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确实有错在先,可说到底也是年少无知,后来也是一心改正,可曾家始终不给娘认错的机会,就连娘去世也不曾问过一声。这些年从来没有过来往,便是等同于一刀两断了,我认,为此从来没有拿曾家出来挡过灾,也没有去求过什么,可眼下曾家却跟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打听了张家的事,拉扯起亲戚关联,实在是让我心中反感。”
    许禾蹙起眉头:“说句不好听的,大户人家最看重利益勾连,恐怕也是看张家折腾起来了,能做一门亲戚。”
    张放远直摇头:“商户不比官身,若是有官亲会顺利很多,可即便是日子坎坷些,我也不想攀曾家这门亲。”
    “别往心里去,以后避开些便是。”
    张放远道:“看好了瑞锦,我瞧那老头子对瑞锦颇为欢喜,到时候拿着孩子入手恼人。”
    第116章
    “瞧瞧新整理出来的屋子,可还缺什么或者有想添置的。这边向阳,都未曾让人前来修筑,可是你爹亲自改建的。”
    许禾领着小鲤哥儿看了新的厢房,两个孩子都大了,还住一个屋子难免不便,趁着瑞锦要下场考试,正好给小鲤哥儿挪个窝。
    “啊?”瑞鲤嘴巴张大老大,他说家里最近敲敲打打的收拾屋子作何,他爹还同他说屋顶漏雨才维修的,结果是给他安排的屋子。在厢房里瞧了一圈,新房间很好,又大又敞亮,只不过:“我还是想跟哥哥待在一起。”
    他跟哥哥顶着一张脸,出生就一起睡一张小床,忽然要让分开,那以后他睡觉踹谁的屁股,强谁的被子,这肯定会睡不着觉的。
    “哥哥要下场考试,夜里温习的晚,点着烛火你不怕他吵着你睡啊?”
    “哎呀,忍忍几日便过去了,再者哥哥少有在屋里温习,都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的,他一点也不会吵我。”
    许禾一把扯住想溜出去的小哥儿,打小就黏着他哥哥,要让两人分开他自然是不肯轻易答应的,眼见是借口说不过去,他道:“你们俩都这么大了还在一道可不成规矩,传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以后你哥哥要娶了媳妇儿,你还挤一屋不成?早些搬出来也就早些习惯了。”
    “我不要。”小鲤哥儿跑不出去,趴在软塌上耍赖:“我跟哥哥成亲好了,这样就不必搬屋子。”
    “胡说八道。”许禾弹了小鲤哥儿的额头一下:“谁说有一家人能成亲的。”
    小鲤哥儿捂着脑袋:“那作何大伯娶了表妹呢?大伯说家里管这叫亲上加亲,我要是跟哥哥成亲不比他们还亲啊!”
    许禾拳头都捏紧了:“你信不信我揍你!?”
    小鲤哥儿缩到了软塌的另一头去:“本来就是。”
    “表辈是远亲,那是一个屋檐下的亲戚吗?”
    小鲤哥儿抱着软塌上的小软枕,撅着嘴和他爹対峙:“哥哥不跟我成亲也不会跟别人成亲,他说要读到老学到老,哪里有时间成亲。”
    “你哥哥可不会像你这么淘气不懂事。”
    “哼!”
    许禾坐到软塌上:“今儿要是不自己和下人一起把屋里的东西都搬过来,那就不准出宅子去玩儿。下人毛手毛脚的要是把有些人的蝈蝈蛐蛐儿的放跑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说着,许禾屁股一抬就出了屋子,小鲤哥儿赶忙追过去:“别动,别动,我自己搬过来!”
    瑞锦从书房里出来,看着跟在许禾屁股后头跑的小鲤哥儿:“挪窝了?”
    “哥哥快来拦住爹爹。”
    小鲤哥儿冲了过去拽住瑞锦的手,却见他哥哥一动不动,他气呼呼的吐气:“是不是你早就不想和我一个屋子了!”
    “没有早就不想,昨天开始不想的,”
    “你没有我了!”
