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夜,庄家人无法安眠,宫里的人也是人心惶惶。
    庄秋梧在玉照宫要停灵七日,日日有人为其守灵,作为在宫里与皇后关系最为亲密的妹妹,戚幼滢这七天坚持留在玉照宫,她身子月份大了,多有不便,但不论身边的人怎么劝她都不听。
    到了第七日,已经足足瘦了一圈。
    她跪在软垫上,总是在找寻着谁,可最后总是失望。
    她没看到殷篱。
    娘娘,已经一个时辰了,起来歇息歇息吧。身边的宫人小声叮嘱,戚幼滢回过神来,扶着膝盖站起身,才发觉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一把攥住旁边人的手臂。
    娘娘!小心!
    戚幼滢缓了一缓:扶我去那边坐坐。
    她指了指西次间。
    于是宫人扶着她往过走。
    此时已经是亥时,这边没什么人,两人往过走时,就听到里面有人窸窸窣窣地在说着什么,走得近了,忽然听到一句柔妃,戚幼滢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放轻步子往过凑了凑。
    里面人说话声小,仿佛在防备着谁,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据说皇后身边的人都被陛下处置了,一个都没留,就连流光姑姑都被赐死了!
    你说的是真的?怪不得守灵这几日都没见过流光姑姑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赐死她们啊,难道是她们犯了什么事?
    不是!就是为了捂嘴!陛下是为了保住柔妃娘娘的名声。皇后难产的前一天,柔妃不是过来了吗,结果很快就发生了难产之事,哪会这么巧合?之后皇后身子一落千丈,撒手人寰,有人说一切都是柔妃娘娘害的,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陛下就把那些人都处置了。
    啊?那所以到底跟柔妃有没有关系?她这几日可是面都没露
    谁知道呢咱们这话哪说哪了,你可不要出去说,免得再惹火上身!
    姐姐放心,我晓得。
    里面的人话说到一半宫人就想进去打断了,戚幼滢却伸手拦住,她沉着脸想了想,转身往回走。
    宫人跟上去,戚幼滢边走边压低声音道:你去让她们闭嘴,这种事以后都不能再说。
    宫人一顿,俯身应是。
    戚幼滢来紫宸殿的时候已经熄灯了,但她坚持一定要见到殷篱,梅意还是进了里面传达了她的意思,没隔一会儿梅意出来了,把戚幼滢往里边请。
    戚幼滢长驱直入,在里间看到肩披外裳的殷篱,她坐在床前,看过来的一双眼睛里无悲无喜,戚幼滢忽然就觉得那眼神有些令人犯怵。
    她走了过去,只是看了看梅意,并不说话。
    殷篱抬头看了一眼,示意梅意退下。
    梅意带着宫人去了外面,里面转瞬间只剩下两人,戚幼滢死死盯着殷篱,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篱开口:说吧,找我何事?
    戚幼滢沉默一会儿,才硬生生开口:庄姐姐难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殷篱笑着抬头:你觉得跟我有关系吗?
    戚幼滢咬紧牙关:你只需要答有还是没有。
    好吧,那就是没有。殷篱无所谓般回道。
    戚幼滢紧跟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去给庄姐姐守灵?
    此后是长时间的静默,殷篱唇角的笑也在一寸寸隐去,再抬头时,殷篱已经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眼中含着深深的嘲讽:人死都死了,你觉得守着那一桩棺木有用吗?
    戚幼滢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偏偏眼睛红了,良久之后,她卸了浑身的力气,哭着道:阿篱姐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哭得好委屈,好绝望,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哭够了,她就擦干了眼泪,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说跟你没关系,我就相信你。
    从入宫那天以来,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哪怕你变得再冷血无情,我也觉得从前的那个阿篱姐姐还在,只是被藏起来了。
    但是庄姐姐毕竟已经不在了,明日她就要下葬,我觉得你怎么也要去见她最后一面,她以前对我俩这么好。
    殷篱没说话,戚幼滢转身走了,里面又只剩她一人。
    她在无声中扬起唇角笑了笑,该不该去见庄秋梧最后一面呢,戚幼滢觉得她该去,但庄秋梧如果还活着,恐怕一眼都不想见到她吧。
    人各有命,你不必为他人生死而感到自责。殷篱刚低下头,就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一身靛蓝长衣,姿态放得很低,但并不谦卑。
    殷篱朝他看过去。
    她早知他在那儿,方才戚幼滢突然来访,是殷篱让他藏起来的。
    宋声走到殷篱面前,殷篱神色不变,看着他道:我没有为谁而自责。
    顿了一下,她移开视线,眼里忽然显出疲惫:是不是该通过戚幼滢的手去查查皇后的死因,只有她在乎庄秋梧到底死于什么。
    宋声俯下身,抚了抚她的发:那你呢?你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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