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一阵狂咳。
    因为方才无论是便便烟花,还是母鸡生蛋烟花,都是对着她的脸放的……
    因祸得福,她被熏醒了。
    一醒来就看见那两个奇葩烟花,她脸上表情一阵空白。
    在瑰奇斋扫货时,看见烟花就装了,也没来得及看到底是报讯烟花还是玩乐烟花。
    现在已经没有报讯工具了。
    白衣人们看她醒来,顿时散开,当先一人道:“你既然醒了,自己想办法吧,我们走了。”
    冯桓对她杀鸡割脖子地做手势示意,铁慈左右看看,也就明白了。
    慕容翊被带上船,也就有了生机,她心中一阵狂喜,却又不想就这么让他被带进去。
    谁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她怎样都要和他在一起。
    她目光转过,看见船上有个个子娇小的白衣人,始终紧紧盯着她的背包,手里还抓着装烟花的封口塑料袋,铁慈看看这人,伸手示意他把东西还回来。
    那人委委屈屈地将东西递还,铁慈取下身上水囊,往塑料袋里倒水。
    众人愕然看着她的动作,铁慈将袋子倒满水,然后一点点捏紧自封袋的封口。
    锁好后,她将袋子倒转过来。
    水一滴不漏。
    自封塑料袋是装草药的绝世好物,如果不是怕袋子破了会漏掉阴阳蘑菇,她肯定用塑料袋装。
    一群白衣人看着自封袋拼命眨巴眼的神情很是憨批。
    很明显因为职业习惯,这些人想到了一些很是要紧的事,眼睛齐刷刷亮了,和一群土狼看见猎物似的,看得冯桓激灵灵一个打颤。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伸出手来抓这袋子。
    铁慈飞快地将袋子收回,往怀里一塞,对他们挥挥手,“各位再会,放心,我会想办法自己爬回去的。”
    一群人伸着尔康手僵在船上。
    铁慈艰难地爬起来,身下都是虫子尸体,平躺着还能勉强维持,一旦动起来,虫子哗啦啦往下塌陷,带着人也往下陷,像流沙一样,但比流沙恶心多了。
    更不要说铁慈还中了毒,毕竟被埋在这虫子堆里这么久。
    她面无表情背转身,像个分外懒惰的树懒一样,爬一步退三步地慢悠悠从虫子堆里游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张嘴欲言又神情纠结。
    怎么办呢。
    好想要。
    可是寨子里怎么能进这许多外人……
    叔公会生气的……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清脆的孩子声音,“抓住她!我要那个母鸡放屁!”
    白衣人们如聆纶音,齐齐伸长手臂,将铁慈抓了回来。
    船上载不下这么多人,白衣人们就把皇太女毫不客气地栓在船后,拖着她回去。
    铁慈毫无反抗地摊平手脚,任他们一路把她拖过虫子路,身下的虫子哗啦作响,眼前弥漫着粉尘淡白的雾气,铁慈却在这样要命的雾气里露出淡淡微笑。
    诸位,你们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孤的套路。
    ……
    第368章 密谷
    小船并没有立即走,而是顺着虫子海又划了几圈,每划一圈,船上白衣人便撒一圈粉末,眼看着虫子山就慢慢低了下去,小船的位置逐渐下降。
    在消灭虫尸的过程中,铁慈不住担心地看着慕容翊,怕他在进入寨子之前就死了,随即她眼睁睁地看见那个娇小的白衣人望了慕容翊一眼,翻翻他的眼皮,然后把自己的小指伸进了他的嘴里。
    铁慈:“……”
    还好不是伸舌头。
    将来慕容翊如果得罪了她,她就把这一幕告诉他。
    虫子很快清理得差不多,到了快接近地面的地方,船底伸出滑轮,众人还是用桨,把船划到那片树林前,树林现在已经被淹没了一半,树林后就是石壁,看起来是另外一座山的山体。
    船上那个娇小的白衣人发出了一串连续的古怪音节,片刻之后,铁慈听见一片簌簌游动之声。
    几条巨蟒从山壁上游了下来,它们在那片石壁上盘旋游移,石壁上簌簌掉了一层石皮,露出几道河流般的凹陷来,宽度正和这些蛇的身躯相仿,巨蟒们颇有秩序地顺着曲线浅沟在石壁之上盘旋,柔软无声,空气中飘荡着鳞片摩擦粗糙石壁的细音,听着有些瘆人。
    铁慈默默数着,大概顺着轨迹盘旋三圈之后,石壁无声无息降了下去,巨蟒们随即钻入林中不见。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河,河水绿到仿佛不真实,翡翠一般厚重的颜色,蓝天白云皆不能倒映其中。
    河很窄,不过容两船并行,弯弯曲曲的河岸两边,生着些花花草草。
    船进入水中,铁慈也就泡在水里,她死狗一般拒绝游泳,任由前头的人拼命划桨拉着她,河水不像普通的水,凝厚有滞涩感,泡着却很舒服,连一直晕眩模糊的脑子都似乎清醒了些。
    铁慈精神一振,这才注意到两岸花草,一簇一簇的花朵开得绚烂,就是图案有点诡异……等等,这不是人面蛛花吗?
    铁慈睁大眼睛,之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棵的人面蛛花,这里一窝一窝的生?
    人面蛛花旁边好多蝴蝶……不对,这不是蝴蝶,这是合欢蝶!
    前面还有一颗合欢蝶!
    这边也有!
