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怔了怔,才低头张开嘴。
    窗外,碧梧忧心地盯着朝露手里的菓子看,那菓子已经被朝露捏碎了,她浑然不觉,只皱眉盯着屋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待缓过来,碧梧再三追问下,朝露才闷闷开口:“我觉得小姐跟那个姓霍的比跟我更好,她都不带着我了。”
    呃。
    碧梧不知如何宽慰她,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却看向一旁瞳孔呆滞的南月,“南月小哥,你又怎么了?”
    南月深吸一口气,干脆背过身去,语气更憋屈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霍显是有点m体质在身上了
    短,没写完,下章尽量粗长一点
    第79章
    九真庙是显祯帝在位时所修, 显祯帝中年时一度信奉神佛,那年北方大旱整整三月,天上滴水不漏, 是故他便命工部动工, 择了处依山傍水之地, 谁料待这庙修建完, 还真下了场大雨,化解了旱灾的问题, 从那以后,凡是雍朝逢乱, 皇帝必会前来参拜, 久而久之,庙宇越修越齐全。
    渐渐地,就成了一处行宫。
    花草奇石,回廊小轩, 庄重而雅致。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皇宫出发。
    锦衣卫是天子的直驾侍卫,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行宫,都担任着时刻护卫皇帝的职责。
    只见龙撵四周布满缇骑,离龙撵最近的, 则是霍显。
    他一身麒麟蟒袍,骑马而行, 红艳艳的格外引人注目,像一尊阴险的阎罗, 让人不敢贸然靠近。
    再往外围,才是禁军护卫, 众人各司其职, 用了一整个白日, 顺顺当当到达九真庙。
    已过黄昏,天光微弱。
    九真庙嵌在半山腰,一旁修葺的正是供前来参拜之人歇息的宫殿,顺安帝疲惫不堪,命人打理好明日祈福的一应庶务,就颠着萎靡的身躯回了专属帝王的别院,其他妃嫔、朝臣、女眷相继分配好住所,到了晚间,才有太监送来藏经纸和笔墨经书。
    女眷不得闲,所以才说这是桩苦差事,寻常没人愿意来,也就独姬玉落是实打实自愿的。
    中间穿着讲究的是光禄寺卿应家的夫人,待太监走远,她才翻了个白眼,说:“抄吧,也不必太讲究,皇上压根不看,就会折腾人。”
    光禄寺掌朝会、祭祀、宴乡酒醴膳羞之事,天子祈福也纳其中,每每顺安帝来一趟,光禄寺卿都得跟着折腾,又需女眷亲抄佛经,身为光禄寺卿夫人,自也不可推诿。
    偏偏谁都知道皇上不是真心来祈福的,难免心生怨怼。
    几个女眷都相知相熟,同不止一次被这糟糕事烦累,抱怨起来也不藏着掖着,只是说到最后,方想起最后头不声不响的姬玉落,皆是神色一变。
    都知道霍显是御前红人,若是叫他参一本,只怕要坏菜!
    众人默契地止住话题,有人干笑两声,道:“霍夫人……怎么不说话?”
    姬玉落目光落在远处,九真庙行宫回廊与回廊相接,斜对面的廊下就急匆匆走过一道人影。
    她认得,是惜妃。
    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婢,不知发生什么,她倏地顿步,一个巴掌就往其中一名侍婢脸上扬去。
    女眷说话的声音将她的目光拽了回来,姬玉落恬静一笑,道:“夫人们说得有理,这种事属实累人,谁都不容易。”
    女眷闻言,各自松了口气,这才认真打量起姬玉落来。
    姬家长女,从前没见过,后来倒是听得多,说话轻声细语的,倒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能拿住北镇抚司那位的,又能是什么简单人儿呢。
    众人留了个心眼,不再什么话都往外蹦,但也都觑到作妖的惜妃,于是话题陡然一转:
    “都说这后宫之中,圣宠如流水,花无百日红啊,去年惜妃还颇为得宠,连生辰都布置得大张旗鼓,瞧今儿,皇上屋里侍奉的又另有其人了。”
    “我听我家夫君说,若非她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内侍,今日御前随驾也轮不上她。”
    “嗐,想之前,谁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你一言我一语,到了小径岔路口,众人分道扬镳,各回各房。
    初来乍到,霍显今夜守夜,就近歇在皇帝的别院里,姬玉落独占厢房,她叫来碧梧询问了女眷和嫔妃的住所安排,待碧梧仔细说过,才倒头睡下。
    没理那所谓的抄经,一夜无梦。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顺安帝果然没起,大太监吴升见怪不怪,宣读了祈福流程,在引人进九真庙之前,亲自收了各位女眷手抄的经书。
    虽说明面上要求身份体面的官妇亲自抄写,但实则没几个人会照做,多是吩咐底下丫鬟代劳,可好歹也是能交出字来的,唯收到姬玉落这儿时,碧梧交上去的是一叠白纸。
    碧梧垂着眼,手都在发抖。
    吴升笑容一僵,望向姬玉落。
    姬玉落回望过去,甚至朝他迤迤然一笑。
    吴升眼疾手快地将白纸塞在最下面那叠,佯装没瞧见,继续往旁人那儿收。
    他嘴角一抽,怪不得是夫妻,唬弄人都明着唬弄,仗势妄为,惯会为难他们这些可怜卖命的太监!
