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时分,绵绵细雨过后,风里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水雾蒙蒙的铜窑小镇宛若似梦,漫天坠落的雨滴在河面散开一片绿色的涟漪,丝丝细雨凝聚成一条条小溪,沿着破旧的屋檐下成串滑落。
    天暗了,蜿蜒的青石板路行人寥寥,远处传来几声狂吠的狗叫,夹杂着小孩的嬉笑声,预示着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的矗?在小河边,灯杆陈旧,像孤独老人佝偻的弯下腰,那丁点幽光照亮回家的路,也点燃刺青店里男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好了。”
    魏东替人贴上保鲜膜,交代几句注意事项。
    “今天这么快?”客人是隔壁镇的老客户,同他混的很熟,见他低头看着手机乐呵,说话也无遮拦,“怎么,老婆催着回家?”
    “滚蛋。”
    魏东恢复严肃脸,默默收起手机,起身整理东西,顺便下逐客令,“你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天黑下雨,开车不安全。”
    那人满脸坏笑,套好衣服拧着伞就往外走,临走前不忘调侃一句,“那天听大光说你找了个洋气老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情报属实,东哥,啥时候带给我们几个瞧瞧,开开眼界。”
    “瞧什么瞧,赶紧滚!”
    “哟哟,千年光棍难得开花,普天同庆,我下次给你弄条长鞭炮,从街头炸到巷尾。”
    男人缓慢回身,满脸阴沉,那人见状不敢造次,怂怂的赔着笑,转身跑进雨里。
    魏东收拾完所有东西,关店门时掏出手机,笑着回复刚才的微信。
    枝南:『我的蛋糕都快做好了,你还要多久?』
    魏东:『回来了。』
    微信是亲密过后的次日清晨加上的。
    屋外秋雨淅淅,被子温柔似火,贺枝南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翻个身,身边的人没了。
    男人跑步回来后刚洗完澡,进房就见她半坐在床头醒瞌睡,他重新回到床上,她似感受到他的气息,人也跟着滑下去,紧紧抱住他的腰,闭眼又睡了过去。
    温热的软物落在她额前,鼻尖,梦里被人含着唇吸吮,梦外亦是如此。
    她烦躁被人打扰,头埋得更深,耳边是男人的笑音,夹杂断断续续的字符。
    “加个微信?”
    贺枝南困得不行,翻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用力拍在他胸口,嘟囔了声:“你自己弄。”
    再后来,她便睡得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房里没人,手机规规矩矩放在床头。
    她翻出微信,刚想跟妮娜分享昨晚的事,意外的发现微信置顶从自己变成一个全黑的头像,微信名是句号,朋友圈是条长长的横线,啥都没有。
    正当她纳闷时,那头弹出两条信息。
    『店里有点事,中午回。』
    随即是10000的转账,连句多话都没有,简单粗暴。
    她愣了半响,终于想起今早那段模糊的记忆,顺带昨晚的经过也一并忆起,她脸颊绯红如血,低头藏进被子里,冷静过后,掏出手机回复。
    『旗袍3000,你给多了。』
    那头几乎秒回,『赔双倍。』
    『那剩下的?』
    『下次。』
    呸,禽兽。
    她又羞又臊,两手捂着脸傻笑,酒醒过后回想起昨晚过于疯狂的自己,有种既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她并不讨厌,不管是那个勇敢的自己,还是不断沉溺的自己。
    昨晚过后。
    她坚信后腰的那朵花,开得愈发娇艳。
    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很多事不清不楚,关系扑朔迷离,但并不影响那颗糖的浓度持续加深。
    蜜糖破碎在紧密交缠的舌尖,甜度腻人,谁都想喂对方多吃一口。
    半个月后,贺枝南的失眠症似乎治好了。
    自那晚吃了人形态的“安眠药”,药效惊人地好,她每天抱着硬邦邦的“枕头”睡到自然醒,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就连妮娜都在视频里夸她的美上升一个高度,直往仙女那头飘。
    魏东的小院跟厨房也迎来全新面貌。
    她一口气网购了蔬菜种植与烘焙相关的全部设备,摆设简单的厨房被各类烘焙工具塞满,光烤箱就有叁个不同型号。
    那日,他忙完从店里回来已过吃饭时间,刚准备进屋,模糊听见小院那头的动静,寻声过去,院外屋檐挂着硕大的灯泡,张婶正弯着腰讲解什么,身旁认真听讲的女人套着他的外套,手上拿着小榔头卖力扒拉泥土。
    男人站在原地,呆呆盯着她的背影,抿唇傻笑。
    仙女下凡,诱人的烟火气。
    秋夜的雨绵绵不停。
    魏东没打伞,飞速穿过一个接一个矮小的屋檐,雨水滴滴答答的砸在他肩头,衣领湿透,挂在皮衣上水滴似颗颗剔透饱满的珍珠,顺着衣摆坠入浅浅的水洼。
    他推开小院的铁栅门,走到门前时,听见里头传来舒缓绵长的曲调,放的是粤语老歌,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风继续吹/不忍远离/心里亦有泪/不愿流泪望着你/过去多少快乐记忆/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他抬手打落头顶的湿水,小心翼翼拉开半边门,厨房的女人没察觉,她沉浸在歌中,跟着轻声哼唱。
    她在家里没穿旗袍,米黄色毛衣搭配白色毛绒裙,毛衣宽大柔软,弯腰时,衣领顺势下滑,露出小半边白皙的香肩。
    乌黑丝滑的长发束在一侧,碎发垂落,她伸手勾在耳后,手里拿着裱花袋,认真给刚出炉的蛋糕勾勒漂亮的花边。
    他收回视线,抬手捂住胸口。
    爆裂癫狂的心跳声,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因她的美而失魂这件事,早已不在自控范围内。
    他还在挣扎什么?
