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崔嫣被关了进去,整个府上就格外安静了。因为庆国公下令封了口,许多人也都不敢议论这事。其实便是没有庆国公下令封口,这各房单为了自己未出嫁的女儿,就不敢说什么。生怕外面听见只言片语的,影响了自己女儿的婚事。
    刘氏教养不善,如今也闭门不出了,她也着实没有颜面在出去面对人。
    整个国公府这时可算是被小闵氏捏在手心了。
    但小闵氏却还一直恼恨着未将崔嫣踩死,小闵氏一直对这个与她的嫡姐有几分相像的女孩有着莫名的嫉恨。在小闵氏还做姑娘时,因她是庶出。使得她为了要谋算一门好亲事,不得不去讨好主母,巴结嫡姐。小闵氏一样事都不可比得过她的嫡姐,不然就会惹得她的嫡姐生气。就是小闵氏绣好的金鲤,因着比她嫡姐做的好,也得藏着不能露于人前。
    小闵氏原以为嫁了人就好了,便是小门小户,熬个几年,生下儿子就可当家作主了。
    谁料,最后的结果却是嫁进了国公府做个继室,为她那没福气的嫡姐教养留下的孩子。
    小闵氏自问她除了出身没什么不如她那个嫡出的姐姐,可庶出就是庶出,似乎命中注定让她一辈子只能做她那个嫡姐的影子。还好她福气足,靠着兄长靠着儿子终于翻了身了。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福气,她又怎么会放过将她那嫡姐留下的子孙踩在脚下的机会。
    被崔府里权力最大的女人小闵氏,与缩居在小院子中惠姨娘同时嫉恨的崔嫣,这时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一天,崔嫣与老王妃都没说上一句话,就被关了起来。崔嫣因看着原本和气的老王妃对她冷漠的很,就只怪刘氏出了这个坏主意,心底里将她的亲生母亲刘氏当作了仇人一般恨。也不顾着若没刘氏这法子,她早被这国公府折腾死了。
    在崔嫣还在怨恨着刘氏的时候,真正恨不得她死的小闵氏派人给她送来了一碗堕胎药。
    崔嫣看着送药进来的婆子,自不肯喝,嚷着说:“这是郡王的孩子,身份贵重,你们不可害他。”
    “这身份贵重的胎没的才多呢。”
    那婆子笑得一团和气的说道:“更何况这还是郡王与老王妃嘱托下来的。”
    崔嫣摇着头说道:“我不信,谁能害自己的孩子?”
    婆子笑着说道:“姑娘这就是少见识了,害自己孩子的人啊,多了。姑娘快喝了吧,莫为难老奴们了。而且姑娘不是要做郡王妃么?老奴还记得大姑娘做郡王妃费的周折呢,那郡王妃光是上折子奏明皇上,再由皇上批下来,准备典礼,就要三四个月的功夫。那个时候姑娘的肚子也大了,如何能上花轿。这也是老王妃与老夫人体恤姑娘的难处,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姑娘还年轻,往后姑娘进了郡王,想要多少孩子没有呢?”
    崔嫣只记得她姐姐出嫁时的风光,哪里记得里面的周折,只摇着头说道:“你们不能乱来……不能乱来……”
    那婆子还打算再劝上几句,这时又进来一个大丫头,将那婆子拉了出门去,低声说道:“妈妈这时磨蹭什么呢?老夫人那处催着您回话呢。这等事,灌了就完了。国公爷原也就有意思……”
    “我晓得,放心,一会儿就好。”
    那老婆子笑着说道。这老婆子对着崔嫣这般温和细语的也是有她念头,不过是想着崔嫣再如何也是国公府里的嫡出孙女儿,虽嫁进郡王府也不会顶什么事,但毕竟挂着郡王妃的名头。
    老人家活的久了,见多了原先势弱的人一朝得势的事,那现在被称为老夫人的闵氏,刚进府时又有哪个看信服她?如今世道不是也变了?
    哪个又能确定这崔嫣往后不能翻身?
