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算就知道原由,二太太赵氏的嫁妆,娘家没有添一分银钱,还从里面扣出来一半。那一半的数儿值当一百两银子,赵家拿去干什么?
    杜二老爷知道的事情,就是二太太赵氏最小的弟弟在当年娶上一门媳妇。给弟媳妇娘家的聘礼,大概就在八十两银子的数。
    杜二老爷又不傻,哪瞧不出来里面的门门道道。赵家这是拿着杜家的聘礼,正好省一省的娶上一门新妇,给赵家是添丁进口。
    这一件事情搁到二太太赵氏的头上,二太太赵氏心头同样堵得慌。没法子,二太太赵氏的娘家不给出嫁女儿一份体面,于是这一桩关于嫁妆的事情是陈年旧案,同样的也是二太太赵氏心里头最深的忌讳。
    谁一提,都跟拿一根刺,在扎二太太赵氏的心窝子。脸皮子疼,心窝子更疼。
    “敏哥儿媳妇是我挑的,当初你点过头。怎么着着,瞧见人是娶进门,你就要甩婆婆脸。”杜二老爷有点不高兴。
    “佟氏是佟掌柜的闺女,看佟掌柜的份上,你得待佟氏这一个儿媳妇好一点。”杜二老爷唬下脸,他道:“你莫要不懂得分寸,让我在佟掌柜的面前没脸。”
    二太太赵氏一瞧着杜二老爷真的不高兴。
    二太太赵氏赶紧陪笑脸,她说道:“哪儿的话,是我肚皮不争气,就生着敏哥儿一个。我哪可能不待敏哥儿媳妇好。”
    “你想通就好。”杜二老爷一翻身上榻,他准备睡觉。杜二老爷是一派爷们的硬气。当然主要跟二太太赵氏心虚相干系。
    打从一嫁进杜家,因着嫁妆一事。二太太赵氏在杜二老爷跟前一直有点弱势。二太太赵氏就是一个面上横,只要杜二老爷一唬脸,她就是怂得快的人。
    搁杜二老爷这儿,他真不嫌弃二太太赵氏的嫁妆少。他觉得着这些年,这日子过下来,二太太赵氏不嚼舌根子,杜二老爷就十分的舒坦。
    杜二老爷琢磨出一点味道,男子汉啊,想娶一个门第高,出身好的媳妇,尊严上就得拉的下脸皮,多多少少要懂得捧一捧岳丈家。否则的话,后宅的葡萄架一定很容易就倒了。
    真要是想着在家中一言九鼎,还得娶一个门楣低的媳妇。
    就像是杜二老爷,二太太赵氏为什么不敢跟丈夫硬顶,就是娘家不给力。这很现实,特别真实。
    次日,杜宅。
    老太太司徒氏的正堂屋中,杜敏这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给长辈磕头敬茶。
    老太太喝过孙媳妇茶,她老人家是笑着给上喜封。老太太笑道:“往后一定要夫妻和睦。敏哥儿,敏哥儿媳妇,你们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
    老太太又是拉起孙媳妇佟氏,然后,老太太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她笑道:“这一支簪随我多年,如今赠给敏哥儿媳妇。”
    这是一支金簪,样式比不得如今的新式花样。瞧着是许多年前的老款式。正是时间久远,才代表主人一直珍藏。
    “谢谢祖母。”佟氏谢过一话。
    杜敏与佟氏再给杜二老爷、二太太赵氏磕头敬茶。这一回,杜二老爷拿着茶盏是吃得开开心心。二太太赵氏也是满面笑容的喝了媳妇茶。
    杜二老爷、二太太赵氏同样给新人两个大大的喜封。杜二老爷交待儿子杜敏,他道:“往后爱护你媳妇,爹不盼其它,就盼着你和你媳妇早点让爹娘抱上大胖孙子。”
    杜二老爷在生意上,要说多大能耐是没有的。他挑这么一个儿媳妇,就盼着儿媳妇的亲爹佟掌柜多给女婿支招。
    在杜二老爷的眼中,岳丈帮衬女婿是一个天经地义的事情。
    “儿子听爹的,一定早点让您和娘抱上大胖孙子。”杜敏是乐得见眉不见眼。他是真高兴,主要还是新媳妇长得太好看。
    “敏哥儿媳妇,你是一个好孩子。娘跟他爹一样的想法,你们和和美美过日子就成。”二太太赵氏得着昨个晚杜二老爷的吓唬,她真是遇上儿媳妇佟氏时,她是表现出挺好说话的样子。
    “儿媳听娘的。”佟氏一脸的娇羞。
    杜敏、佟氏一对新人敬过祖母、爹娘,这一回自然又是拜见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娘。
    杜大老爷、大太太顾氏这儿,倒是态度友善。
    大太太顾氏送给佟氏的见面礼,按着当初二太太赵氏的规距,是一样的银子置办一套的头面手饰。
