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直到殷篱开始面露不解时,燕无意才干笑一声, 摸着后脑上前道:是相识过, 我们是朋友。
    他顿了一下,才说出朋友二字。
    殷篱神色没什么异常, 转身继续向前走:真是可惜,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燕无意试着没话找话,实际上问出了他此时此刻最关切的问题。
    殷篱笑了笑:好不好有什么所谓吗?还不是困在这里。
    燕无意一怔,扭头看她:你你不愿在宫里吗?
    殷篱笑容更深: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从始至终都在笑,燕无意无法确定她是在说玩笑话, 还是借着玩笑的口吻说出真实想法。
    这五年在军营, 燕无意用尽一切力量为金槛保驾护航, 他只能从金槛那里听来有关殷篱的只言片语,刚听说殷篱失去记忆时,燕无意是不相信的, 他以为那是殷篱用来麻痹自己的借口, 让李鸷放松警惕的手段。
    可是在知道宋声死了之后, 他的想法又动摇了。
    宋声是唯一一个可以保护殷篱的人,他死了,殷篱会变成什么样?
    他其实几次都想亲眼见一见殷篱,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他和殷篱隔着一道宫墙。
    燕无意不怕混进宫去被李鸷抓到,但他害怕因此牵连到殷篱,毕竟之前就因为这件事害得殷篱小产,自那件事后,燕无意对李鸷产生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他感觉自己的一切动向都尽在李鸷的掌握之中。
    可他此时,在与殷篱久别重逢之后,心中早已熄灭的那团火再次燃了起来。
    如果殷篱还是想离开这个地方,燕无意仍然愿意放弃一切帮助她逃离。
    你想不想离开皇宫,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燕无意几乎是焦急地脱口而出,他怕自己再也没有了问出这句话的机会。
    梅意听见后吓得脸色大变,忙走到两人中间,打断燕无意的话:世子爷慎言!你不要害了我们娘娘!
    梅意!别着急。
    梅意提醒之后,燕无意神色微顿,才想起自己的行为确有不妥,但殷篱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她让梅意退回到自己身边,笑容仍充满善意:世子爷为什么这么问?我很像不安于室的人吗?
    燕无意着急:不、不是!
    或者是我以前是这样的人?
    燕无意沉默了。
    殷篱像是没看到她的沉默,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不管怎么说,燕世子愿意冒着生命之危问我这句话,我都该表示感激。只不过,我并未想过离开这里,起码现在是这样。
    殷篱说完看着前头,语气轻松如常,没有任何强迫的意味。
    那模样和曾经的殷篱简直判若两人。
    燕无意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但是
    这时,殷篱话锋一转,燕无意赶忙扭过头看她,就听她道:但是我说不定需要燕世子的帮助。
    燕无意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脚步想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殷篱却指了指前面,跟他道:燕世子,我到了。
    前面已然是紫宸殿,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
    燕无意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发现并没有别人后才轻出一口气,心里再多的好奇也尽数压下去,他对殷篱拱了拱手,弯身行礼:娘娘请便。
    聪明人是不会选择在这里逗留的,燕无意本来也只是寻找换防的指挥使才在宫里乱转,遇见殷篱寒暄几句还算有迹可循,再得寸进尺就不应该了。
    燕无意很想再看一眼殷篱,但她远比他干脆,转身进了朱门便没了踪影,心里苦笑一声,他摇了摇头,继续去找换防的指挥使。
    等他见到人了之后才知道,今日负责宫禁的人竟然是鱼非谦。
    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燕无意虽不愿跟他一般见识,可是两人之间的仇可要追溯到曾经他帮助殷篱逃跑那次,如果不是鱼非谦将他夜里闯入宫闱的事状告给李鸷,李鸷也不会知道他去找过殷篱。
    呦,这不是燕世子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鱼非谦身着甲胄,兜鍪下的脸笑得恣意妄然,燕无意将密诏从胸口中掏出来,递到鱼非谦身前,唇角同样勾起张扬的笑:我倒是更没想到会看到你,听说你前段时间刚刚丧妻,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燕无意的嘴是真毒,鱼非谦也没想到他竟然提起这件事,脸瞬间沉了下去,一把抢过燕无意手中的密诏,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调侃回去,而是咽下一口气似的,打开密诏看了看,抬头对他道:我知道了,没有别的事的话,不奉陪了!
    鱼非谦转身走了,倒是让燕无意有些惊讶。
    按照他对鱼非谦的了解,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忍气吞声,回去跟李鸷复命时,他就提起了这件事。
    不合常理,总觉的鱼非谦当时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心虚,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掰扯,才急于离开似的。
    李鸷正在书架上找东西,事不关己地道:他夫人死得不光彩,不愿在外人面前多提此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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