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忙不迭道:“那就是陛下的丽妃娘娘,千娇百媚、风华绝代,是后宫中的第一美人儿啊。”
    孟诚沉思了一下,喃喃道:“那确实是朕的后宫啊……”
    这样一个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时,她们不来陪着朕,跟母后斟什么酒、撒什么娇?!
    作者有话说:
    小郑:让开让开都让开,她是你们的婆婆,但也是我的老婆诶!
    第48章
    郑玉衡在锦芳园的石桌边等候。
    宣都知陪同着他, 一开始说了不少玩笑趣事,讲着家人团圆、千里共婵娟的典, 后来因要照料后省的事, 惦念着那些入内内侍省的小太监们,郑玉衡便请他先回去。
    宣靖云便将自己身侧的两个内侍留下,自己则折回了后省,跟他的徒弟热闹去了。
    秋夜, 明月皎皎, 笼罩着朱墙碧瓦。
    锦芳园里栽培着新移植过来的各色树木花草, 眼前开得最盛的是一片金黄的菊花, 鲜妍动人。
    他穿薄了衣衫, 有些发冷,视线垂着拨弄着空空酒杯,长夜漫漫, 四下寂寥。
    身旁伺候的两个小内侍忽然道:“郑大人……”
    话没全说出口,两人便被挡了下去。郑玉衡抬首, 见到一片漆黑玄服上暗金的刺绣,绣图精致繁复,一股馨煦的暖香从她的袖中拂落而出。
    董灵鹫一手拉起他。
    “娘娘, ”郑玉衡唤了一声,见她身后除了瑞雪之外, 竟无其他随侍, “宫宴散了?”
    董灵鹫道:“哀家不胜酒力,退席了。”
    她说着,手指下滑, 拢住郑玉衡的腕, 牵着他向另一边走去。
    这不是回慈宁宫的路, 若在往日,她身边前呼后拥,起码要有三十多人跟随,更有精锐的麒麟卫保护娘娘的千金玉体,但这个时候,太后娘娘居然将跟随懿驾的人都屏退在锦芳园外。
    郑玉衡被她牵着手腕,跟随董灵鹫的身影,一路走向锦芳园的一角——园内有一座三层的小木楼,曾经用于存放培养花卉的书籍,后来闲置了。
    虽已闲置,小楼内却安排了人时时打扫,洁净不染纤尘,楼前有一个牌匾,上面的字痕已经陈旧。
    董灵鹫的凤履踏上木楼的阶梯。
    在她身旁,瑞雪姑姑提着一盏琉璃莲花灯,扶着太后娘娘的手臂,一边盯着地面,一边跟小郑大人道:“娘娘让后宫的小主子们吵了许久,断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冤假错案’,便先行退席了。”
    董灵鹫道:“当着他的面,你怎么不说是哀家想他了?方才这嘴不还厉害得很吗?”
    李瑞雪道:“这可不行,让小郑大人听了,又要恃宠而骄、心里没个章法,再惹出什么事来,月婉得指着鼻子挑我的不是。”
    董灵鹫会心微笑,道:“玉衡,她这女尚书做得还有两副面孔呢。”
    郑玉衡已经被“哀家想他了”这几个字哄得有点恍惚,他心跳不已,目光很认真地落到她的手背上,低低道:“臣也……”
    这思念之情含在舌尖上,缱绻悱恻,也就有点儿令人无法说出口。
    年轻人的阈值是不一样的,董灵鹫可以随意提及,并且胸怀坦荡,诚恳而且毫无芥蒂,但放到郑玉衡身上,这是一种“突破”,一种将真心剖取的献祭,没办法不重视起来。
    在踌躇之间,董灵鹫已经将他带到了小楼之上。
    绕过屏风,里头正有女使熏香、煮酒,并放下糕点,对着瑞雪姑姑轻柔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去。
    李瑞雪点上烛火,将烛台放到窗边,昏黄的光芒充盈室内,随后,她又起身打开铜栓。
    除去禁锢,楼上的这一对雕花绿琉璃窗牖便向两侧敞开,外面明月高悬,夜风徐徐,盛大的冷月清辉扑洒而来,一时间竟遮过了面前的烛火。
    郑玉衡怔愣片刻,才发觉这小楼上是个赏月的绝好地点。
    他良久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对上温柔的一双眼。
    董灵鹫在看着他。
    “太后娘娘……”郑玉衡道,“花好月圆,莫过于此。”
    董灵鹫笑了笑,命瑞雪等人下去,随后亲自挽袖舀酒,将烫好的热酒斟入杯中,问他:“有没有想家?”
    “想过的。”郑玉衡如实答,“只是想也无用。”
    “好一个想也无用。”董灵鹫道,“无用之事,便不再牵念。这是最明白不过的止损法子,只是世人总想不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玉衡忍不住盯着她的侧脸,心道,娘娘既然都清楚,为何还是百般牵念?
    “所以,”董灵鹫微笑道,“及时行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郑玉衡尚未悟透她说得“及时行乐”,便见到太后娘娘同样给他斟了一杯酒,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贪欢放纵之事在她身上,哪怕只有一刻光阴,也十分珍贵。
    郑玉衡极少见此情状,不忍劝阻,干脆陪她同饮。太后娘娘在宫宴上早就吃了两盏酒,他暗地里想,一定是娘娘会先醉,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扶着她、照顾她了。
    小郑太医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眼神也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两人赏月、饮酒、闲聊,清风徐来,不知不觉间便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郑玉衡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的犹疑不解,心道,这是什么酒量?还是说娘娘已经醉了,是我没看出来?
    董灵鹫神色如初,口齿清楚,谈笑温柔,确实看不出醉的模样。
    她的本事就在这里,只要她不想醉,酒量便深不见底,倒是郑玉衡陪她饮酒,脸色渐渐泛红,神情中有两分微醺的迷茫醉意。
    董灵鹫话语一顿,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玉衡?”