    杜三老爷、三太太崔氏这儿,自然还是一样的价格,也是置办的一套头面手饰。
    搁着家中连娶两个新妇,三太太崔氏私下有点小心疼。她主要是心疼三房的私房钱,连着置办两套的头面手饰,这两份的花销真不小。
    后头还有侄女出嫁添妆,还要亲闺女出嫁。哪一样都得花钱,崔氏是恨不能一个子掰成两半花。
    “谢谢三叔,谢谢三婶娘。”杜敏、佟氏谢过三房的三叔、三婶。
    在长辈这儿是得着礼物。等着面对平辈,大房的杜赦,大奶奶全宝珠,这二位是长兄长嫂,这自然只有给新婚的弟弟与弟妹见面礼的道理。
    全宝珠是一个大方的大嫂嫂,她给礼物也是拿得出手。一支金簪是给弟妹佟氏。佟氏收下,对着嫂嫂福一礼。全宝珠回一礼。妯娌二人一时间瞧着有一份小热络。
    搁着收礼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是杜敏与佟氏送礼的事儿。
    大房的杜畋、杜敀,佟氏备的礼物,各人一支湖笔,各人一方小印。佟氏笑着说道:“这一方印鉴是四海升平票号的二掌柜小印,是我爹的一点小心意。若是二位弟弟将来行商各地时,有一些小妙用。”
    “谢谢二嫂。”杜畋、杜敀二人忙是躬身一谢。佟氏回一礼。
    在给三房杜敦、杜啟送上礼物时,各人又是一套文房四宝,各有同样的一方小印。佟氏对着两个弟弟福一礼。
    杜敦、杜啟哪敢受领嫂嫂的礼,二人避开。杜敦领着弟弟杜啟躬身一礼。
    “谢谢嫂嫂的礼物。”杜敦回一话。
    “二位弟弟喜欢就好。”佟氏笑着回一话。
    杜家的诸位弟弟们都送了礼。佟氏在小姑子这儿自然不能落下。
    杜贞贞、杜绵绵得着二嫂嫂的礼物,各人是一对银簪,一对银手镯。瞧上去就是打的花色不同。
    杜宁宁、杜婉婉得着二嫂嫂佟氏的礼物,各人是一对银手镯,瞧上去同样是花色不尽相同。
    杜家四姐妹,四种花色。佟氏送给杜贞贞的花色是莲花,送给杜绵绵的花色是牡丹,送给杜宁宁的花色是梅花,送给杜婉婉的花色是桃花。
    杜绵绵在得着二嫂嫂佟氏的礼物时,她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二嫂佟氏送给三妹妹杜宁宁、四妹妹杜婉婉的银手镯,那花色与大嫂全氏送的一对银簪,就是一个同款配花。
    乾元十四年,秋去冬来。
    杜家、李家敲定婚期。今年的腊八节是一个不错的日子。这一天杜贞贞就要嫁进李家为新妇。
    在腊八节前,在冬至节当天。忠勇侯府请媒人上门正式的送上聘礼,杜绵绵与朱弘光的大婚之期也是公布于众,将在乾元十五年的元月二十八日举办大宴请宾客。
    杜绵绵在祖母司徒氏的屋中。
    今个儿是她的大喜日子。杜绵绵自然是瞧见过忠勇侯府的聘礼单子。老太太司徒氏的心情非常好,她留着孙女杜绵棉单独说话。
    “你的婚事定下来,婚期是急着一点。”老太太司徒氏笑道:“来年元宵节,你的及笄礼,家中也要大办一场。这般一算下来,来年杜家就是热热闹闹的紧。”
    “大姐姐没有举办及笄礼,祖母,就单独为我举办笄礼的话会不会太兴师动众。”杜绵绵谦虚的说话。
    要说不虚荣,那是假话。
    可杜家的家底摆那儿,杜绵绵是不想当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再则说,家中连办喜事,这开销……”杜绵绵迟疑后,才道:“会不会显得捉襟见肘。”杜绵绵又不傻,杜家什么家底。
    娶两个新妇,嫁两个闺女。真当杜家的银钱是大水漫灌吗?在杜绵绵瞧来,如今家中已经够吃紧。
    “你是知道家中的情况,祖母不瞒你。”老太太吐露实话,她道:“你的及笄礼是忠勇侯府出的银子。”
    “依着侯府的意思,你的聘礼当是三千两银子的数儿……”老太太脸上有为难之色,她说道:“是我与姐姐私下捎的信儿,把聘礼银子的花销减到二千两银子。”
    “让你受委屈。”老太太握着孙女的手,她是轻轻的拍一拍。
    “孙女得着侯府二千两银子的聘礼,孙女觉得足够多。这一份聘礼搁京城里一瞧,也是一份够显眼的聘礼。”杜绵绵倒不觉得少。
    主要是侯府给出了聘礼,杜家不想惹着人非议,又或者说杜家想挣一个面子。杜家一定会给她添一份嫁妆,这般等着她嫁到忠勇侯府时,她的嫁妆单子值的数儿就得是四千两银子。
    想一想大嫂嫂全宝珠带回杜家的嫁妆才两千两的银子。杜绵绵觉得她的嫁妆已经是非常的奢侈。
