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恍然大悟,难怪能拿出五万块钱捐款了。
    别说人民群众了,他的家人都冲到那买了不少布呢。
    当时就有很多人私下说,这家店的老板真是厉害,竟然囤了这么多的棉布。
    其他买布的摊位店面里的布,包括供销社早就脱销了,他们竟然一直撑到了19号。
    有人还曾揣摩,是不是老板从哪里提前得到了消息,否则怎么会正好有那么多的布。
    那几天人山人海,即便赵刚不是管经济的,也没亲眼去看过现场,光凭借武装部家属区的抢购表现,也能猜到大漂亮服装店以为这波提价赚翻了。
    陆夏将自己为何捐款的原因又重提了一遍,“我们想以陆娟同志烈士家属的身份捐赠,让子弟兵们知道,他们的家人坚守着后方,支持他们的工作,希望他们能够安心战斗。”
    前线的战士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凶猛的敌人,而是为他们提心吊胆的家人。
    赵刚很是感动,他也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最清楚家人的鼓励和支持是多么的重要。
    军民一条心,害怕什么洪水猛兽。
    赵刚没再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立正敬礼,铿锵有力地承诺:
    “我保证一定会将你们这份心意传递到前线!”
    陆夏当场就拒绝了组织的嘉奖和表彰,
    “如果可以,告诉我们钱的去向就行,如果涉及机密就算了。至于其他荣誉就不需要了,这是我们这些先富起来的人该去做的,不需要特意表彰。
    这些钱都来自人民,有功劳也是大家的,我们不过是替他们决定罢了。”
    赵刚看陆夏年纪轻轻就能说出这样漂亮又大气的话,由衷的佩服。
    这样的个体户谁有资格瞧不起?格局要比很多人大得多。
    若个体户都是这样的人,哪会担心资本主义在国内横行。
    作为一个老派思想的人,赵刚对改革开放是保持怀疑甚至质疑态度的。
    他总觉得一旦开放了,国家会被资本主义侵蚀,国家性质都会因此改变,人民不再能当家作主,成为少数人剥削对象,永世不能再翻身。
    可当他看到陆夏时,他想也许一切并不会那么糟糕,他们的人民是极其可爱的一群人,国家也会把控好方向。
    赵刚将钱郑重收下,留了一句承诺:
    “今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这一句话,意味着陆夏几人在县城有了靠山。
    从武装部里出来,一直没吭声的陆东升捂着胸口。
    “三姐,你办事简直太吓人了。我刚才都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是‘我们不想捐了’。”
    那可是五万块啊!
    没看刚才武装部里的人都傻眼了,除了敬佩,恐怕还有个想法——哪里来的傻子。
    虽说他们这三天就赚了10万,而且那些钱也是陆夏的跟他没关系,依然心疼得心脏直抽抽。
    陆东升对他这个三姐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瞧瞧陆夏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那叫个洒脱,那叫个大气,仿佛那五万块钱是五毛钱一样,毫不在意。
    陆夏也是心疼的,她还没到超凡脱俗对钱没有欲望的地步。
    除了自己内心抱负,确实心疼前线战士之外,她这么做也是不想被金钱裹挟。
    大约重来一次,陆夏比从前更加看开了。
    以前她也会做慈善,但是不会把一半的钱都拿出去。
    其中有很多原因,她现在也懒得去想。
    反正现在一切随心,想怎么干怎么干,特别的痛快。
    陆夏揽住两人的胳膊,“咱们今天干了这么大一件事,走,吃大餐去!”
    吃货陆东升现在已经不为所动,“你就说咱们现在哪天不吃大餐吧,自打二姐夫来了之后,我系腰带都往后了两格子。要是爸妈大哥大嫂他们也在就好了,他们在家里肯定舍不得这么吃。”
    陆夏笑道:“过年的时候,你把这段时间挣到的钱全都取出来往他们面前一摆,我看他们还舍不舍得吃。”
    袁志高这段日子很不好过,他一直积极主动找销路,可收获甚微。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同意陆夏的赊账,不想将这一大笔订单推掉。
    这是他们厂子目前最大的订单,如果错过很难再遇到,等收了账今年就能过个好年了。
    平常苦一点就算了,如果过年的时候还发不出全部工资,那士气肯定会大减,厂子更加难以为继。
    结果他没日没夜的为厂子寻找出路,却被一些小人中伤,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厂子里是有不少顽固派的,很不支持他的一些改革,因为这笔债务那些人仿佛找到了打击的机会,开始用这件事抨击他。
    说他挖社会主义墙脚,将厂里的资产贱卖,为自己谋私。
    尤其有人得知陆夏是个年轻女人,长得还尤为漂亮,直接将这事往桃色新闻上靠。
    袁志高的家人都听到了风声,直接开家庭会议审问他。
    袁志高再三保证他只是想拿下这笔订单,而且以前拿货都是这么个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情况非常少,都是等过一段时间才打过来尾款,并不算违规。
    只不过这一次合作对象是个个体户,所以才引发争议罢了。
    袁志高原本以为清者自清,结果厂子还是决定,让他暂时休息,对他进行考察之后,若是没问题再继续完成付副厂长的工作。
    厂长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同志了,一心想要提拔他,一直为他的各种改革保驾护航,这时候也没法保他。
    “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算不上是你的错,你是有这个权利的。只是大家对个体户都不信任,对方又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难免就有些闲言碎语,你不用放在心上。
    等钱到账了,大家就不会再说什么,只会觉得你决策英明。”
    厂长说完,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叫什么陆夏的,会把钱打过来的吧?”
