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富贵觉得自己还能和石磨他们说说话,到现在君臣有别,富贵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孤家寡人的气氛。
    现实中是他说他的,别人理解成别人的。
    所以这个时候石磨还在喋喋不休,帮富贵分析明年攻打江北的胜负概率有多大。富贵耐得性子听完,终于问了一句自己如今想知道的事情:“太子怎么样了?朕就想知道这逆子什么时候造老子的反?”
    石磨不知道富贵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所以谨慎的回答:“如今太子那里还算安稳……”
    意思就是这小子如今还缩着脑袋呢。
    富贵就替太子着急,你说你好歹是个男娃,怎么比不上你姐?你姐小时候就敢对你老子横眉怒对,你现在还恭敬到什么时候?
    如果太子真的有造反的行动,富贵还真的高看了他一眼。只是现在一直按兵不动,富贵就替这个儿子着急,你养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是做善事让这些人吃你的喝你的吗?
    就在富贵面无表情地盯着池塘水面,两眼无神,一脸生无可恋的时候,石磨终于给富贵带来了一个令富贵略微兴奋的消息。
    “您还记不记得端木家的老太太,她身边的人如今跟二公主接触的很频繁。”
    “没想到这老太婆还不死心?我就想不明白了,跟他们家有血海深仇的是秋叶,秋叶在江北呢,如今一把年纪了,想要报仇只能快速,她的年纪等不了几年了……我要是她,拿那点钱到江北去找一个刺客,在秋叶出门的时候刺杀她。在江北好歹还有机会伤到秋叶,在江南等到什么时候?”
    富贵这个时候终于心情振奋了起来。“说吧,二公主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二公主多少有些没脑子,如果说太子眼光比较短浅的话,那二公主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两寸宽。
    “二公主……这几天周家比较忙乱,驸马整天整夜守着周将军,所以二公主这几日和端木家的老太太见了面……据说二公主答应了端木家的老太太,将来替他们家报仇……并且答应,江北的储君,也就是您外孙女……”
    “叫明珠,嗯,我知道。这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第三代人,姓巫马……二公主生的姓周,不一样。怎么?二公主打算将来把明珠交给端木家的老太太?”
    “是……”
    “那老太婆给她许诺了什么好处?要是好处小了,二公主才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嗯……”
    看到石磨吞吞吐吐,富贵哈哈大笑。
    “一个嫁出去的公主,与太子的关系不好,与其他兄弟的关系也不好,将来若是交战,南方若是大胜,就凭着一个公主的身份是决定不了明珠的将来的,如果她的身份换成女皇或者是东宫呢?明珠是死是活她也有机会插上话了,甚至能决定秋叶的生死……若是她想要做到东宫位置上,必定要先把太子拉下来,而且还要让他的兄弟们闭嘴。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女皇呢?”
    石磨这个时候一身冷汗,人家都说无情帝王家,到这个时候石磨才彻底理解了。
    再看这个时候的富贵,他高兴的哈哈大笑,甚至是拊掌大笑,就忍不住脑子里面蹦出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日子人石磨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理解富贵的心情,难道富贵听说这样的消息之后不愤怒吗?不伤心吗?
    如今的富贵算得上是儿女离心,距离家庭支离破碎也就差那一步了。甚至现在家里面已经支离破碎了……大家为了面上的好看,也还勉强维持着。
    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就难过的不知所措了,可富贵却不以为意。
    如果这是一个做皇帝应有的想法,那么石磨真的不理解。
    富贵笑完了,跟石磨说:“别管,二公主发展壮大,到最后看朕如何一巴掌拍死她。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不是小瞧她,她成不了一个储君,更做不了一个女皇。”
    第174章 交战 五
    同样是做父亲的, 林荣就比富贵尽职尽责的多。秋叶看着林荣带着明珠蹲在一座墓碑前面烧纸的时候,就觉得人的一生受原生家庭影响是极大的。
    秋叶这个感慨并不是空穴来风,秋叶和林荣能为这条理论提供大量的事实论据。林荣时至今日仍然对一起生活了没几年的亲生父母念念不忘, 隔了这么远,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根据记忆当中的位置,带着孩子来找寻父母的安息之地。
    然而秋叶只想早点弄死自己这一辈子的亲爹,这就是活生生的差距呀。
    想了想,秋叶为了给林荣留下一个好印象, 让身边的人没有跟, 自己过去蹲在明珠的另外一边,拿了一张黄纸丢进了火堆里面。
    明珠扭头看了看秋叶, 嘴里面不停, 唠唠叨叨的对着墓碑说话。
    “......爷爷奶奶,你们也要吃饱喝好。每天吃的饱饱的,多吃点肉肉......”
    小姑娘说话没什么重点, 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知道说了多久, 总算觉得自己的生活里面没什么可以跟爷爷奶奶分享的了。于是问林荣:“爹, 为什么只有我说你不说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来说的吗?”
