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在努力缓和气氛呀,怎么感觉岳丈大人似乎更生气了?
    顾锦荣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直至院中听来车轮辘辘滚动之声,想着萧逸已经离开,她才霍然起身,急忙跑去见爹爹,您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不会把人给打一顿罢,就算萧逸不介意,对着皇亲国戚也不该下如此重手顾锦荣巧妙地把自身意愿遮掩过去。
    哪知顾震霆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为父只觉得他是个好苗子,问他愿不愿意到军中历练。
    随即就见女儿以一种复杂的眼色看着他,爹,您想体罚人家就直说,何必找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借口?怪好笑的。
    顾震霆:
    他真觉得女婿该锻炼锻炼,堂堂男子汉,清瘦得跟竹竿似的,身无二两肉,光长个子有什么用?怕是大婚夜连新娘子都抱不起来。
    不得不说,这一点他蒙对了。
    *
    因为出了大皇子那档事,锦荣心里多少有些阴影,尽管看样子那人不会再找她麻烦,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锦荣想自己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她就推说长了夏廯不宜露面,向裴先生告了半个月的假,萧逸也乐意她避避风头,遂干脆答允,还故意让太医院送了些治疖藓的药膏来,好把戏串得更逼真些。
    薛氏横看竖看也没看出女儿脸上有何毛病,只当她懒劲又犯了,但这回薛氏倒没逼她去上学这些日子冷眼瞧着,只觉锦荣跟三皇子打得火热,一副春心荡漾模样,未免两人越了雷池,还是冷一冷的好。
    顾锦荣于是安心窝在家中消夏,闲时逗引顾湘湘为乐,兴致来了便翻出丝线绣两笔,那床百子千孙被绣到现在虽还未大功告成,隐约已可见雏形了,剩下的,只要请薛氏帮忙修缮就好没错,她脸皮真没厚到能把这种东西抬到街上去。
    与此同时,宫中却出了一件大事,避世已久的大皇子忽然到御前请安,雍和帝还未来得及一叙父子之情,大皇子便言辞激烈地向其告发,昔年史皇后唆使丽妃谋害徐后一事。
    证据当然是不足的,当时涉案人员,皇帝杀了一批,剩下的也都被史家清理干净,但,大皇子有他自己的办法说完这些,他便一头撞在乾元殿朱红的梁柱上,血溅当场。
    他用死亡落实了证词的可靠。
    皇帝震怒,即刻下令彻查徐后昔年之案,尤其交代要将史皇后身边侍婢严刑拷打,至于史皇后则被幽禁椒房殿中,非诏不得出。
    顾震霆告诉薛氏这消息时,锦荣恰好在旁,手中的苹果掉了下来。
    她连忙捡起,用衣袖擦了擦,再张口咬下去,舌尖却茫无滋味。
    顾震霆敏锐地察知她异样,锦荣,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顾锦荣忙将果肉咽下,差点呛着喉咙,讪讪道:我都十来天不曾入宫了,哪里会知道?
    不过大皇子的举动着实在她意料之外,她再想不到大皇子会用这招去逼雍和帝惩治史家,庄嫔评价此人偏激,还真是不错。
    但,羔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或许人亦如此罢。丽妃的确非善类,但可以想见,当时她必是位好母亲,她的孩子才会对其念念不忘,并最终在多年之后,选择了黄泉追随。
    *
    萧翎望着缀满黄铜锁的大门,面上无波无澜。
    侍人们拿锁匙上前打开,他迟疑刹那后,才抬脚迈了进去。
    史皇后半坐在花厅里,如同泥胎木塑般。她本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往常更是精心妆点,不肯露出丝毫老态,然而才短短几日的工夫,她鬓边却已冒出了银丝,灰白斑驳,甚是醒目。
    皇帝并未克扣她用度,连饭食都是一日三餐按时送来,可史皇后哪里还有用膳的胃口?她不能不怕,昔年那桩大案固然赌对了,可同时也埋下祸根,她太知晓娘家那些兄弟的窝囊了,倘若押到大理寺严刑拷打,他们招是不招?
    可谁叫她能依靠的也就这么几个人,身为宫妃,许多事鞭长莫及,不得不找人襄助,何况扳倒元后这样的壮举?
    但,她并不后悔,至少她成功了,她的儿子也如愿取代了徐后的儿子,将来翎儿登基,她照样是太后,谁又能说半个不字?宫闱斗争,向来是成王败寇。
    看着逆光走近的熟悉身影,她眼中重新冒出希望来,翎儿,你来了。
    萧翎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木然道:我求情许久,父皇也只答允我来看您一面,却并不提何时放您出去。
    史皇后也并不在意,她狼吞虎咽吃着儿子带来的东西其实并不见得比之前的可口,只不过,太子便是她全部的寄托所在。
    等饱餐完,史皇后才慢条斯理地道:你无须替本宫求情,为今之计,母亲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她眼中腾起炽热的光焰,翎儿,你即刻修书给你大舅舅,让他连同车骑将军骠骑将军一同逼宫,如今陛下尚无准备,想来亦来不及召集御林军,正是咱们下手的大好时机。
    萧翎诧道:母后的意思是造反?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史皇后冷笑,何为造反,这位子总归得属于你,本宫不过叫他早一日退位罢了,谁不想享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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