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从善如流地道:也好,我帮你包些饭菜,你自个热一热。
    顾锦荣看他胳膊肘还拧着,显然那会子打架闹出的毛病还没消停,这一瘸一拐地怎么好走?
    于是强行挽留,不过一顿饭而已,能耽误你多少功夫,你那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偷的,还怕贼人惦记?
    赶紧给顾震霆使眼色,暗示他帮忙说说话。
    顾震霆无法,谁叫他亏欠女儿良多呢?随便囡囡撒个娇儿,他这当爹的就遭不住了。
    于是出来打圆场,行了,都坐吧,人多吃饭才热闹。
    薛氏瞪了丈夫一眼,心想女大不中留,赶明儿有你失悔的时候!
    只得将四菜一汤摆出来,团团的围了一桌子。
    无巧不成书,顾湘湘老远便闻见八宝鸭子和溜鳝段的香气,急吼吼地赶过来,却发现已没她的位置。
    她平常坐的那张椅子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好一出鸠占鹊巢的把戏!
    被她下死眼瞪着,少年难免意不自安,主动起身要让座。
    顾湘湘便要夺回她的专利,顾锦荣却道:慌什么,添把椅子就是了。湘湘,你来挨我坐。
    把身下的板凳换成条凳,还好两个女孩子虽然皮实,但都算得苗条,挤一挤也就抵得过了。
    顾湘湘满面哀怨,你怎么能让外人上餐桌啊?
    顾锦荣心说你也不过是蹭饭的,哪好意思嫌别人?
    无奈顾湘湘的身份在那里,加上得知她们母女拥有惊人的财富,不看僧面看佛面,顾锦荣和颜悦色地道:人家一天没吃饭了,瞧他,气色比你还差呢。
    顾湘湘端详着对面苍白如纸的面容,心里总算平衡了些。加之这少年生得十分好看,顾湘湘的年岁虽不解男女之思,依稀已能分辩美丑了。
    她贴心地挖了一勺甜菜豆腐过去,有点示好的意思,你尝尝。
    少年只平静谦和地道:多谢,但我不爱甜食。
    顾锦荣看他一味扒着白饭,竟好像面前丰富精致的菜肴都是摆设,索性另拿了一个小碟,每样拣了些到他碗里,省得他这样怕生,饭都吃不香了。
    顾湘湘分明瞧见碗里夹了块绛紫色的甜菜头,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心想她这姐姐也怪没眼色的。
    哪晓得少年好像没注意到似的,吸溜两口便咽了下去,脸上亦未显出为难。
    顾湘湘:说好的不吃甜食呢?
    顾震霆粗枝大叶未曾留意,薛氏却未错过这场眉毛官司,面上不动声色,待饭后收拾残局时,却把锦荣叫到厨房帮忙。
    顾锦荣道:娘,我得送送客人。
    薛氏横眉冷对,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怕他迷路?一个村能有多远。
    现不是身上有伤么?您有所不知,方才若非他下死命拦着,我差点就让那王奔扇个耳刮子了。顾锦荣想起来便心有余悸,王奔虽然才十四,面貌壮健已似成人,可不比瘦瘦小小的李端容易对付。
    当然也不是少年能对付得了的,那会子他咬得血呼啦几的满嘴血,面貌狰狞,顾锦荣都吓了一跳对了,她还得提醒少年回去漱漱口,恶人的血没准有毒呢!
    薛氏见她扯虎皮拉大旗,也拿她没辙,只叮嘱道:速去速回。
    顾锦荣兴高采烈地出门,只见少年仍立在台阶下没打过招呼,想必他是不好意思不辞而别的。
    顾湘湘则有一搭没一搭同他闲话,言语里蠢蠢欲动,大有将他招致麾下的意思。公主身边多是些粗蛮仆妇,正好她想要个精致的侍童。
    放屁!顾锦荣匆匆打断,你打量人家出身寒微,就这样作践?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萧玉璋是不是正经人不好说,可顾锦荣深知,似少年这般相貌,一旦卖入富贵人家怕是连骨头都不剩,那些勾心斗角鬼蜮伎俩岂是好玩的。
    因此情急之下才爆出了粗口。
    顾湘湘到底年轻脸薄,被怼过后便扫了兴致,不行就不行嘛,我还懒得稀罕呢!
    气咻咻陪她的公主娘去了。
    这厢顾锦荣怒犹未消望着少年,大丈夫当志存高远,不应贪图蝇头小利操此贱业,我看你颇爱读书,日后凑够盘费上京考个举人,岂非比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强得多!
    虽不愿拿顾震霆做榜样,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例子了,你看我爹,出身也不过泛泛,如今照样一呼百应衣锦还乡,你人聪明,又有知识,何愁将来没这一天呢?
    少年瞧她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禁微笑起来,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顾锦荣摆手,叫什么姑娘,唤我锦荣便好。
    两人虽然见过不少次了,但回回都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这么推心置腹的深谈还是头一回。
    少年想唤她锦荣,念在嘴里倒像含了千斤重的橄榄,支支吾吾闹了个大红脸。
    行了省点力气罢,顾锦荣也不为难他,径自为他提上包袱,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包袱里被她顺手塞了两个馒头,她料着少年方才一定没吃饱顾湘湘都吃得比他多呢。
    过了大半程,暮色已笼罩山峦,田野里也升起了淡淡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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