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突然升起一道荒诞之感,却无论如何,不敢向后看,心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坚定地阻止她,如果她回头,将会有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
    心中的不安甚至影响了她的速度,无边的安静更是放大了这种不安,直到,任远的声音突然响起,却像是从九天外传来:“停下。”
    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任遥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几乎话音刚落,便停了下来。
    “往后退三步。”
    “左六。”
    “前五。”
    “右八。”
    ……
    一道道指令从天边传来,任遥的身体机械性地遵从,直到最后一步到位,仿佛从幻境中醒来,任遥一个激灵,发现自己脚踏实地,来到了“月亮”之上。
    眼前一片荒芜,破败的宫殿门上,挂着一副要掉不掉的牌匾,上面模糊地写着两个字“月宫”。
    明明是一副鬼片现场,任遥却不怎么害怕,心底反而生起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的心跳得很快,身体比意识更先出现反应。
    虽然觉得诡异,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给任远找身体,他周围的精血只剩薄薄的一层,随时可能干涸:“任远,你还能说话吗?”
    “可以,你往前走。”
    任遥按照他说的,推开破败的殿门,穿过荒芜的前庭,黯淡的殿宇,最后来到宫殿深处,一处破败的宫墙前。
    “就在里面。”任远的声音非常虚弱,要不是任遥灵觉敏锐,差点儿听不到他说话,可见,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心急之下,任遥握紧拳头,朝眼前的宫墙轰击而去,宫墙却泛起一阵金光,强大的禁制将她击飞出去。
    “血,它说它要血。”任远强撑着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精血最后一层灵性也被消耗殆尽,他的元婴彻底暴露出来,原本清晰的小人面目开始变得模糊。
    任遥赶紧冲到宫墙前,往它身上吐了一道血,宫墙嗖的一声便从中间分开,仿佛在躲避什么。
    面前没有了阻碍,不等任遥看清前方的东西,任远便化作一道流光,冲了出去。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血池,不知深浅,鲜红色的血水上,漂浮着一个婴儿的尸体,看样子,是刚出生没几天就死了。
    任遥不禁从脚底升起一阵凉意,身后的宫墙突然合拢,这里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突然,婴儿的眉心泛起一阵红光,紧闭的双眼也微微颤抖,这副场景实在瘆人,任遥忍不住喊了一声:“任远,你在哪?”
    她知道他在这儿,他们间的契约联系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她还感应到,任远的气息正在渐渐变强,这让她好歹松了口气。
    可惜,偌大的空间,没人回答她,她只看见这一池血水,以及上面那个诡异的婴尸。
    任遥吞了一把补灵丹,一边炼化一边戒备,然而,直到丹田的灵力充盈起来,眼前的景物依旧没有其他变化。
    实力恢复,任遥心中总算踏实了点,她依旧一边戒备,一边找出口。
    平静的血池表面突然泛开一阵涟漪,紧接着,涟漪渐渐变大,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眼看动静越来越大,血水翻腾,未知的生灵即将挣脱束缚,冲出池面。
    任遥已经蓄满灵力,紧紧地盯着动静最大的那处池水,突然,一切动静褪去,翻腾的血水瞬间平静下来,她的神经已经绷到最紧,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处。
    骤然间,婴儿睁开了眼睛,眉心闪过一道红光,迅速朝任遥扑去。
    任遥心中一凛,立即闪身,并朝对方攻击而去,强大的灵力裹挟着阵阵威势,连空气都被挤出爆音。
    任遥紧紧地盯着对面,手上已经蓄好了第二波灵力,正想再补一击,对面突然响起一阵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别打别打,是我啊!”
    “任远?”任遥半信半疑,“我怎么感应不到你的气息?”