    成年人是不会和小朋友一样, 把生活里的辛酸苦辣讲给父母听的。林荣挤出了一个笑容,“爹在心里面跟你爷爷奶奶说过了,冷不冷啊?”
    “冷,蹲的腿酸酸麻麻的。”
    林荣抬头看了看墓碑, 刚才他已经领着女儿给坟墓重新培土了,墓碑是旧的, 准备让自己的心腹帮自己重新选一块墓碑, 再把周围修一下。如今大队人马在这里, 不是做这些的时候,便打算牵着小姑娘的手离开。
    秋叶就问:“族中还有没有其他族人?不如留下点钱财,托人家修一修坟。”
    林荣这脸上能刮下几层冰渣子来:“与其托给他们,还不如我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点呢。”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低下头哄着小姑娘先和宫女们上车。看着女儿蹦蹦哒哒的离开了,林荣这个时候才不掩饰自己的怒气:“哼,他们?一辈子别想从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将来也别让他们从咱们闺女身上占便宜。”
    这明显是有故事,秋叶靠近林荣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上顺着气:“都过去了,说不定人家这个时候诚惶诚恐,害怕你翻当年的旧账了、。”
    “他们是应该害怕。亏心事做多了,总有受报应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我就不去处置他们,我就要让他们天天活着担惊受怕。然而总有些人脸皮厚,等这一段时间过去了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攀龙附凤,到时候要是有人打着我和闺女的旗号如何,你就不用跟我讲,直接动手处理了。”
    说完之后把自己的披风拢得紧紧的:“走吧,外面太冷,咱们早点儿回去。”
    两个人便走到了马车边,就有人扶着他们上了车。小姑娘已经跟小舅舅在马车里面开始吃点心喝茶了。
    冬风赶快到了两杯茶:“姐姐姐夫,快喝点暖一暖。”
    很明显林荣的心情不好,所以两个小孩子敏锐的感觉到了,也就没有闹起来。吃饱喝足没过一会儿就躺在一边的角落里睡着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暖烘烘的马车里确实让人打不起精神。然而秋叶还要处理很多事,于是便从马车里出来,骑着马在外边跟随队伍走了一会儿,被外边冷风一吹反倒是精神了不少。
    外边的大地一片苍茫,秋叶注意看了一下,大雪下面覆盖着冬小麦。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哪怕是这几年气温都有点儿反常,几乎都没有下雨。但是只要是人勤劳总是饿不死的。这两年最大的工程也是修水利,能给田野大地浇水,只要是明年还有收获,天下就会安定下去。
    秋叶有的时候甚至在感慨,在这一片大地上生长着最勤劳最朴实也最安居乐业的一群人,这群人吃苦耐劳,逆来顺受。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永远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其实到了现在秋叶站在这个位置上,知道所谓的盛世就是让百姓吃得起饭,穿得起衣,看得起病,上得了学。这个目标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真的值得一生去追求这个目标。
    其实不只是皇帝,哪怕一个有追求的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人生目标。有这个目标如同明灯一样的挂在天际做指引,就不怕这一辈子碌碌无为。皇帝与普通人的人生目标不一样,或许皇帝的人生目标应该是志在天下。
    这就是秋叶和富贵不一样的地方。
    富贵只是根据性格当中的不安分觉得如今日子过得太过枯燥乏味。甚至在做了皇帝之后觉得做皇帝也不过如此。于是就想着折腾,不折腾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已经到了年前了,在北方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味儿就已经很足了。亲朋好友,特别是一些朋友之间已经开始提前送礼物了。江南的习惯虽然和江北的风俗不太一样,但是江南的朝廷里面,特别是上层官员之间,大部分都是从北方去的,所以大家还是遵循着北方的风俗。
    周挺经过家人的悉心照顾已经醒来了,只不过身体还有些虚,为了给富贵一个交代,他们父子两个亲自来宫里面请罪。富贵虽然心里面觉得周挺没有死在这次大战里面是一个遗憾,但是事情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并没有找后账或者是去补刀的意思。
    反正江南江北总有一次大战,周挺不死在这一次大战里面也会在将来的某次大战里面“壮烈殉国。”
    富贵有耐心等下去。
    所以面对着富贵善解人意,甚至是对周挺嘘寒问暖的一个态度,二驸马就把头埋得很低,不敢把头抬起来,他毕竟心中有愧。
    周挺却是个老狐狸,和富贵上演了一出君臣情深,甚至说到动情的地方周挺眼泪都出来了。二驸马看着一副忠臣像的父亲,再看看一副明君像的岳父。一时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起来,这个年轻人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周挺哭的泪水涟涟,二驸马显得呆若木鸡。富贵和周挺两个人拉手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冷淡了二驸马。对着二驸马也是嘘寒问暖,对着二驸马的老婆孩子,也就是二公主和他们俩的儿子也是问了很多。
    富贵甚至很有深意的交代二驸马:“如今你们年轻,小夫妻感情好,你也不要总把心放在外边,回头多关心关心公主。”
    二驸马只当是岳父交代自己和公主多亲近,于是当场答应了下来。周挺却没有儿子的想法那么浅,在一旁试探:“他们小夫妻见面的时间多,每次都是蜜里挑调的......难不成是为了子嗣的缘故?”
