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完脉,孙大夫松了口气,庆幸道:“还好没伤到脏腑,应当只是皮外伤。”
    伤在后背,他也不便查看,便交代道:“今明两天冰敷,过了这两天热敷,淤青的地方揉点红花油即可。...红花油,小齐你也有我就不给你开了。”
    他药铺的药还都是小齐卖给他的,谁缺药,小齐也不会缺药。
    孙大夫接着叮嘱了几句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又道:“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诊金就免了,小齐好好养伤,祝你早日痊愈。”
    谢过孙大夫,黎殊臣俯身将她抱起。
    “黎殊臣,你快放我下来。”齐欢疼的直抽气:“你这样抱,手臂梗的我更疼了。”
    听她呼痛,黎殊臣立即放下她,稍加思索便蹲下身去,催促道:“上来。”
    远处的日落跌进了地平线的怀抱,傍晚的凉风让齐欢一个哆嗦,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袄裙,乖巧地趴到黎殊臣背上,环住他的脖子。
    这个男人曾是黎国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初见面时仿若高岭之花,而这一刻他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弯下脊背,只为她好受一些。
    齐欢不是没有动容。
    但黎殊臣的身份、前世生父的凉薄,都令她望而却步。
    她警告怦怦乱跳的心安静些。
    下一瞬,她的臀部突然被黎殊臣托住,她心跳彻底乱了节拍。
    嘭嘭——
    齐欢鸵鸟一般闭上眼睛,认命的趴在他背上,让山是山,让水是水,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随着她的贴近,背上柔软的触觉让黎殊臣脚步也乱了一下。
    他吸了口冷风,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再次抬脚,稳稳地走进风雪里。
    将齐欢送到家后,他又去酒楼拎来青草。
    烧开水端进院子里快速放凉后,黎殊臣又拿起一块帕子丢了进去,递给青草:“给她冰敷。”
    “好的,黎哥哥。”青草双手接过水盆,走进屋掩上了门。
    门外,黎殊臣听着屋内齐欢哼哼唧唧的呼痛声,双拳渐渐握紧。
    回房换上夜行衣,戴上随手买的面具,趁着夜色,他出了门。
    走进云影商队。
    黎殊臣的突然到来让正在商队值夜的偃九精神一振。
    “殿下。”他拱了拱手道。
    “查下漠县前任都领的消息。”
    “是。”
    偃九领命退去。
    待到茶盏中最后一丝热气殆尽时,他又折了回来:“回殿下,我们收集的信息都在这里了,您需要哪方面的?我帮您找找。”
    “他的住处。”
    偃九领命,快速打开手中的册子,一目十行地查阅到第三页时手指一顿:“回殿下,按照卢白敛往常习惯,他多半宿在军营,剩下的时间,只有初一回卢府一趟,其余时候都歇在城西梅香坊静幽胡同第四户。”
    得到想要的消息,黎殊臣淡淡颔首,提步离去。
    月儿弯弯,夜色浓浓,黎殊臣揭开屋顶的瓦片,跳了下去。
    正在温柔乡驰骋的卢白敛耳朵里全是娇软美人的婉转莺啼,哪还顾得上听周遭的动静。
    帷帐间,白花花的身子让黎殊臣不耐的拢起眉头,随手掂起桌上的白玉壶一抛,卢白敛随之倒下。
    演的正起劲的梅娘子被卢白敛倒下的身躯猛的一砸,柔媚的叫声顿住,不明状况地想要推开身上的死鬼,并惊恐地猜测道:“不会是马上风了吧?”
    很快,她也被飞过来的茶盏打晕。
    黎殊臣掀起桌布,丢了过去,遮下床上污人眼球的一幕。
    走近找到那只缠着纱布的古铜色手臂,匕首一翻,轻轻将他手筋挑断。
    卢白敛被疼醒,左手一动就要还击。
    接住挥过来的拳头,黎殊臣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卢白敛又痛晕了过去。
    嫌弃地丢下他手腕,黎殊臣略一思索,将他这只手手筋也挑了。
    再次疼醒的卢白敛意识到双手不听使唤后,便一脚飞踢过去。
    黎殊臣不悦地将他打晕,翻转匕首,将他两只脚筋也挑断。
    又双叒叕疼醒的卢白敛终于明白,对方武功远在他之上,暴烈地怒吼道:“你特么干脆给我脖子来一刀算了!”
    第53章 把好事让给小齐
    将匕首往帷幔上随意地抹了抹,擦净血迹后收回鞘,黎殊臣冰冷地瞥了他一眼,沉默着转身离去。
    塌上,卢白敛手脚都使不上劲,待他叫醒梅娘子时已是鸡鸣时分。
    “快!快去叫大夫!”