    一通琐事过后,才有太监宫女引着诸位前往九真庙。
    九真庙就在行宫不远处,果然是为祈雨而修,依山傍水,四周景致诱人,夏日避暑,怪不得顺安帝愿意上这儿来。
    一行人停在陡长的石阶下,半响等来了妃嫔,才能依次入内。
    至于那些同行的朝臣,已在庙堂外边摆好了祈福的跪姿,只是一个个面容疲倦,都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想必心里还在大骂顺安帝。
    姬玉落跟着五名嫔妃进到主殿,跪在蒲团上。
    为首的是翎贵妃,乃此次随驾里位分最高之人,其余人分别是惜妃、苑妃,和两位美人。
    少的一人是新晋的余答应,想必昨夜颠鸾倒凤,这会儿还在皇帝的龙床上。
    姬玉落望着惜妃,露出沉思。
    晌午过去,第一场祈福才堪堪结束。
    这些养在深宫后院的女子都是娇花,这么一跪仿佛蔫儿了,由侍女扶着才能勉强起身,脸色也只是勉强维持着平和。
    从庙殿鱼贯而出。
    “惜妃娘娘。”
    惜妃正要迈下台阶,闻言顿步,回过头,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
    实在许久未见了。
    初见姬玉落时她还风头正盛呢,真是时过境迁,惜妃眼里有片刻的落寞,淡淡道:“是霍夫人啊,你也来了,霍大人怎么舍得让你跟着受苦。”
    姬玉落小心下着台阶,目光盯着脚下,浅笑道:“是我离不开他,自请前来。”
    这话惹得惜妃看过来,好不羡慕。
    就在这时,姬玉落忽地顿步,她深吸一口气,无奈缓缓道:“娘娘。”
    她这声实在郑重其事,连惜妃都忍不住跟着停下,面露疑惑。
    “霍府的后宅娘娘想必也有所耳闻,并不比后宫轻快多少,男人么,惯是喜新厌旧,同为女子,臣妇心中实为不忍,娘娘打算就这么听天由命吗?”
    她的声音不重不轻,低低缓缓地,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可每个字仿佛都戳在惜妃的心肺上,她先是生怒:“你——你胆敢嘲笑本宫?”
    姬玉落道:“怎么是嘲笑,我的境遇不比娘娘好多少,可我如今站在这儿,娘娘不想听听我的招儿?”
    惜妃拧起眉头,霍显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自然听说过,说实在话,她确实很好奇姬玉落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见她有所松动,姬玉落笑了一下,倾身上前,掩唇在她身边低语几句。
    只见惜妃一个愕然,脸色绯红:“你这——”
    姬玉落却很平静,歪头道:“皇上这些年在宫里拘惯了,寻常章法他也见多了……他是腻味了皇宫,才想法设法来一躺九真庙,娘娘何不把握住机会?”
    惜妃已经冷静下来了,说:“半山腰那个山洞,是从前文皇后命人凿出的,临着瀑布山溪,确实是别有一番韵味,但山里,总归不是很安全,万一……”
    姬玉落缠着撮发,捋了捋,道:“锦衣卫早就排查过这座山,有什么不安全的,行宫之外,娘娘还能找到可躲开其余嫔妃之处?”
    惜妃细眉微蹙,那自然是没有了。
    九真庙四周山水环绕,再没有别的住所。
    她说得没错,皇上在龙椅上,却不得自由,平日连主事的能力都没有,是故他心里藏着野,他就爱那些不入流又刺激的东西。
    那个山洞石壁上还绘着神佛图像……
    惜妃越想越热,拿眼瞥了下姬玉落,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道:“你……为何要帮本宫?”
    姬玉落朝她微微提起眉头,低声说:“皇上日日呆在行宫,可苦了我家夫君了,臣妇也是有私心的。”
    惜妃“咳”了声,说:“我……我想想。”
    姬玉落观她神色,料定她已有打算,唇间划过一抹淡笑。
    如今兴南王节节败退,萧骋不日定要反京,眼下正是为谢宿白造势的大好时候,但一山不容二虎,有人上场,就要有人下场。
    顺安帝,该退位了,他注定看不到京都的风起云涌。
    但他又必须退得清清白白,不能让任何人逮到猫腻,从而以此诋毁谢宿白,否则这将成为他继位的阻碍。
    而早在来九真庙之前,姬玉落便从沈青鲤那儿拿到了九真庙四周的地图。
    锦衣卫和禁军事先布控,清理了山中的野物。
    但只要有一条,一条漏网之鱼。
    祈福之际与嫔妃深山幽会,却不慎落入野物口中……
    嗤,便是朝廷也没脸追究。
    姬玉落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而回过头,却是一个咯噔。
    霍显身着铠甲,领着一队锦衣卫,就站在石阶下看着她,目光在她和惜妃之间徘徊了一阵,似在揣度。
    姬玉落蓦然撞上他的目光,竟有一瞬心虚,她与惜妃告别后,朝他走去,说:“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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