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还在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手指。
    虞冷月往天上看,脑子似乎已经有了幻想, 灿笑说:“想要的可多了……先带我去骑马吧!我长这么大, 还没骑过马。”
    周临渊眼皮子一掀:“你生辰什么时候?”
    虞冷月说:“三月二十一。”
    周临渊顿了顿, 道:“……那还久得很, 不着急。”
    虞冷月皱了鼻头:“怎么不着急,急得很。”
    看他的年纪,都过弱冠了,这样两厢厮守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其实她想的何止是跟他一起去骑马。
    她憧憬道:“春天骑马,累了就在草原上席地而坐,看云卷云舒;夏天划两只船采荷,我抛一枝荷花给你,然后你把剥好的莲子给我……”
    周临渊轻笑一声。
    她倒是会使唤人,把他当下人似的用,还让他剥莲子。
    却不由自主跟着问:“那秋冬呢?”
    虞冷月眼神空空,淡笑说:“没有秋冬,秋收农忙,茶铺很忙,冬天你又很忙,过好春夏就成了。”
    周临渊淡淡看着她,若有所思。
    说好的两盏茶功夫。
    烛火一点点烧到见底,周临渊该走了。
    虞冷月起身道:“我送你。”
    周临渊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临到跨门槛的时候,虞冷月从后面抱了抱他,蹭了蹭他的后背,低声呢喃:“则言,要惦记我,要多想着我,不能过了年,就将我忘了。”
    她总这样缠人。
    周临渊应道:“好。”
    虞冷月得寸进尺:“你人不能来,给我写信,写情诗来。”
    这回周临渊没应她。
    这样旖旎轻佻的行径,非君子所为。
    但……更小人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到底是没松口。
    “伶娘,我该走了。”
    “大雪天,注意安危。”
    虞冷月送了周临渊出去,却发现,顾豫竟然刚刚从厨房里出来,好似待了许久似的。
    顾豫与虞冷月对视,似觉心虚一般,用眼神打过招呼,便随周临渊一起走了。
    虞冷月自然知晓,刚才在厨房里面,顾豫跟雪书有事。
    用饭的时候,虞冷月直截了当地问雪书,顾豫在厨房里干了什么。
    雪书低着头,声音很低:“……没什么,就是帮忙劈了会儿柴,还看了看我挂在厨房灶神像。”
    虞冷月笑问:“他看得懂画?”
    顾豫实在不像看得懂画的人,看兵器谱还差不多。
    雪书也笑出声,说:“他看不懂,只是说我画的灶王爷好看,比他家里买的挂画还好看。”
    虞冷月点头赞道:“算他有眼光,你画的灶神是比外面卖得好看。”配色极佳,是一眼看去,就觉赏心悦目的颜色。
    雪书有些不好意思地同虞冷月商量:“伶娘,我想着,等闲了些,把画拿去卖。你觉得怎么样?”
    虞冷月重重点头:“好啊!要是卖得好,你以后就多画画,少进厨房,反正咱们也雇了人。”她还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卖茶叶、热汤,没有原料、库房万万不行,但是画画只要纸笔、颜料,比做生意划算。”
    雪书跟着发笑。
    如果真的靠画画就能养活她们俩,那她愿意从早画到晚。
    两人闲闲聊上几句,屋子里笑声一片。
    晚上虞冷月去洗了碗,收拾了厨房,就跟雪书两人一起就寝了。
    腊月间,风雪越来越盛,办年货的人扎堆了一阵子,之后出门的人就越来越少。
    生意逐渐冷清起来。
    虞冷月掐算了之后,决定腊月二十六就关张,和雪书一起好好休息几日。
    两人甚至还安排了时间出去游玩儿。
    到京这么久,她们俩还没机会一起逛逛偌大的京城。
    关张的头一日,虞冷月先睡了一大天。
    雪书惦记着卖画的事情,依旧天刚亮就起床收拾屋子,煮了晨食,抱着画幅出去找地方卖画。
    然而,卖画没有雪书想的那么顺利。
    有的掌柜将她的画,贬得体无完肤,说:“花鸟不够生动,树枝也画得粗疏,怎好意思开恁高的价!”