    然而被叫来的大夫们纷纷摇头,推脱道:“接续手筋这种活儿,全漠县估计也就只有已故的齐大夫有这本事了。”
    另一个大夫畅想道:“...或者京都那边再流放来一个太医,也能医好卢老爷。”
    “......你当太医是大白菜啊,说流放就流放,再说卢老爷这也等不得。”
    瞄了瞄桌上丰厚的诊金,孙大夫有些心动,却又遗憾自己没这本事。既然如此,只能把这件好事让给小齐了。
    他清了清嗓子,推荐道:“齐大夫虽已仙去,但他女儿还在,小齐医术独特,颇有奇效。”
    闻言,卢白敛眼中本已熄灭的光瞬间亮了起来,待他知晓孙大夫口中的小齐便是齐记酒楼的掌柜时,顿时后悔的想撞墙。
    为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还是放下脸面,咬牙吩咐道:“备重金,去齐府。”
    “...小齐没有府,住的茅草房。”孙大夫纠正后,又好心提醒道:“小齐正在家中养伤,卢老爷不妨带点补品去。...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狗东西竟将小齐推到门框上撞伤了,看她表情便知她当时伤的不轻...”
    卢白敛翻了他一眼,却还是按他的提醒备了上好的药品,又忍痛装了一匣子银元宝。
    卢杜氏那婆娘怕他出去喝花酒,对他银钱管控极其严苛,这些银子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除了俸禄,更多的是手下的孝敬,还有克扣的军饷。
    这么一去,散了小半。
    不过只要能让他恢复如初,他不惜一切代价。
    一阵颠簸后,马夫勒住缰绳,梅娘子按照他的意思带着礼物下车求人。
    “齐姑娘,昨日我家老爷误伤了你,他很过意不去,特地让我带上礼物来探望你,还请你不要在意他昨天的无心之失。”
    梅娘子生着一副好嗓子,轻言软语,甚是悦耳。
    她打开银匣子,整整齐齐的银元宝漂亮极了。
    对付齐欢,她早就想好了法子:先好好赔个不是,再拿手中的礼物诱惑住眼前的小姑娘,剩下的事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果然,齐欢眼眸发亮地望着她放下的银匣子,爽快道:“好,我原谅他了。”
    “齐姑娘大度,你肯收下我们老爷的歉意,他知道后一定会很欣慰。”梅娘子心道:做戏要做全套,便奉承起齐欢。
    齐欢照单全收,又佯装忧心道:“这么多银子我贸然收下也不太安心。”
    她并不知道卢白敛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是既然眼前的妇人说这是给她赔罪的银子,她就当医药费收下好了。
    齐欢让青草拿来纸墨。
    柔软的被子面影响她发挥,写出的字有些不堪入目。但内容却很清晰,这是一张关于医药费的赔偿书。
    递给梅娘子,齐欢强硬道:“若是卢老爷签了字,我就信了你们的诚心,才敢收下这些礼物。”
    齐欢很有自知之明,她在漠县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能让卢白敛放下身段来赔罪,必然是有求于她。
    既然如此,她要求过分点,对方也只能忍耐。
    梅娘子接过宣纸,并未放在心上,心道:贪财的小姑娘果然麻烦!不过问题不大,一切尽在掌控中,等她先调和了齐姑娘和老爷的恩怨,剩下的求医之事就是小事一桩,大不了再给一些银子当诊金便是。她不信这丫头还能拒绝了不成?
    她莲步轻移,拿着纸张袅袅娜娜地来到马车前。
    听她转述完,卢白敛警惕道:“不行,换成医药费的说法我就签。还得立军令状,治不好全部退还。”
    这些银子都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手筋脚筋,他断然不会拿出来。
    碰了钉子后,梅娘子利索的爬上车,柔柔道:“老爷别动气嘛。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推己及人的想一想,你会给打伤你的人治病吗?”
    “老子不砍了他都对不起老子的刀。”
    “这不就得了嘛,我想,齐姑娘现在心里肯定有怨呢,老爷先化解了这些龌龊,再提求医的事才好开口嘛。为了老爷的手脚,大不了我们再给她一些诊金,送上门的银子,她肯定不会拒绝。”
    哪曾想齐欢还真就拒绝了。
    她欣喜的拿着梅娘子费尽口舌劝到的赔偿书,收进荷包,并让青草把银子药品都收好。
    一直观察着她脸色的梅娘子心中嗤道: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姑娘,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
    “齐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家老爷他没来当面赔不是是因为昨夜我家中进了歹人,伤了老爷的手筋脚筋。城中的大夫叫了个遍,但那群庸医都推说医不好。
    还是孙记医馆的孙大夫心善,举荐了你。齐姑娘父亲曾是京都太医,想必齐姑娘也耳濡目染,医术不同凡响。我家老爷的手脚就拜托你了。”
    想到儿子的前途还得靠卢白敛,梅娘子柔柔跪下,仿佛会说话的美目盛满哀求,心中却又得意的想到:以前在戏班时,还没有男人能拒绝她这幅姿态呢。
    可惜齐欢是个姑娘,她毒舌道:“大娘快请起,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医术并不精湛,也不会接续手筋脚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看在银匣子的份上,她又补充了一句:“祝卢老爷早日康复。”
    她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般劈向梅娘子。
    她竟然叫她大娘!
    梅娘子不服!
    她却不知这是齐欢故意而为之,她对小三和渣男没一点好感。
    梅娘子刚想教训她,又想起老爷还在门口等着自己,便又苦苦哀求一番。
    齐欢油盐不进,咬死自己不懂医术。
    她也确实不懂,为了摆脱纠缠便心安理得的发起誓:“我真不会医术,若会我就天打......”
    话还没说完,就被闪进屋的黎殊臣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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