    “我怎么知道?”任远嘟哝着从血池上飞过来,任遥看着眼前跟她小臂差不多长的婴儿,呼吸一滞。
    “这…这就是你的身体?”她大脑宕机,思维有些凌乱。
    “对啊,怎么样,年轻吧!”小婴儿光着身子,凌空站在她面前,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呵呵,是够年轻的。”任遥表示想吸氧,“你身上怎么没有灵力,不是已经元婴了吗?”
    提到这个,任远立马蔫了,他低着头对手指:“对啊,我元婴了,但是,这个身体太弱了,装不下我强大的灵魂。”
    “所以,只能等长大些,锻造出足够强大的体魄,我才能彻底和这具肉身融合。”
    总结一下,成了,但只成了一半,他的灵魂成了元婴,但他的身体成了婴儿,任遥对此表示无话可说。
    “行了,回家吧,你自个儿跟咱爹妈解释,包括你真正的身份,也要向他们坦白,明白不?”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我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任遥转身看向那面宫墙,想了想,手指逼出一道血,向墙体甩去,果不其然,这面墙像是嫌弃一样,迅速躲开了。
    墙面从中间分开,任遥两人迅速走了出去,他们离开时,血池里突然走出一道人影,跟在两人身后……
    任遥回头看了眼迅速合上的墙体,朝它比了个中指,然后,带着任远,愤愤地离开了。
    竟然敢嫌弃她的血,这可是传承自神女的血脉,你个破墙是哪个神仙转世不成!
    之后,两人又在这个破败的宫殿逛了逛,发现这里一片死寂,又没什么好东西,便想离开了。
    然而,任远却是兴致勃勃,任遥正想开口出去,念头一起,两人眼前一闪,便发现到了整座宫殿的大门外。
    任遥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出了宫殿,眼前是一片荒芜,除了门口有一株干枯的月桂,再无其他。
    任遥逛了一会儿,沙石之外还是沙石,她便没了兴趣,任远跟她一样,正想着该如何离开此地,眼前又是一闪,两人再度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家。
    任遥再度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她这是,能心想事成吗?
    “我想飞升。”她在心底默念,没有反应,可能是这个难度太大,她换了个心愿:“我想任远快快长大。”
    然后,她盯了任远老半天,直到任远突然面露警惕,双手捂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大喊一声:“救命啊,有变态!”
    任遥一巴掌糊了过去。
    “救命啊,打小孩儿啦!”
    “闭嘴!”任遥话音刚落,任远像是被人捂住嘴,立刻噤声了,她看了眼这家伙,心中感叹道,难得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关素心他们还在熟睡,任遥看了下时间,竟然才九点多,不对啊,中秋晚会八点半才开始,他们折腾了这么久,竟然一个小时还不到。
    难道说,之前在月宫上,没有时间流逝?
    任遥看了眼头顶已经恢复正常的月亮,眉头一皱,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玄幻,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若是有缘,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若是无缘,那就更好了,血池什么的,想想就觉得诡异。
    阳台上的植物还是他们走之前的样子,在灵力的催化下,疯长成一大团,还好有封印在,只能在他们家阳台肆虐。
    任遥将那一堆灵石收起来,又把那些过分茂密的植物收拾了下,只留下根和一小部分茎叶,阳台瞬间清爽起来。
    只剩下吃完的火锅还没收拾了,发现锅底还冒着热气,任遥不禁陷入了沉思:“任远,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
    任远背对着她,一副生气的样子,她有些不解:“你生啥气啊,我又没说什么。”
    “你竟然禁我言!”任远气愤地站在椅子上,“你等着,我告咱妈去,你等着挨削吧!”
    任遥见他光着身子,气得跳脚,不禁撇开眼:“行行行,你告状去吧,但是,你确定要光着屁股去?”
    “你耍流氓!”任远尖叫着冲进了房间,任遥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嗤笑一声,心中却觉得,这家伙越来越有个人样了。
    哦,不对,他已经是个人了!
    任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怪他们间的契约联系会消失,人和人之间,怎么可以缔结主仆契约呢,任家的秘术又不是邪术!