    一晃便到了五月中,张放远收到苏州的来信,张晓天和张晓玄此次前去苏州十分顺利,货物都已经销的差不多了,能够提前折返。
    庄檐的武馆的第二家分管生意不亚于第一家,家里的孩子满周岁,这朝又新买了宅子,准备也像当初他们家一般,好事成双,把乔迁新居和孩子的周岁宴办在一日。
    一翻黄历,倒是和童考凑在了一天,连考试日子都是地方上定的吉日。
    如此张家就有些忙了,既是要抽人到庄家帮忙,又要操心瑞锦下场的事情。
    昔年科考才受重视起来时,童生试也要分为两回考,需得经县试府试,两场考过才能继续参加科考。不过后来因两场考试刷的严格,往上朝廷录用人才不够,这才适当放宽了童考,两回考试并作一回考,接连考上五场。
    这当儿的天已经快入夏,天气炎热不堪,考场的环境又不如家里,清早上大户人家的父母便亲自带着自家幼童前去考场外头候着。
    天还没亮许禾就把下人给瑞锦整理好的书箱又翻看检查了一遍,童考虽然不像院试乡试严苛,但是但凡下场检查都很严格,若是书箱笔墨纸砚出点什么纰漏,被取消了考试资格问题就大了,更何况还是连坐,还有几位互结的考生也是会受影响的。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下人套好了马车便要送瑞锦去考场了。
    哥哥考试,私塾里少了一位学生,夫子也给大家都放假了,小鲤哥儿在床上撅着屁股睡的香,可是想着答应了要送哥哥去考场,睡眼朦胧的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由着下人把衣裳给他穿戴整齐,软滑的帕子从凉滋滋的香膏水里泡过了敷到了脸上,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的睡意消散了不少,被仆役拎着进了马车里。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的,他又想睡了,小爹和老爹还不住的交待哥哥这样那样,他登时就睡着了,也只有哥哥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可以再起来那么早的同时还神采奕奕的耐心听着二老交待。
    “试水考试而已,不必紧张。”
    “知道。”
    一家四口到考场外头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科考越是往上头考生越少,童生试作为最第一级,参考人数的基数便最大,且又大部分还是十岁以下年纪较小的小童,大抵是家中人都会相随相送,为此考场外人是最多的。
    “爹爹都回吧,让书童跟着我过去就好了,还得前去小叔家去帮忙呢。”
    许禾点点头。
    瑞锦又看了一眼靠在许禾腿边上呼呼大睡的小鲤哥儿,上前去捏了一把他的脸:“口水都流出来了,我走了噢。”
    小鲤哥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意识擦了擦嘴巴:“到了啊?”
    “嗯。”
    “哥哥快快去考场吧,等你考完,我还来接你。”
    瑞锦笑了笑,摸了一下小鲤哥儿的脑袋,没说话下了马车。
    小鲤哥儿赶紧凑到窗户前,扯开车帘子脑袋钻了出去,一路看着他哥哥文质彬彬的在书童的伴随下进考场去验身,直到看不见人了才缩回轿子去:“去小叔家吃好吃的啦!”
    张放远把小家伙抱了回来:“贪吃鬼,过去不能上蹿下跳的,知道了不?”
    “我知道,还要去看小朋友呢。”
    马车一扭便去了庄家的宅子。
    这几年武馆的收入不少,便是只拿三成,张放远每个月都能提到五六十两银子,庄廉一直把钱攒着,几年功夫才在城东买了一处宅子。
    原本许禾是希望晓茂住的离他们近些的,但是这几年城西青山巷这头新建了许多铺子,入住来青山巷的人愈发多,房舍的价格也早不是当初他们买入的那个价格,便是和张家宅子现在同等的大小,起码价格得贵上一倍。
    到底是根基还不够稳定,又还要运转两个武馆,一番合计下来还是选了城东那头的一个宅子,虽不如张家宽阔,但是两口子一个小崽子住也大的很了。而且先前一直住在武馆里,突然搬进宅子,无论如何都比先前的条件好太多了。
    今天这边热闹,乔迁新舍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这几年生意没少结交到朋友,今日好事成双,前来祝贺的人如过江之鲫。
    张放远跟许禾也备了一份厚礼送去,祝贺的爆竹足足带了一箱子过去。
    从辰时起,庄家的炮火声便未曾停下,喜庆的同过年一般。
    “这庄家倒真是手笔不小,一举拿下了个新宅子。”
    “自打集安武馆开业以后,城中别家的武馆生意便落了下去,而今又开了第二家武馆,足以见得没少赚钱。”
    “这庄家倒是真立的起来,昔时也不过是个村农猎户,竟然能一举开起来武馆,还一路经营到了今日。”
    “庄家背后是张放远,有这堂兄护着,庄家的生意能起来也不足为怪。”
    庄家隔街茶坊二楼上几个吃茶的人,远眺庄家爆竹翻飞,不由得感慨了几句。
    “秦兄别干坐着,吃茶啊。”
    “蔡兄一席话若何让秦兄吃的下去茶水。”
    姓蔡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怔,自知失言,告歉的同秦姓男子添了杯茶。
    秦鸿德心中自是不愉,他手头上最紧要的就是武馆生意,城中一半的武官都是他手底下的产业,其余姓氏的武馆都是在他手底下讨日子过,这两年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集安武馆发展壮大起来,如鲠在喉。
    也不是没有打压过集安武馆,原以为庄家不过是个猎户开的,想要除去容易,只是正如席间之人所言,庄家背后是张家。
    当初张放远那小子靠着炭火生意一举成名,打下了基业,轻易又铲除不动。昔时他还同张家谈过炭火生意,结果未曾谈拢,新仇加旧恨,秦鸿德心里更是气恼。
    他闷了几口茶,看不得庄家热闹喜庆,借故说今日天气炎热,遂离席而去。
    “秦兄!”