    郑玉衡有些迟钝地答:“……臣在。”
    董灵鹫道:“你好像醉了。”
    郑玉衡先是默然不语,似乎在分析着这句话,然后收敛神色,板着脸认真地申辩:“没有。”
    董灵鹫挑了下眉,屈指扳过他的脸颊,指节在他的颔骨边摩擦,低声:“那再喝一盏?”
    郑玉衡贴着她的手,自然来者不拒,毫不推辞。董灵鹫便抬起酒杯,将温热的杯沿递到他唇边。
    郑玉衡就着她的手,唇线微微没过酒面,由着她喂了一盏,喉结滚动,才咽下去,便又见董灵鹫斟满。
    董灵鹫轻问:“还要吗?”
    郑玉衡心动难抑,怎么有说“不”的念头,只得百依百顺、眼角泛着酒意上涌的薄红,清俊的少年面孔也被熏染了绮色。
    这看上去难免有些不端正的味道。
    董灵鹫若是拿他当晚辈,若是保持着分寸,这时候就该停手,以免落了“欺负他”的嫌疑,可她思绪一荡,也觉得月圆良宵、怜取眼前人,不由得放纵了些。
    她喂了几盏酒,小太医都乖乖喝了,一点儿推拒的意思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泛着一股任由指使的顺从。
    董灵鹫看得喜欢,又喂他时,郑玉衡却有些吞咽不及,一时呛到一口酒,掩着唇疾咳,洒落的酒液顺着唇角,一路蜿蜒下来,淌湿衣领。
    董灵鹫嫌他衣服湿了,便语调温然、半哄半骗地道:“玉衡,把领子解开吧,我给你擦擦。”
    郑玉衡眨了眨眼,对这话不疑有他,伸手随意粗糙地扯开衣领,向前靠过去。
    董灵鹫扶住他的背,从袖中抽出一块素净的丝帕,按着帕子的一角,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脖颈、锁骨,将上面沾到的晶亮酒液一一擦净。
    郑玉衡已经喝醉了,怕她擦不到,正要向下再扯一扯衣襟,却被董灵鹫按住了。
    太后娘娘看着他的脸庞,神色中有一点苦恼,低声道:“趁人之危,取之不义。”
    郑玉衡的回应有些迟钝,他的眼睫长得非常漂亮,又长又密,此刻全神贯注地望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什么,不义?”
    董灵鹫见他还要拉开衣服,忙按着他,凑过去道:“好了,不用了。”
    她的手覆盖在郑玉衡的手上,对方是男子,手掌骨架宽大,指节修长,而她的手纤柔如玉,细腻温暖,是无法完全覆盖住他的。
    但当她包围过去时,郑玉衡会自然而然地蜷起手指,让董灵鹫掌握着他。
    郑玉衡被她的手一按,也就放弃脱衣服了。董灵鹫便继续给他擦拭着唇角,轻柔地道:“怎么喝得这么急,哀家仔细着呢,竟还能呛到你。”
    郑玉衡道:“不是娘娘的错。”
    董灵鹫微微挑眉:“哦?”
    郑玉衡便说:“臣……有些着急。”
    “急什么?”她问。
    郑玉衡纠结了一会儿,酒后吐真言,连半个幌子也没给自己留:“要是您醉了,臣想照顾娘娘。”
    董灵鹫审视了一下小郑太医,嗯,还算吐字清楚,不至于醉到不知天圆地方。
    “就只是这样吗?”
    “还有……”
    郑玉衡忽然握住她的手指,他方才呛了酒,咳出了眼泪,所以墨眸格外湿润明亮,熠熠如星,比窗前的月色还更皎然、清澈。
    他忐忑地问:“臣……臣跟先圣人,谁长得……比较好?”
    董灵鹫不假思索:“当然是你啊。”
    郑玉衡捂了下脸,又说:“娘娘不要臣,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以您才嫌弃我的。”
    董灵鹫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沉吟道:“并非如此,是因为……哀家一直压着心头的邪念,一旦邪念引起,恐有不可罢休之势,一是怕惊吓着你,二是怕对你不尊重。”
    换而言之就是,别看董灵鹫在众人眼里是个无情无欲的菩萨,可她要是压制不住私欲,以她的权势和阅历,那能玩儿的可太多了。她不敢说自己的本性就那么圣贤、那么温柔,说不定也会达到战国秦宣太后、秦王之母赵姬、或是西晋贾后等人的荒唐程度。
    董灵鹫可是在他身上发泄过破坏欲的,那时咬破了郑玉衡的唇角,让脸皮薄的小郑太医好几天都不敢见人。
    而且她久旷雨露,对男女之事已经多年不曾亲身践行,所以也担忧自己跟郑玉衡没有默契,反而因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影响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郑玉衡听了,耳根虽然烧得滚烫,却仿佛大大地放心了,吐出口气:“原来如此……”
    他说着,却蹭过来,试探着碰她的唇,还偏要问:“那,臣跟先圣人比……”
    董灵鹫心道,这是什么诉求?男人的攀比心就这么强烈?
    她没有想通,便不过脑子地敷衍了对方一句:“你好,什么都是你好。”
    郑玉衡面露感动,撒娇猫咪一样蹭她的肩膀,手臂环过去抱住了她,突然很认真地说:“那臣也比他大的。”
    董灵鹫:“什……嗯?”
    郑玉衡极度认真地询问:“是不是?”
    董灵鹫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额头,纳闷地想,这酒虽然很烈,但不至于喝坏了脑子呀?她道:“这个也要比吗?”
    郑玉衡埋进她颈窝里,气息乍冷还寒:“这个不能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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