光一闪,开怀大笑:“差点被你蒙骗过去”
    这小子耳聪目明,对千里之外的沧州之事都一清二楚,难道他会没看出皇帝的意图亏他还在这里放言高论,简直丢死人了
    仿佛看出唐海光的心思,泽儿严肃说道:“唐兄,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我是真心想听你的看法的。”
    唐海光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了”
    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人,也就在越泽面前唐海光才敢这样畅所欲言,他实在憋得太久了,今天一定要说个痛快
    “洗耳恭听。”泽儿笑着举了举杯。
    唐海光端起酒杯与其一碰,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冷嘲热讽道:“印一飞,一飞,一飞冲天就印达年给他儿子取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的野心了”
    “据说印达年的夫人生下印一飞之时,印达年还是兢兢业业的大清官。”泽儿提醒了句。
    唐海光冷哼了声:“越泽,你信不信,印达年当年想方设法调到沧州之时,说不定他那狼子野心就已经萌动了”
    泽儿有些惊讶唐海光这看法,他略一沉吟,说道:“我对印达年当年的事知道的不多,不能下定论,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唐海光思索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越泽,你刚刚说印达年最信任的人可是刚才印一飞口中那个老龚”
    “是的。”
    “越泽,你要小心。”唐海光忧心忡忡的看着泽儿。
    以他所打听到的事来看,印达年的城府极深,在沧州,冤死在他手中百姓无数,他如今连圣意都敢忤逆,就印达年对印一飞的宠溺程度来说,说不定那个老龚会对越泽下手。
    “唐兄不必替我担心,我有分寸。”泽儿笑道。
    “那就好。”见泽儿应该是有所防备,唐海光便回到了刚才的正题:“印达年在沧州所做下的事简直是人神共愤,皇上如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而印达年这两年气焰愈发嚣张,与皇帝无心朝政不无关系。”
    唐海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满含忧虑,听得泽儿又是一惊:“唐兄,你如何得知皇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身为一国之君,欧阳睿的安危关乎着天下的安定,就算身体有恙也会瞒下来的,就像上次,除了几个太医和朝中几位重臣,其他人都以为欧阳睿只是偶感风寒,并不知道他病重。
    也正因为如此,唐海光这番笃定的话才让泽儿吃惊。
    “越泽,太子的储君之位不可动摇,皇上这几年逐渐给太子放权,朝中百官只要不是缺心眼的都不会提出异议,可是私底下谁又知道有多少是印达年的眼线纸是包不住火的,印达年应该是知道了皇帝的身体状况,而且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所以才这两年才愈发有恃无恐。”唐海光并没有说自己从何看出皇帝身体不好,而是指出知道皇帝身体不好的并非他一人。
    听罢唐海光的话,泽儿脸色微沉了下,继而又暗笑起来。
    他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皇帝近臣,他操什么心呢
    泽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海光,半晌才开口道:“唐兄,我有预感,你的抱负一定会实现的。”
    泽儿不得不承认,唐海光对政事的敏锐远在他之上,唐海光一无人脉,二无权势,他只凭自己的感觉就一针见血的指出大多朝臣都无法看出的问题,就这一点,还有唐海光的小心谨慎,泽儿相信他在仕途之上一定能走远。
    第955章 泽儿番外(57)
    唐海光没想到泽儿会突然跟他说这个,微微一怔,转而笑了起来:“越泽你的鼓励真是与众不同。”
    泽儿没有解释,笑了笑,问道:“唐兄,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印达年有很深的怨气”
    话都说到这里了,泽儿也就直接问出来了。
    “越泽,你有消息来源,你难道没听说印达年在沧州一手遮天吗印一飞在沧州欺男霸女,而印达年为了掩饰自己儿子的罪行,屡屡草菅人命,如今的沧州简直就是印达年的一言堂,但凡有谁不服,一定会招来灭族之祸,现在的沧州根本就无人敢与之对抗”