    若是有个万一,将来受罪的头一个就是她们这些直接下手的下人。
    那老婆子想着又折回屋子,笑着去劝崔嫣。
    来得大丫头看这老婆子磨磨蹭蹭的不似个做事的模样,回过头就回了小闵氏。
    小闵氏知那老婆子是存了顾虑,即刻派了四五个凶恶的婆子过去。
    这四五个婆子可没了哄着崔嫣的耐心劲儿,也知道崔嫣这时是绝对没势了,都想着彻底了断了崔嫣往后的前程,使得她断了回来报复的依靠。在原本小闵氏就下令加重的堕胎药里又加了些料,进到屋内,就压着崔嫣灌了下去。
    崔嫣呜呜咽咽的还没说出个话,就被逼着吞下了,她这一生原本都不会去碰的苦药。
    看着崔嫣喝过药,那些后过来的蛮横婆子们得意的看眼先头的婆子,说道:“姑娘也别怪我们,只能怪姑娘的出身太好,若做了妾室姨娘。少不得要被外人猜疑我们府上现今仅剩的唯一嫡出姑娘怎去做了妾室,姑娘啊,天生是做贵人的命。这做贵人命,自有贵人的苦处,还望姑娘体谅着。”
    崔嫣捂着肚子卷缩在地上,大声哭道:“我的孩子,孩子……”
    有个婆子笑道:“姑娘且慢些哭,过会子疼起来,就没喊疼的力气了。”
    之后,人就陆续退了出去,只留了崔嫣在屋内。
    过了一会儿,崔嫣的腹部果然绞痛起来,疼得满头冷汗的崔嫣,在看到身下开始出血时,不由得慌乱的喊着:“娘……娘……我疼……娘,救我……”。
    而屋子外头除了守在门口的几个丫头,听着崔嫣的喊叫,就不耐烦得撇了撇嘴,就再无人理睬崔嫣。
    整个国公府中,也就只有正在念经的刘氏,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再念不下去经文。
    这件事就这样被国公府与郡王藏了下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去与崔嫣定亲的李家,如何退亲了。李家虽然也是有些来头的,但人丁单薄的厉害,这些年着实凋零的很。虽如今这李家的小公子得了功名,又被许多人称赞,但年纪又小。
    未比得上国公府,更不要说郡王府了。
    所以待国公府与郡王府前后派人去说了一回,那方就借着八字不合的话自动上门退亲了。
    便是连庆国公也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这李家竟然如此的识时务。
    更让他惊讶的是,来退亲的除了李家的一个长辈,还有李家那位与崔嫣定亲的小公子。
    李家的人都带着温和的,甚至歉意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八字没看好,才来退亲的一样。
    李家的帐算的清楚,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换国公府与郡王府两府的人情,这总比撕破脸两败俱伤的买卖好。
    但小李公子看到庆国公,虽一副恭敬模样,却忍不住将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在李家人走后,庆国公想着那李家小公子的谦卑样子,忍不住说了句:“后生可畏啊。”
    庆国公崔敬这时悔极了没有立即处死崔嫣,惹下了这诸多后患。
    正文 27孤煞命
    自那李家小公子来过国公府后,就成了人私底下最爱议论的人物。许多人把在崔嫣处被封了热闹,都转到了李家小公子一个人身上。都说着李家小公子如何为人谦和,相貌俊秀,前途无量,又是独子。因着李家只有这个独苗,不舍得他败坏身子,现在屋内也只有粗使婆子伺候,听说连个俊俏丫头都没有。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只是……
    说的人把那半句话吞到肚子里,只是有人有眼无珠,太过贪慕权贵了。
    那南安郡王再如何地位高,终究相貌平平,这些年又被美色掏空了身子,据说如今是面黄消瘦的,且又是个鳏夫。哪里抵得上那俊美少年吸引人?且这府里的人大多都恨人有笑人无,这时崔嫣无论如何是赚了个郡王妃的头衔,旁的人怎能不趁势夸赞夸赞那李家小公子,笑笑崔嫣的有眼无珠。
    而且那李家小公子又当真出色的很。
    便是连崔嫣那两个庶出婶婶也颇为懊恼,若是这门亲了结的太过难堪,自家许能争上一争的。可有了崔嫣的事,甭说人李家了,就是庆国公也不会再同意与李家结亲的事了。
    “那李家小公子真的这般好?”程瑜给崔通喂过了奶后,笑着低头与坐在小凳上的秀妈妈说道。
    秀妈妈瞪大了眼睛说道:“据说比我们这的崔公子相貌人品差不多?我们府上的公子就够俊俏的了,夫人该知道吧。”
    程瑜低头笑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这李家小公子怎么个样了?”
    秀妈妈唯恐程瑜是不清楚她说得是哪个崔公子,才猜不出那李家小公子的模样,秀妈妈就笑着伸出四个手指头,在程瑜面前晃了晃。
    程瑜这时收了笑容,冷冷的横了秀妈妈一眼。
    秀妈妈立即明白过来,轻打了自己一巴掌,讪笑道:“看我这老糊涂,夫人如何知道那些人模样。”
    “我多问你几句话,你就开始胡扯。”
    程瑜对着秀妈妈笑着骂道:“往后少吃些酒,多饮茶。许多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在外人那里,成个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给过你好茶?”
    秀妈妈连声应了。
    随后,程瑜一边喝了口茶一边扫了秀妈妈一眼。心里盘算着,李家小公子倒真是个人物,小小年纪,就这般好忍性,往后如何得了?程瑜也隐忍恼恨过,只怕这李家小公子将委屈憋闷的久了,要养成个阴狠性子了。程瑜以己度人,担忧着若是那李家小公子将整个国公府都恼了,转过头让她与崔通受了那牵连之祸就不大好了。
    程瑜她上一世算计了姓崔的一府的人,这些日子又自觉是重生之人,颇有万事皆在掌握的意思。如今程瑜想着自己的这番心思,都觉得未免有些太过轻狂了。
    而李家小公子原本程瑜并未在意,也全因上世未听过那李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此时因想到其中厉害,程瑜心头也是一突。倒不是为了那李家小公子将来会如何,就只她生出那短暂的想去依靠着前世所知去谋今世之事,就够让她害怕的了。
    人啊,最怕的不是遇到什么厉害敌手,而是失了自己的本心,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到第二日,程瑜就抱着崔通回了程府。
    这时刘氏无心管着程瑜,便是程瑜寻了些短了栗子糕,少了普洱茶之类的琐事当借口去回娘家,刘氏也会匆匆允了,巴不得程瑜不再烦她。
    程瑜的日子过得比上一世可舒心多了,等下了轿看到贺氏,就先笑着,甜甜的唤了一声:“娘”
    贺氏也笑着迎过来,说道:“可算来了,这些日子我可惦念着你呢。”
    一边说着,贺氏看也没看程瑜一眼,先接过了崔通,抱在怀里笑道:“通儿,是否惦念着外租母啊。”
    然后贺氏就一边抱着崔通一边嘱咐着人去给程尚书稍信儿。
    贺氏身边的婆子笑着提醒道:“可要备下饭菜?”