    “你婆家的嫂嫂,侯府三奶奶的聘礼单子,估摸是三千两的数。”老太太吐露一个消息。
    杜绵绵懂了。
    她还没有嫁进忠勇侯府,忠勇侯府孙媳妇辈的聘礼与嫁妆的比拼,就已经开始内卷起来。不需要掐指一算,她懂得,她是最垫底的那一个。
    “家中紧着凑一凑,我的嫁妆再添补一些。最大能拿出的数,至多就是二千两的银子。再多就真要卖家业。”老太太感慨一回。
    “一大家子人要开销,祖辈兴家立业的不容易。后辈至多是吃着老本,怎么着都不能沦落到崽卖爷田的地步。真是做出这等事情来,我没脸见杜家的列祖列宗,更怕你大伯、二伯、你爹被人戳脊梁骨骂,骂败家子。”老太太摆事实,讲道理。杜家当然不可能为着嫁女儿,真就去举家借债。
    “祖母,我都懂。”杜绵绵回握老太太的手,她笑道:“这般就挺好。我觉得家中为我做的够多,不需要更多,真不需要的。”
    “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太太很欣慰。
    “侯府没得娶一个媳妇,还是一碗水端不平。太夫人的意思就是这多余的一千两银子拿出来给你操办一场及笄礼。”老太太说出其中的原由。
    “如果祖母觉得妥当,我全听祖母的意思。”杜绵绵不再多提异议。她站的立场,这会儿自然跟家族一致。
    “我同意了。”老太太说出她的答案。
    其时这一个答案,也在杜绵绵预料之中。如果祖母不同意,压根儿都不需要提一嘴。这既然话讲出来,肯定事情就是要成的。
    待杜绵绵从老太太屋中离开。
    她一回杜宅三房住的跨院,亲娘崔氏就是差人在院门处候着。
    “姑娘,您回来就好,太太一直等着您。”大丫鬟秋红走上前,她给杜绵绵福一礼后,禀明此话。
    “我知了。”杜绵绵听着亲娘崔氏等着,她就提步往正屋去。
    三太太崔氏一见着女儿,她就是笑着说道:“来,坐娘身边。”杜绵绵福一礼,她笑着凑上前坐到亲娘近处。
    “刚从你祖母那儿回来,你祖母可是有什么吩咐。”崔氏挺关心老太太有什么吩咐。杜绵绵没隐瞒的意思,她把祖母的话都是一一讲一回。
    三太太崔氏听得认真,她听过后,才说道:“你祖母也是没法子。家中今年的开销太大。只是苦着你,等你嫁进忠勇侯府,那起子丫鬟婆子怕是少不了嚼舌根子。”
    三太太崔氏懂得女子嫁妆的重要性。她只是想一想,就琢磨得明白女儿嫁进忠勇侯府后,那是注定要有一份为难,有一份煎熬。
    高嫁侯门,一众媳妇子里最垫底。被拉出来比较时,一定是被踩一脚的对象。
    “娘,女儿又不是包子,哪能让狗子咬一口。”杜绵绵选一个大俗即大雅的俗语,这般的回一句。
    “你不是包子,你是一个小磨人精。”三太太崔氏是伸手在女儿的额头点一下。她道:“也是娘无能,这些年嫁妆打理上没着太大的收益。”
    三太太崔氏自然是给女儿添妆的人之一。奈何杜家上下,三房人在老太太处一合计,真的就是举家能拿出的银子,算了又算就挤得出二千两的银子。再多,真就没有。
    “娘挺好。”杜绵绵挨一挨亲娘,她靠得更近些,她说道:“我觉得这般真挺好。娘,您想想,女儿出身商贾又不是秘密。等嫁进侯府,被人嚼舌根子就是免不了的事情。”
    “我寻思着,到时候找一两个根脚不太够硬茬子的……”杜绵绵比划一下,她笑道:“一通杀威棒下去,也教侯府的丫鬟婆子们是受一受我的威风。”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杜绵绵觉得她哪怕是高嫁,也不能真让人把她当软包子,以为是谁都可以捏一捏。
    “你心头有数就成。”三太太崔氏瞧着女儿挺有数的样子,她就不再多嘴。
    在杜绵绵与亲娘崔氏议着聘礼与嫁妆时。
    大太太顾氏、大奶奶全宝珠、大姑娘杜贞贞,这三人也在议着忠勇侯府的婚事。大太太顾氏说道:“家中给绵绵的添妆,如今都是汇一个数。瞧着家中来年要吃紧。”
    “娘,家中吃紧些也不怕。咱家又不是没根底的人家。”大奶奶全宝珠是一派轻松。
    杜贞贞听着亲娘与嫂嫂的话,她在想着一些旧事。当年杜贞贞嫁到忠勇侯府时,她带去的嫁妆单子,那值着五千两银子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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