    他早就输了。
    自见她第一眼起,输得明明白白。
    屋外的冷风透过窗户飘进屋内,她冷的一颤,缩了缩脖子,转身想去关窗,谁知刚回头,男人就出现在身后。
    她愣了下,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又见他衣服被雨水打湿,几步走到他身前,踮起脚给他擦干脸上的水。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打把伞。”
    出口是埋怨,听着是小媳妇的软话。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深沉的眼睛瞧了她半响,长臂一揽,直接把她抱在餐桌上。
    瞬间贴近的身体,扑面而来的凉意。
    他累了一天,只有这会儿才能放松点。
    “今天做的什么蛋糕?”
    “齐齐想吃芒果的,闹了我一天,不答应不肯走。”
    魏东喜欢她眼底忽闪的星光,只要聊起甜品蛋糕,她整个人似被火点着了,笑得明媚耀眼。
    “你也别太惯他,这玩意吃多了长肉。”说起这个,他严肃的皱了皱眉,“过段时间我得带他减肥,太胖了影响身体健康。”
    贺枝南轻轻眨眼,伸手拽他衣领往前拉,两腿顺势勾到他腰后,贴得很近,昂头就能亲到他。
    “带上我一起,我也要减肥。”
    “你减哪门子肥?”
    魏东嗤笑,“瘦得跟纸片人似的,床上我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你弄完了。”
    “那你倒是用点力啊...”她眼波流转,娇得人受不了,“光看不吃,憋着不难受吗?”
    “别撩。”
    他眸光发沉,呼吸声明显不稳,伸手拽住女人摸到后背的手,死死按在桌上。
    “这种事得谨慎,不能太随便。”
    贺枝南情绪失落的垂眸,闷闷地哼了声,“哦,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微微勾唇。
    “知道你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她心里有怨,忍不住阴阳怪气,“正人君子,你好。”
    男人低沉的笑,回想起她在床上幽幽怨怨的小眼神,这段时间使尽了浑身解数撩拨他,他始终稳如泰山,再难受也不过是自己跑去解决,或者深深吻住她,让她用别的方式代劳。
    “生气了?”
    “不敢。”她侧过头,唇角紧抿,越想越来气。
    魏东刚开始以为她是个孤傲的清冷美人,后来关系熟络点,两人之间唇舌战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再后来,不受控的情愫疯狂吞没两人,她慢慢展现出另一面。
    思想上,她是个独立的女人,可在感情和生活上,更像个稚气的小孩。
    他两手撑在她身侧,身子压低,吻落在她耳朵上,声调软了点,“行了,别气了。”
    “我没生气。”
    贺枝南嘴硬不肯承认,转过头看他,近距离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黑瞳在夜间格外迷人,深情且坚定,黑漆漆的闪烁暖光,看得人心花怒放。
    他眼底滑过一丝笑,“来,哄一下。”
    不等她思索完“哄”的深意,微凉的吻轻轻落下来。
    他也不着急,舔着唇瓣厮磨辗转,听她喉间细小的“呜咽”声,微微侧头加深吻的热度,她脑子热了,主动张开嘴,男人笑着,调情似的偏不回应急切的小舌头。
    “魏东!”
    女人怒了,柔柔的瞪他。
    他心里憋着坏,就喜欢看她欲求不满的郁闷样,惹火了她,他才不急不慢的接着那个炽热的吻,带着吞人的气势,吻得她浑身发软。
    “东叔!”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吻到难舍难分的两人神色大变,匆忙分开。
    贺枝南面颊红透,见他衣服被自己揪成麻花,抬手想替他整理,结果忘了手里还抓着裱花袋,稍一用力,喷溅出的奶油糊了他一脸。
    白花花的奶油顺着挺立的鼻梁滴在唇上,滑过下颌,轻盈的坠落在地上。
    冒雨跑来吃蛋糕的齐齐刚进来就瞧见男人的惨状,他年纪小,不太关注男女之间暧昧的姿势,他只关心掉落满地的奶油。
    他两手叉腰,高声怒吼,“东叔,你赔我的奶油。”
    女人抬头看男人被奶油糊住的大黑脸,既郁闷恼火又无处发泄。
    压抑的笑音断断续续从口中溢出,后来她克制不住,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无比放肆。
    扳回一城的愉悦感,让人神清气爽。
    这头。
    魏东听着小胖子絮叨的怨念,抬手抹开散发甜香气息的纯白奶油。
    记住今天。
    他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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