    贺氏笑道:“罢了吧,通儿一时也吃不得什么……”
    那婆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指了指在贺氏身后一脸哀怨表情的程瑜。
    程瑜见贺氏好像才看到她一般,就故作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恰好这时程瑞负着着手摇摇晃晃的走来,笑嘻嘻的说道:“阿姐不要伤心,还有我想着你呢。”
    程瑜低头看着程瑞笑的时候露出的小豁牙,也忍不住笑道:“阿姐这可都靠着你呢。”
    程瑞这时也不笑了,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本是件趣事,却看得贺氏鼻子一酸,忍不住红了眼圈儿,笑着骂道:“真是冤家。”
    之后,贺氏就也不理程瑜姐弟两个,抱着崔通,自己个儿先进了屋里。瞅着没人的时候,抹了一下眼泪。当真有个悲切的事,哭上一场,贺氏也就不这般遮掩着了。可这没事没灾儿的,但就看着程瑜笑呵呵的回了娘家,与程瑞说上几句玩话,她就落了泪。这若是被人看着了,都没个说头。
    程瑜也做不知道的样子,等到了屋内,见贺氏已经在笑着逗弄崔通了。程瑜就开始问程瑞的学问如何了,程瑞这时颇爱背诗给人听。终于盼到了这个时候,就献宝一样的,将一首首的诗背给程瑜听。崔通也来赶趣儿,听得程瑞背诗,也跟着“啊,啊……”的合着。闹得程瑞只背了七八首就再背不下去了,颇为老气横秋的负着手看着崔通摇了摇头。
    贺氏看着程瑞的小老头模样,忍不住对程瑜说:“瞅着,是不是越发像你父亲了。”
    经贺氏一提,程瑜再看程瑞负手摇头叹息的模样,倒是着实有几分她父亲的模样。
    “那边可还好?”程瑜看着她的弟弟,就忍不住想起了程琛。
    “已经不需忧虑了。”贺氏笑道。
    程瑜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随后,待遣走了人,程瑜将那李家小公子的事与贺氏说了。
    贺氏看了程瑜一眼,只说道:“李家那小公子我也知道些,与你侯府家的表弟交好,是个十分懂礼聪明的孩子。你不用担心着他,他该清楚明白的。就是他怨恨着国公府,你这还有侯府从中调和呢,总归伤不到你的。只是你家那小姑子太过福薄了。”
    “可不是福薄么。”程瑜说道。
    程瑜不就才听说自那日崔嫣被灌下落胎药,就一整日的流血不止,后来实在熬不住请了大夫。血倒是止住了,只是往后的孩子是不会再有了。这信儿传到郡王府,郡王府也没个反应,似不当做一回事一样。
    等到吃饭的时候,程尚书也回来了,看到了程瑜就忍不住训道:“这个月都回娘家两次了,你这般,如何给你妹妹们做样子。”
    程瑜扫了眼只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两个庶出妹妹,笑道:“这时我婆母允了的。”
    “便是亲家母慈和,你也不可这般。为女子者,应当注意自己的德行。”程尚书皱眉说道。
    程尚书是程瑜之父,会在崔铭养外室时,对崔铭加以斥责。但程尚书更是一个男子,他心中将女子的三从四德放在首位,便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越不过去。
    程瑜只低头吃了两小口米饭,而她的两个庶妹也不敢去夹菜,只吃些靠在她们面前的菜。
    程瑜也未对她那两个庶妹做过什么,不过不多理睬罢了。只是她们却因为程瑜的身份,与她先头掌府的权利,对她有着畏惧之心。
    吃过饭,程瑜就回去了,从府外换了小娇进到内院,程瑜就觉得这日里冷清的很。
    等到了院子里,程瑜才问秀妈妈:“这是出事了?”
    只未待秀妈妈答话,崔铭却第一个兴冲冲的走进来说道:“我这四叔着实可惜了,本来要定下们极好的亲事的。可是一配八字儿,竟算出四叔是孤煞星的命。虽多福多财有益于父母,但就是妨害妻房。这才要定下的好亲事,就毁了。”
    程瑜看着崔铭满脸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也翘了翘嘴角说道:“那倒是真的可惜了。”
    上一世,崔翊那孤煞星的谣是她散出去的。
    这一世,又是哪个不喜崔翊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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