    这些事都是唐海光这两天从同窗那里听来的,听说如今盛京城茶楼酒肆全都盛传着着于印达年在沧州的恶行,所以他才会猜测印一飞来盛京城参加会试是皇上的计谋,或许皇上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看印一飞的品行,只可惜会试前印一飞只偷跑出来一次,今天出来游玩也有那个老龚相伴,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之前唐海光也琢磨过,那些谣言的可信度,他甚至怀疑那些是皇上故意让人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天下士子的不满,以达到讨伐印达年的目的,不过从那天考场外所见,还有今天与印一飞的正面冲突,唐海光觉得,就算那些消息是皇上的人放出来的,但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想到活在苦难之中的沧州百姓,唐海光极度愤慨。
    “能急百姓之所急嗯,唐兄未得其职就已谋其事,很好”泽儿笑道。
    “越泽,你就别取笑为兄了”唐海光无奈道:“如今盛京城恨不得将印达年碎尸万段的可不只我一个,不信你找个茶楼或酒肆坐上一坐就知道了。”
    这两天泽儿没有出门,而洪烈知道他在做会试的卷子也没拿这事打扰他,所以泽儿还真不知道这两天各茶楼酒肆盛传着关于印达年父子在沧州的事迹。
    听完唐海光的转述,泽儿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我能猜到皇上的用意”唐海光睨着他。
    “怪不得皇上要让印一飞走这一趟”泽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唐兄,要不要打个赌,印一飞在放榜前肯定会闹出大事来”
    “你都这么笃定印一飞这一趟是皇上的计谋了,我干嘛明知是输还跟你赌”唐海光没好气道。
    虽然只匆匆见两面,唐海光却看出印一飞性子浮躁,这样的人最经不起激了,想挑拨他到京城参加会试再容易不过了。
    “不赌那就喝酒吃菜。”泽儿拿起酒坛给唐海光添满酒。
    两人聊了国事,又说起了各自同窗。
    说起来,泽儿和唐海光也算一类人,他们同窗虽然多,但真正交心的却没有一个,他们都是彼此第一个诚心相交的朋友,两人不由感叹缘分的奇妙。
    唐海光第一次来瑶池庄,泽儿肯定要带他好好逛逛了。
    因为有了前一天傍晚的事,庄子管事唯恐再发生意外,亲自带着两人从头到尾将庄子逛了一遍,倒没再遇上印一飞一行人。
    在瑶池庄玩了两天,准备离开的时候泽儿才跟唐海光说自己准备回丰果村的事。
    “还没放榜你就要回去”唐海光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泽儿,见他点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想法:“你很有把握会落榜”
    “是的”泽儿回视着他的视线,神色不变的应道。
    “为什么为尽力”唐海光有些生气的质问。
    以泽儿的能力,如果他有尽力,唐海光不相信他会落榜,现在他这么肯定自己会落榜,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他没有尽力
    那天在左家,唐海光还以为泽儿是刚出考场还没定魂,现在他才知道这其中有端倪。
    他本来还期待着未来两人能一起进入官场,相互扶助,谁知
    “我交了白卷。”泽儿定定的看着他,朝唐海光砸去一个响雷。
    什么
    唐海光瞪大眼:“越泽你疯了”
    激动完,唐海光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确实,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应该是疯了,可是越泽他无心官场,这次参加会试也就是来玩儿的,他交出白卷自己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唐海光情绪低落的坐回椅子上,沉默不语。
    “唐兄,我不是说了,人各有志,你的志向是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而我只想和家人过着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还望唐兄理解。”泽儿道。
    唐海光苦笑:“越泽,我理解,真的”
    这两天,越泽跟他说了不少关于他爹娘的事,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越泽果真是项良大将军的后人,是项元帅之子,越泽说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他特别能理解。
    项家世代忠良,却招来灭门之灾,倒不如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呢更何况现在的项家生意遍布全国,越泽就算只做个普通的百姓,日子也会很惬意。
    唐海光虽然因为不能与泽儿共进退而感到失落,不过只要泽儿开心就好,想到这,唐海光笑了笑:“越泽,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谢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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