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篱知道耽搁不得,匆匆走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隐约中听到狼的叫声,她脚步顿住,心生恐惧,但一想到李鸷还在里面等着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她找了一根尖锐的树枝,站在清潭边上,月色撩人,投落的月影被游弋的黑色影子搅乱,殷篱没插过鱼,但是看过别人插鱼,于是学着记忆中的样子,扬手用力一刺。
    鱼跑掉了。
    在意料之中,殷篱并不气馁。比起毫无生机的绝望,眼前的鱼影好歹证明了它的存在,只要她能克服困难便有希望,已经算很好的境况了。
    插、再插、用力插!
    昏沉中,李鸷睁开眼眶,看到殷篱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怀里还抱着什么,那东西极不配合,总是要从她手中溜走。
    但他眼皮太沉了,怎么都看不清楚。
    无碍,只要她还在,就没关系。
    李鸷又沉沉睡去。
    殷篱坐在火堆旁烤鱼,身上已是一片狼藉,坐在火边也不畏冷,她索性卷起袖子,转动着手中的木枝仔细烤鱼。
    不得不感叹,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就会激发出各种从前不会的技能,没想到真让她插上来两条鱼,个个都不小,还挺肥。
    殷篱心中得意,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阿刁带她上山下水的日子。
    应该让阿蛮也瞧瞧。殷篱小声嘀咕,想到阿蛮,又不知她现在在哪,不过世子跟她说过,他会安排好阿蛮她们,想来她们现在应该在很安全的地方。
    鱼烤好了,殷篱走到李鸷身前,屈膝蹲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六哥六哥你醒醒!
    其实李鸷是醒着,只是不想睁开眼,殷篱轻轻唤着他,一声声的六哥真好听,眼睫晃动,他掀开眼帘,看到殷篱开心地看着他笑。
    六哥!我烤了鱼,你快起来吃点!
    殷篱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炫耀,就像是在跟他邀功,李鸷的意识渐渐回归,他瞥了一眼香味四溢的烤鱼,恍惚中记起她抱着鱼跑进洞中的画面,沙哑地开口:你去抓鱼了?
    殷篱一身的狼狈,脸上也有了脏,却笑得特别好看,她举起烤鱼,笑眼弯成了月牙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用树枝插的,没想到一下插中了两条,没想到我有这么厉害!
    她轻轻捏起一块鱼肉,把刺挑出来,递给李鸷:你尝尝好吃吗?
    李鸷看她一眼,怔忪地低下头,咬住她手指间的鱼肉,唇瓣有意无意地擦到了她的手指,殷篱飞速抽回手。
    鱼香从口中蔓延开来,李鸷眸光轻颤,神色似有触动,就在殷篱以为他要开口夸她的时候,李鸷道:再来一块。
    殷篱堵了一下,随即笑开,又给他捏了一块,递过去问他:是不是很好吃?
    李鸷吃了她手中那块,突然道:很好吃。
    是充满真诚和真心的三个字,殷篱身上一阵熨帖,暖到心坎里,她弯眉笑了笑,就这样,两个人分完了两条烤鱼,甚至肚子还有些撑,殷篱把鱼骨摆在石头上,李鸷的精神也好些,哑然失笑:拼他们做什么?
    殷篱得意道: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烤鱼,当然要纪念一下。
    殷篱吃鱼时特意没破坏鱼骨,于是摆出来还有完整的骨身,李鸷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认真地看着她摆弄鱼骨的样子。
    洞外狂风大作,石涧的山洞是暂时的避风港,火光熠熠闪动,他才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份宁静了。
    殷篱将两条鱼的鱼骨相对着摆在石头上,忽然道:六哥。
    李鸷抬眸,视线落到她脸上:嗯。
    你知道那些来追杀你的人是谁吗?
    李鸷神色一顿,片晌后回答她:不知道。
    殷篱还是那副认真的模样:说不定世子会找到我们,但也可能找不到,明天我再去探探路,感觉这个山涧并不是没有出口。
    李鸷眸色一变,语气冷了下来:不行!
    他低斥声一出,殷篱吓了一跳,她抬起茫然地眼睛,眼珠滴溜溜的,问道:怎么了?
    李鸷道:我跟你一起走。
    你的腿也走不动啊。殷篱看向他的腿。
    李鸷却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跟你一起走。
    殷篱忽然感觉心坎软了一下,似乎在他语气中听到一丝祈求,他是害怕自己被丢下吗?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不信任她?
    这世间的男儿大抵只有两幅面孔,一种软弱无能,一种坚不可摧,殷篱从小没受到什么男人的庇护,但耳朵里听说的,别人口中传颂的,都是男人如何保护女人,他们多么强大,多么威猛,他们是大英雄。
    可事实不仅仅是这样,男人也有胆小如鼠脆弱不堪的时候,他们也会受伤会胆怯,会退缩会恐慌,就像如今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本该站在主导地位的六哥,要倚靠她才能活下来。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开心,就像当初她依靠阿刁一样,被六哥依靠,她是不是也能成为别人心中巍峨不倒的山?
    殷篱天真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把这世间的困难苦楚都当作善意的馈赠,然后回以同样甚至更多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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