    她将阳台全部收拾完,这才晃晃悠悠地进了房间,任远正在里面找衣服穿,但是,以他现在的婴儿身材,哪里能找到适合的?
    于是,在衣柜中钻了好几遍后,他只能给自己围了一圈围巾,蹦蹦跳跳地走到任遥面前,气哼哼地看着她:“怎么样,合适不?”
    任遥忍着笑,伸出大拇指:“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明天你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解释了吗?”
    “知道知道,就说我是你跟别人生的,保证不会出错。”
    任明渊两人估计会被当场气晕。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结局捋顺了(抹泪
    第115章 、心之所向
    第二天, 任遥一大早就带着任远出来了,他一个屁大点儿的人,气性却大,还念叨着她昨晚后半夜突然提溜他去修炼的事呢。
    任遥一手提起他的衣领, 放在桌子上, 严肃地看着他, 这家伙终于不叨了, 他还扯了扯身上那条围巾, 让它裹紧点,突然打了个喷嚏:“任遥, 我感觉我脑子有点热。”
    “正常。”他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裹着一条薄薄的围巾搁那打了半晚的游戏, 不着凉才怪呢。
    “不是, 我现在头也开始晕了。”症状进展得极为快速,他说话也开始瓮声瓮气了。
    “感冒发烧而已,可以加速建成你这具身体的免疫系统,忍着点儿。”任遥随口解释了一句, 然后, 正色道:“待会儿爸妈起来了,老实向他们交代, 明白不?”
    任远发出一连串的咳嗽:“知…知道了。”
    好不容易咳完, 又感觉鼻子怪怪的, 一只鼻孔堵住了,这身体也太弱了吧!他气得抡起小拳头, 锤了下桌子, 连声响都没弄出来。
    任远心情郁闷, 任遥也一样, 昨晚她没有修炼,跑去老宅的藏书阁翻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关于“月宫”的任何记载,就连嫦娥奔月的传说,也只记录在俗世历史上,这意味着,连修仙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不是任远这副样子实在是变化太大,她还以为昨晚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对了,之前留在阳台的那个身体,你收起来吗?”昨晚她清理现场的时候,那个土狗的身体已经不在了。
    “在我这儿呢。”任远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喷嚏,“你想要啊?不给!”
    见他那臭屁哄哄的欠揍样子,任遥感觉有些手痒,但是,这家伙现在脆得很,轻易揍不得。
    任遥哼了一声,转身上天台吸收金乌之气去了,昨晚炼化了一缕月华之力,她体内现在还剩下一团阴气,她想试一下能不能用金乌之气驱散。
    见她转身就走,任远迈着小短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摔了个马大哈,他捂着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他四肢并用,爬过两层楼,上了天台,任遥已经开始闭眼入定了,见状,他只好委屈巴巴地裹紧围巾,蹲在她旁边,跟着一起感受天边磅礴的自然之力。
    之前有契约在,任遥带着他,两人感知共通下,他多少可以吸收些金乌之气,可现在没有那层联系,任远压根感受不到什么,只能蹲在任遥旁边,吃了一嘴的风。
    可能是因为元婴尚未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的关系,任远压根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当然,也有可能这具身体太小,连中枢神经还没发育完全。
    所以,在天台吹了这么久的风,若是一般婴儿,早就冻得神志不清了,他还能操纵这具僵硬的身体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便突然吹起一阵大风,将他身上的围巾吹飞了,他抡着藕节一样的小短腿,跟在围巾后面狂追,恰好此时旭日东升,金乌之气喷薄而出,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突然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任遥抬手收回围巾,一把罩在他头顶:“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你不害臊啊!”
    “还有,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要不是刚好有道金乌之气出现,我把它引渡到你身上,你这具身子就废了!”任遥就没好气地瞪着他,她守了一早上的金乌之气,全用在这家伙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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