    袁志高也不敢打包票,他这次确实是在赌,要是陆夏真的不还钱,他们把她抓进牢房里也无济于事。
    厂子已经岌岌可危,再有这么大一笔钱没法讨回,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你要不出去钓鱼吧,老是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妻子李玉玲看到他每天睡不着觉,头发都掉了不少,也非常的心疼。
    她虽然也被那些闲言碎语影响怀疑过,可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对自己的丈夫还是比较信任的。
    尤其看到丈夫如此焦虑,要真的是他想撬工厂的钱,也不至于如此了。
    袁志高摆摆手:“我去那也沉不下心来。”
    “可现在距离还钱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你要总这么下去,身体就垮了。”
    袁志高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并不后悔这么做,可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害你这段时间被人笑话。”
    李玉玲听到这话,心里那点不满也消散了。
    她最近确实烦透了,所有人都说他们家在贪厂子的东西,而且那些东西还不是给她和孩子们的,说她平常厂长夫人派头足,实际上别那没男人的寡妇都可怜。
    要是真出了事,外面的野女人过得好好的,她和孩子们却要一辈子背这笔债。
    谁一整天听这些话没点想法,李玉玲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眼里就那么多事,肯定会被影响。
    现在听到丈夫这么体贴自己,明明自己都焦头烂额了,还不忘顾及她的情绪,心里觉得嫁给这个男人值得了。
    “夫妻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怎么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忙厂子里的事,一天都睡不到五个小时,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孩子那边你也不用操心,我都跟他们说好的,他们都信任你。”
    话音才刚落,老大就从外头回来了。
    进家门后招呼都不打,就低着头想往房间里冲。
    李玉玲连忙一把将他给抓住,“你这孩子怎么进门也不打个招呼,我平时是这么叫……老大,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大儿子脸上都是伤,眼睛都肿得快睁不开了。
    “我没事!只是磕到了。”
    大儿子抽开手,想要进屋,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狼狈。
    袁志高脸色沉了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跟别人打架了。”
    “这是我的事,你们别管了!”大儿子也不管他们,直接跑进屋。
    “好小子,你打架还犯横!”
    袁志高顿时怒了,大步冲到房间门口想要踢开门,
    李玉玲连忙拦住他:“你先别发火,不管怎么回事,咱们也得调查清楚再说。要真的是咱们孩子顽皮,咱们再教训也不迟。”
    “你看他这态度,有什么话不能跟咱们说吗。”
    “谁在气头上能好好说话,现在他又不是回家就跟父母告状的年纪了。”
    还喜欢跟父母告状的小儿子也回来了,一回来就嚎嚎大哭,说小朋友们都不跟他们玩了,说他爸外面有女人有孩子不要他们了,说他们家撬了厂子的货,都送给他后妈了。
    “那些孩子怎么说话呢!家长们怎么教的!”李玉玲怒极。
    袁志高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引来这么多的事。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为这个厂子尽心尽力是否值得。
    即便这个决策非常冒险,是不合适的,可以批评教育,却也不至于把他当成厂里的罪人。
    当时他也不是一意孤行,跟领导班子申请之后才批的货。
    结果竟然成现在的样子,让他始料未及。
    要不是他顶着压力做出那么多的改革,厂子现在连工资都发不了了。
    可大家完全不记得这些,被人一挑拨就觉得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现在都还没有到收款的时间,就已经这么着急□□他,袁志高觉得自己非常地失败。
    袁志高调整情绪,从药箱里拿出药水,敲开大儿子的门。
    “是我对不住你们,害你们也跟我受苦。”袁志高轻轻为大儿子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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