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哪里欺负过别人!
    田管事笑道:你之前不是还欺负过傻子么,这么快忘了?
    姜姜恼羞成怒,辩解道:奴婢没有。
    是是是,千万别再欺负人了。田管事对十几岁的小辈,多少有些宽容。
    扶青被姜姜带到一间放杂物的耳房里,而后又把月书之前睡的床扛过来。
    她问了扶青的名字,见人瘦得前胸贴后背了,从厨房偷拿了几个大馒头给她。
    两个人在耳房里说话时,田管事在那头已经吩咐小厮收拾行李衣物了,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此番离京,他打算带走东菱与秋泷,而瘸腿的老门房前些日子染风寒,药石无医死了,如此一来,院子里便只有姜姜、扶青两人。照姜姜这般体格,想来不易受人欺负,如今有人陪伴,更不算孤单。田管事心下打定主意,最后才说给这个憨傻丫鬟听。
    天色渐渐暗沉,换了身青灰色长衫的少年人背着包裹走出厢房,早早听到姜姜痛苦的哀嚎声,他抬眼一瞧,珠圆玉润的胖丫鬟抱着师父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叫叫叫,哭丧啊!
    姜姜哭:我也要走。
    田管事挥袖道:聚散有别,盘缠有限,说什么也不能带上你,若不然咱们还没到地就饿死了。
    李休宁站在门口,稍等片刻,秋泷牵来了马。
    他见东菱默默不语,大抵猜出一二分心思,临走时,将近来雕的一匣子玉石并一把钥匙留下。
    还穿着冬衣的东菱僵住,分外疑惑,不由问道:小李相公给我这些做什么?
    微微笑着的少年将他推到门内,转身慢慢道:你也留下来。
    东菱看向马上的老人,却见老人垂眼看着牵马的李休宁。
    田管事失望道:你心里怎么如此倔?
    李休宁摇头:心中甘之如饴,师父不会懂的。
    啪
    一巴掌拍到她脑袋上,田管事气急败坏道:狗屁的甘之如饴!少年人整日为情情爱爱所困扰,能有什么出息。
    李休宁笑道:有了出息,就没有情情爱爱了,没有爱,我要什么出息。
    你、你田管事想到他少时的经历,不忍心再骂他,自顾自生气,又将他爹娘老子在心里翻来覆去骂。
    师徒二人骑马过城墙,城外远山如黛,夜幕下骨脊孤傲,春夜中已有朦朦的草木香。
    马上的少年拉着马缰,从精魄山前不远处经过,留下一壶酒。
    白驹过隙,田间地头的歌谣从惊蛰芦林闻雷报唱到谷雨嫩茶翡翠连,青都的面馆开了近有一年,盈收渐渐可喜。
    苟非身量又长高了,与从前的瘦猴样比,简直判若两人。柳婆婆因着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便开始教小凤仙怎么煮面。马家人时常进城看她,见小凤仙学了一门手艺,每月也有月钱,放下心来。
    这日闲暇时分,小凤仙跟着苟非摘青梅酿酒。浓眉大眼的小鬼头爬到树上摇摇摇,树底下就在哗啦啦掉梅子。
    梅子青青,不久便是梅雨,柳婆婆正在院子里抢着把衣裳被褥摊开来晒,而苟非望着小凤仙手忙脚乱的样子,嘿嘿笑了几声。
    你怎么这么坏,好多掉在地上砸到石头都烂了皮!
    一树的果子,坏那么一点又怎么了,咱们如今阔了,别扣扣搜搜的。
    有钱了也不行。
    小凤仙用竹竿戳了戳他:你下来。
    你上来呗。
    小凤仙恼道:你怎么总跟我反着来,没意思的紧,快下来帮我!
    苟非偏就坐在树杈上,透过叶间缝隙,他见树下的女孩是真气了,这才慌慌抱着树干往下滑。
    我下来了下来了,你别走。
    小凤仙掀开帘笼,坐在柜台前看账本,把他的话都当耳旁风。苟非蹲在小马扎上拍苍蝇,笑着道:你是小掌柜还是我是小掌柜?你能在这儿多亏了我,怎么还摆脸呜!
    一账本砸了过来,热红了脸的女孩拍案道:你少胡说,是月姐姐这里本来就要人,你出了什么力?还是我自己找来的。
    是,你说的对。
    苟非脸贴着桌子,坏笑道:不过月姐姐已经很久没来了,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告诉你,现在就我一个掌柜,你要是还敢拿账本砸我,我就让你去厨房劈柴。
    这店不是你的,别拿鸡毛掸子当令箭!
    嗯嗯嗯,可是月姐姐很久没来了,再不来,这店兴许真就是我的了。苟非忽而唏嘘了声,眼睛觑着门外的日光,好奇道,你说我姐姐现在在哪儿?又在做什么?
    小凤仙:不知道。
    我猜她现在肯定在睡觉。小鬼头直起身,畅想道,我卿哥肯定跟她成亲了,两个人现在说不准已经抱了个大胖小子,一家和和美美呢。
    低头写字的女孩翻了个白眼:你做梦罢。
    苟非哼笑了声:这你就不懂了,等你长大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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