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屏风上的画,她虽寥寥看了两三眼,但画面内容她记得很清楚,愉贵妃侧卧花海,神色欢喜,衣着也并非是后宫佳丽形制衣物,倒像是普通贵家小姐常服。
    结合鸣春涧时愉贵妃的话,以及她和先帝和今上的关系,排除掉画艺不精的今上,绘制屏风的人应是先帝。
    愉贵妃能得先帝赠画屏风,并非有何不可,毕竟她是被先帝和原主爹娘救下来的,若非先帝早逝
    马车轱辘转啊转,压着石子窸窣,虫鸣鸟叫,悦耳动听,微风扫过小窗,拂面而来扑鼻的清香。
    娄无衣敲着兵书的动作顿了几秒,视线凝住,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
    这是兵书里的说法。
    成语里的李代桃僵,字面来说,是李树代替桃树去死,手足情深,兄弟友爱,原义兄弟相助相爱。
    后转用来表示顶替或代人受过。
    先帝逝世时方才及冠,正是风华正茂好时光,即位堪堪一年,便把百废待兴的天启治理得井井有条,但也仅仅一年时间,这位被临朝无数大人才子称赞的统治者,就病逝于天启二年。
    早先说过天启二十多年前的糟糕局面,所以先帝病逝后,皇室只余兴王,即今上晏长兴,就理所应当的继位。
    李代桃僵里,顶替,代人受过,要怎么确认被顶替的人是心甘情愿允许人代替他呢?又从哪里得知代人受过的一定是坏处呢?
    万一是强占位置顶替好处,那手足情深,不就该是兄弟阋墙吗?
    娄无衣并非不信任世上兄弟有真情,但她觉得在权利与金钱面前,真情一文不值。
    她是这样,老皇帝未必不是如此。
    [晏长兴那玩意儿,谁和他一起不嫌晦气。]
    愉贵妃在栖凤宫里口出狂言,甚至毫不顾忌曾跟先帝交好,把屏风摆列在殿中,足以看出她对今上的厌恶。
    或者再大胆些,娄无衣压皱书页,在李代桃僵下重重勾上一笔,先帝的死和今上有关,愉贵妃更是知道内情的人。
    考虑到认识愉贵妃以来,她的性子处事风格,娄无衣怀疑,她可能本来爱慕先帝,却因为先帝早逝而隐瞒心意,恰好今上选秀,临朝各世家均需送人进宫,贺家适龄女子只有原主娘亲,而原主娘亲又早有婚约。
    为了报恩,愉贵妃便认贺老爷子为义父,由此进宫。宫中多年,凭着她的美貌本事,又有今上宠爱,皇室秘辛想不探听些许都难。
    那么愉贵妃的态度与做法,就都是极为合理的。
    马车缓缓慢下来,娄无衣思绪渐渐收拢,对今日这番猜想已有八成把握,剩余二成,则是她觉得,现今了解的信息尚有些不足,若再详细些,她便有十成十的笃定。
    之木在外面唤着二小姐,娄无衣敛下心绪合上兵书,看向车帘。
    美人表妹!你怎么还不出来?贺梓汐兴冲冲的过来掀她车帘,阳光倾泻而下,衬得她明媚如煦。
    方才还剩几行字未读完,娄无衣在她面前依旧做的是书呆模样,佯装刚看完,好了,我现在下来,表姐,你让开些。
    贺梓汐退开些,伸着手要扶她,来,美人表妹我搀着你。
    表姐一脸盛情邀请的模样,让娄无衣很难拒绝。
    她只好在贺梓汐腕间借力,刚站直,话还没说,贺梓汐惊道,呀,美人表妹你是不是又瘦了?
    这娄无衣确实不太清楚,她并未刻意控制体重。
    她停了一下,恰好贺行止过来,闻言当即说道,可不是嘛,无衣表妹瘦的风一吹就倒,有的人便是狂风大作也在原地纹丝不动。
    贺梓汐:
    气急败坏跺脚,你骂谁呢?
    贺行止人模狗样摇摇扇子,谁搭腔说谁。
    好样的贺行止!贺梓汐拉着娄无衣就走,气汹汹的不想说话。
    娄无衣看着两人闹,说不上来话,只觉得有意思,由着她表姐边走边发牢骚,谁料进了林苑,她们迎面和一行人对上,贺梓汐瞪大双眼,面色僵硬。
    对面一行都是世家公子,没什么稀奇,非要说特殊点的,娄无衣目光扫向侧后方穿着文人衣衫,长相略微粗犷的公子,便有些格格不入。
    她刚打量完人,那人就对贺梓汐拱手问道,贺小姐既来赴宴,不知贺公子可也来此?
    贺梓汐草草点头以示回应,拉着娄无衣就准备走,那人也不阻拦,安安静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
    等不见那行人身影,贺梓汐脸色垮的厉害,我真服了,林苑会宴来的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吗?王空江来干什么,他对自己的水平能不能别那么自信。
    娄无衣心有猜测,刚刚那位是王大公子?
    贺梓汐撇嘴,除了他,还有谁是那般模样。
    娄无衣真情实感,表哥太会坑人。
    哪怕知道事实并非那样,但贺行止瞒着妹妹和人互帮互助,也是真能狠得下心骗。
    贺梓汐赞同的不得了,谁家兄长像她哥这么坑,简直巴不得把妹妹推火坑去。
    罢了,不说这些,贺梓汐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今日林苑定然有不少美食,美人表妹我带你去找个好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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