    短短两丈水域,她看到了三株合欢蝶。
    铁慈摸摸袖子里的阴阳蘑菇,方才在虫尸倾泻的危险时刻,她都没忘记把阴阳蘑菇收起来,因为这东西得来太不易,走遍黎山山脉才找到这一株,险些为它丢了性命,慕容翊还等着这东西救命。
    结果这里合欢蝶不要钱一样,遍地都是。
    铁慈默默吐了一口血。
    渐渐她就麻木了,两岸不仅有合欢蝶人面蛛花,还有荣枯草、沉香花蕊、一钱草、弱柳花……等等在池卿博的异志录里记载过的珍稀药草。
    不要钱地种满两岸。
    铁慈现在的心情,不啻于赤贫阶级看见亿万富豪家门口满地扔金子。
    就是恨不得脱下衣裳去兜,衣裳不够靴子凑。
    然而她没有动,既然已经入了宝山,这些种在门口的花草显然在宝山是最低一级的宝物,那她大可不必这么急着拿东西,免得浪费了更好的机会。
    这里,应该就是池卿博说过的那个善于用毒解毒,实力雄厚却隐世不出的神秘家族所在地吧?
    河道很长,并没有看见想像中的桃花源,没有耕作的农人,也没有燕南山间常见的竹楼或者草屋,这里好像还是一座森林,林木都很高大,比寻常密林稀疏一些,树叶非常巨大,但铁慈是躺在河中的,她透过茂密的枝丫,看见树端之上一座座或简朴或精巧的小屋子,这些人是住在树上的。
    不知怎地,铁慈总觉得,自己一路被牵着过河,河岸两边的草动得激烈,蛇从树上游下,虫自草中奔来,无数双小眼睛掩映在林木长草中,灼灼地窥视着她。盯得她浑身汗毛直炸。
    前方河道有个弧度,铁慈看见了许多长长的石头,如林一般矗立在前方,河道在此处开始九曲十八弯,要绕着石林转进去,看不见里头是什么风景。
    船却停了下来,船上白衣人道:“你且在外头等着,看阿冲少爷要不要见你。”
    铁慈指指慕容翊。“他呢?”
    一人道:“他不是阿吉家的阿金哥吗?自然要带进去给阿吉看看,阿吉如果要他,他自然没事,阿吉不要他,你在外头等着给他收尸就是。”
    慕容翊睁开眼睛,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这下可为难了,我这是勾引她好呢还是不勾引呢?”
    铁慈笑道:“不要骗婚就行。”
    慕容翊懒懒道:“还不知道谁骗谁呢,你就不怕我被别的女人骗色吗?”
    “保命要紧。”铁慈简短地答。
    慕容翊凝视着她,轻声道:“那我更要为你守身如玉了。”
    铁慈依旧答:“保命要紧。”
    慕容翊深深地看着她,“阿慈,能遇见你,我太幸运。”
    铁慈笑容加深,“我亦如此。”
    旁边冯桓忍无可忍地道:“行啦行啦,能不能不要再黏黏缠缠的,还要不要救命了?”
    铁慈笑起来,将船往前一推。
    冯桓这傻蛋哪里明白,她这是给慕容翊表态呢。
    如果真的到了某些迫不得已的情境,她允许他为了保命做任何事。
    男女贞洁这种事,她自然是在意的,但她更在意他的性命。
    如果真的吃了亏,大不了自己也找个小狼狗去睡一回?
    她笑起来,目送小船悠悠荡进石林中。转身回到树林里,从腰包里掏出一颗师父那里搜刮来的药吃了。
    树林里毫无动静,树上的人们对于陌生来客似乎并无兴趣。有人从树上下来,带着一条大蛇散步,有人顶着罐子牵着蜥蜴状的长尾兽去打水,打水却不在河中,在林中一处瀑布下,瀑布里飘满野花,男男女女都在里头泡浴,日光下泼水玩乐,健美光润的躯体玉石一般闪光。
    都没穿衣裳。
    有老者坐在一边石头上吸烟,和身边人讨论今年的收成,听起来和外头的老农并无二致,如果吸的烟冒出的不是黑色烟气,撸的不是狗而是一只狗大的蜘蛛,以及讨论的是毒草收成的话。
    几个老妇在瀑布旁的平地上用笸箩晒着什么,乍一看像腌菜,再一看就是外头那些毒虫。老妇们讨论晒干了爆炒加红辣椒最好吃,不然直接盐腌了明年当小菜配粥。
    瀑布旁极高的树上有巨大的树叶落下来,砸得底下的汉子头一缩,汉子把树叶捡起来,顺手套在了光屁股的娃娃身上,俨然就是一条小裙子。
    铁慈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欣赏了一下天体浴场,默默做了些比较,潭水中有人看见她,招呼道:“你是外头来的?下来一起洗啊!”
    这地方的人说的居然是官话,只是有点口音,这口音却不难听,听着软而尾音长,年轻的女孩子说起来,尤其娇憨。
    铁慈靠着树,坐下来,笑着摇摇头,道:“我洗不动,我中毒了,要死了。”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只是片刻就不动了,脸上泛上浓浓的灰青色。
    和毒虫的搏斗中,不可避免地大量吸入沾染了毒虫的毒粉,还被毒虫埋过,也就她能撑到现在。
    她一闭上眼睛,潭水里的人就不洗澡了。
    年轻男女们赤着身体上岸来,争先恐后直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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