    本钱总要赚回来吧。
    否则她宁肯折在手里。
    再有的倒是看中了她的画,却问:“是替你丈夫卖?还是替你家主子卖?”
    雪书摇头:“替我自己卖。”
    人家一听说是女子画的,眼中露出鄙夷,评道:“只有这幅《雪中背柴翁》还算不错,但也只能算是最末等的画技……你又是个女子,要价太高了,折半卖不卖?”
    她愤愤地抱了画离开。
    连跑了几家,最后都垂眉抿唇地出来。
    雪书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继续找收画的书肆或者古玩铺子。
    就是在东风割面的风雪天里,她意外碰到了顾豫。
    顾豫从马背上跳下来,在风雪呼嚎声中,拦下雪地里的雪书:“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雪书循声抬头,眼前景象已经十分陌生。
    不知不觉都走到离三必茶铺那么远的地方,都快到另一个坊了。
    她望着高大的顾豫,不复初见时的畏惧,而是有些觉得亲切:“顾爷,你怎么在这里?”
    天太冷,马都不乐意待在外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眨着,眼睫挡不住风雪,不耐烦地跺跺脚。
    顾豫拽紧缰绳,避免马儿脱缰,指了个书肆,示意雪书去廊下说话。
    两人走到书肆门口,抖了抖身上风雪,顾豫才说:“我出来替爷办点事,刚回城。你干什么来了?替你家掌柜的办事?”
    雪书摇摇头,抱紧了怀里的画,不肯多说。
    顾豫也不多问,只是说:“来,上马,我送你回去。”
    雪书仰头看看那马,害怕得紧,又摇头,欠身道:“不用,我自己回去。爷您有事先走吧!不用管我。”
    顾豫是个直爽利落的性子,也不多说,应下一声,坐上马背就走了。
    雪书便进了书肆,继续去问。
    她这回学聪明了,告诉书肆掌柜:“画是替我家老爷卖的。”
    那掌柜也是阅画无数,一眼便看出来,嗤笑说:“一看就知是女子的手笔,倒是有些意趣,但是值不得几个钱,你若肯折价,我就收了。”
    雪书冷了脸,抱着画就走了。
    女子的手笔怎么了,好像沾了什么晦气似的。
    她不想卖了。
    不管对方再如何挽留,她也没有再回头。
    雪书径直往回走。
    这回,又碰到了顾豫。
    一次两次的巧合,不免有些惊喜和好笑。
    两人隔着风雪遥遥相望,顾豫先笑了。
    他看起来像不苟言笑的人,其实笑的时候并不少,离远了觉得这人冷漠凌厉,熟悉了便觉得还算和善。
    雪书抱着怀里的画,抿唇笑看着顾豫。
    顾豫走过去,雪絮在他黑硬的眉毛上融化,他看着雪书手里的画,直截了当地问她:“在卖画?”
    雪书这会儿才点头,不好意思地说:“一幅也没卖出去。”
    顾豫道:“让我试试?”
    雪书微愣,“成吗?”
    他可是“顾则言”的人,一看便也知道身份不凡,怎么好帮她做这种小事。
    顾豫豪迈地挥手说:“怎么不成?姑娘还计较这个?”
    雪书抿唇笑了笑,她脸颊有江南女子的白皙,经风一吹,薄弱又微红,十分怜人。
    顾豫接过她手里的画,同她一起边走边道:“姑娘真该像你家掌柜学学。”
    她使唤人的本事可是一流。
    雪书低低地笑出声,说:“她是那样的人,很会为人着想,旁人自然也愿意为她做点事。我们以前在金陵,左邻右舍与我们一般大的,都同我们交好。”
    顾豫听了一笑,跟着雪书一起去了书肆。
    雪书不愿意进去,就在外面等。
    但顾豫和掌柜谈价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窥探。
    顾豫虽是个男子,掌柜一贯地压价。顾豫最常干的事,就是和人打交道,掌柜那点子小算盘,全在他掌握之中,三言两语把人给说得哑口无言,一掌拍在柜台上,硬气道:“这幅画刚才就有人开了高价,老子嫌他说话难听,不肯卖。你要是也不想买,直说,爷现在就去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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