    姓蔡的看着秦鸿德甩袖离开,急忙站起身意图挽留,却又未曾追上去,待着人走远后神色一敛,反而自得的吃了口茶。
    张家主理生意并非武馆,而是村中供应的家禽,天灾时口碑立下,这些年生意居高不下,倒是让他家禽行的生意不成样子了,既是自己处理不得张家,若是有人代为做刀子可再好不过了。
    庄家的喜宴结束了,瑞锦的考试却还未结束。
    小鲤哥儿在家里百无聊赖,哥哥在家里的时候虽然时常就泡在书房里,不见得会同他闲玩儿,可好歹是在家里,去书房里晃荡一圈儿,瞧瞧哥哥的文章诗词,送一盏子自己和小爹做的不成体统的甜汤小饮过去,总能见到人,高低可以打发会儿时间了。
    现在好了,人考试去了,瞧都没得瞧一眼。
    索性休沐着,他便把小星哥儿拖到了家里来玩耍。
    “我搬新屋子,还没邀你过来玩儿过。”小鲤哥儿脱了鞋子,爬到了让仆役新铺的凉席上,又把小星哥儿牵了过来,帮着他脱鞋子,凉席上头有一张矮桌,上头置放了几碟子精美的糕点瓜果。
    小鲤哥儿净了手,把碟子往骆予星面前推了推:“小爹爹做的冷拌鸡脚,脚骨头都已经去了,酸辣爽口,可好吃了。要不是你今日过来,爹爹都不给做的。”
    骆予星吃了一口,这道菜夏时在城中卖的极好,祖父出去应宴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碟子回来,但是味道都不及许小叔做的。
    小鲤哥儿见骆予星也喜欢,笑眯眯的捏了捏骆予星的脸蛋儿:“我原本是觉得从原来的那间屋子搬了出来离了哥哥不舒坦,不过现在看来这边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骆予星眨了眨眼睛:“什么好处?”
    “那当然是你过来便能直接到屋子里来寻我?先时哥哥也在一个屋子,你总是不进屋玩儿。”
    “你们是亲兄弟,在一屋自是无事,我哪里好进去。”
    “是是是,骆夫子家教严格,你最是守礼的。”
    两人说乐的自在,许禾进屋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个小家伙正齐排趴在凉席上翻看着小书,瞧他进来了,骆予星赶忙坐直了身子,懂事的叫了一声许小叔。
    许禾摸了摸骆予星的头,対瑞鲤道:“我今儿请小星哥儿过来可是为了教你针线活儿的,小星哥儿都会绣莲花了,你还针线都拿不稳。”
    “不着急,慢慢学。”许禾阻断小鲤哥儿想要推脱的话,道:“我去买些菜回来,中午下厨给你们做喜欢吃的菜。”
    “好耶!”小鲤哥儿登时又忘了要学习针线活儿的不快,赶紧点菜:“我要吃酱肘子,蒜香排骨。小星哥儿喜欢吃山珍,爹爹也要记得买。”
    “好好好。”
    许禾也是有些日子未曾自己亲自下厨做饭了,素日里也只是给小崽子做点小吃食,一时间厨性大发。
    “你们便就在此处等着吧,菜市那头马车不易进去,乱哄哄的到时候挡了路麻烦。”许禾自行拿了菜篮子去菜市里,这一片儿他再熟悉不过,出嫁前卖菜没少来过菜市,进出轻车熟路。
    搬到宅子后,这几年雇农没少送儿女来为奴婢,家里又买进了仆役,人手越发的多,像是采买家中食用的肉菜一系,再是用不上他动手了。
    今儿自己一个人进来买个菜,他反倒是觉着颇有些意趣,一高兴便没少买。
    出菜市时提着的篮子装的满满当当,还有小贩觉得他大方想追着来再推销点菜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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