    富贵哈哈笑了一声,拉着周挺的手:“就是这个话,他们夫妻成亲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有个儿子,但是儿子多了才是福气。朕还想着什么时候再抱外孙呢?”
    周挺放心了下来:“臣夫妻两个只盼着再来一个孙女,到时候他们夫妻一子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儿女双全呀。”
    这话说的二驸马脸红了起来,两个老家伙哈哈大笑。
    让外人看,这君臣两位感情还非常好,若说互相算计的对方去死,谁都不相信。
    二驸马回家之后,把今天见面的事情略微跟二公主说了一遍,二公主一听立即一脸欢喜的表示明天要进宫。
    “我亲自给父皇做了一双鞋,明天捧过去求他老人家赏脸试一试。”
    二公主这样勤快的时候不多见,二驸马就觉得这快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回娘家也不能这样寒酸的过去,最起码也应该再带点其他东西。
    然而二公主不听,二公主觉得自己是皇上的亲闺女回娘家何必那么见外?
    “你不懂,父皇喜欢人家和他亲近的,若是咱们大包小包的走亲戚,父皇心里面反倒是不好受。再说了,咱们的东西都是父皇赐的,有什么人家都知道,何必打肿脸充胖子,你不用管了,明天我带着孩子回去。”
    二驸马是没想那么多,想着明天家里面也该准备过年的事了,让公主回宫里一天也行。
    第2天二公主带着孩子去了,把孩子放到后宫让生母看着,自己跑到了前面要见富贵。
    富贵在楼上坐着看书,听说二公主来了,想了想就让这孩子上来。
    二公主一上来先是撒了一会儿娇,坐在富贵面前问:“二王爷从江北回来,听说还在王府养伤呢,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听很多人说伤的不轻。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富贵听完之后眼睛一撇:“你觉得该怎么办?”
    “叫女儿说不如过了年之后再发兵攻打江北。”
    “你说发兵就发兵,这中间牵扯到多少事情,军粮军械都是要钱的,这钱从哪儿来?”
    “可我听说咱们税收是能够征伐江北的。”
    “难道只有征伐江北一件事吗?江南官员的俸禄,各地赈灾救灾就不要银子了?国库里面可从来没有充足过,若是根据一个人的好恶任意发兵,人家只会说朕是昏君。”
    “父皇,别听那些书呆子胡说八道,叫女儿说只要打仗打赢了,他们就没人敢说您是昏君,说来说去还是这一次我公公没打赢。”
    富贵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问:“看你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难不成给你10万大军,你也往江北攻一场?”
    二公主一听,眼神顿时亮了:“若是愿意给女儿,绝对能保证旗开得胜。只是害怕有人说女儿是一介女流......在咱们江南,这样的老匹夫多的是,一点用都没有,还在那里胡言乱语。不过您要是真信得过女儿,女儿真的能保证旗开得胜。”说完凑过来摇晃着富贵:“父皇答应女儿吧,别说10万,哪怕5万也行啊。难不成只有江北的伪帝可以领兵打仗,女儿不行?都是您的女儿,凭什么她行我不行?”
    富贵还真的不相信二公主,这和男女无关,只是因为每一个人的能力不一样。
    富贵就没兴趣再和女儿说下去了:“行了,天已经快要黑了,早点回去吧。”
    可外边艳阳高照是一个难得的晴天,这会儿连中午饭都没吃呢,怎么能说天快黑了呢?二公主就知道这是敷衍自己,于是就接着撒娇。
    “父皇,女儿好歹也是读了那么多书的。再说了,江北的伪帝连书都没读过,我不信她能比我强。”
    这么说着,就有宫人禀告,是太子来了。
    太子高高兴兴的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块略显陈旧的砚台。
    “父皇,这是儿子给你寻来的......”
    富贵嗯了一声,把砚台拿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太子就问了一句:“公主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给父皇请安的,怎么太子不想让我来?”
    “公主在宫里面来去自由,孤愿不愿意,公主难道听吗?”
    看到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斗嘴,富贵就当没听见。公主气的哼了一声,富贵就对二公主说:“回去吧,别说是5万大军,500都没有。”
    “父皇~”
    “你要大军干嘛?”太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敏锐度的。
    “我要去攻打江北。”二公主说完,对着太子冷哼了一声:“我好歹还有这个心,恐怕你连这个胆都没有。”
    “你......”太子冷笑了一声,“是你有这个心还是驸马有这个心?驸马倒是好样的,自己想要再出兵,想到这一次大败而归,不好意思来了,怂恿着你过来。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没有替父皇想过吗?若是再大败而归呢?几万人马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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