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他会来见我,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半。”谢枝山直接回应了她的试探,也噎掉她腹中打好的修辞。
    司滢有些尴尬,却又很快抖起精神:“那公子还有什么事要交给我么?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铁定帮公子办好!”
    主动成这般,谢枝山睃着她,带着不加掩盖的审视。
    看来这人虽胆小如豆,却也并非不懂审时度势。经了他与西宁侯这一晤,猜到翻案之事大有眉目,便热诚得两眼放光,扮那不世出的热心肠。
    胆气伸缩自如,时有时无,不禁令人感觉有些招笑,甚至从她的反口之中,窥出少许滑头来。
    “不急,且容我想想。”简短答了一句,谢枝山回去继续打坐。
    鞋子搓地的声音响了两下,恭维随之而来:“其实我早就觉得公子是无辜的了!公子面相极善,佛耳慈眉,半点都不似杀人犯,定是受了冤!”
    佛耳慈眉都来了,再听她念下去,他是不是该三头六臂,后脑勺泛金光了?
    谢枝山眼梢瞥过去:“放心,应承你的事,我必会做到。”
    司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但到底,也把心给放回了腔子里。
    —
    天再度暗下来的时候,司滢被钟管家接走了。
    “且好生养着罢,再过个两旬,便能让大夫来诊脉了。”临离开前,钟管家这样嘱咐司滢。
    织儿跟着向钟管家作了个揖,领着司滢回房了。
    十五六的姑娘,手脚麻利归麻利,念叨起来也跟老妈子似的。她笑着问司滢:“姑娘,这回可稳了吧?”
    比起忸怩,司滢更有些心虚。
    以服侍之名进去已经两趟了,在所有人看来,她应当承欢数回,肚子再不争气,也该有动静了。
    号脉的日子近在眼前,在这二十天里,那位能不能顺利出狱?
    虽说有了退路,再无性命之忧,可比起谢枝山的许诺,司滢只愿可以不用那条退路。
    锦衣卫救了她又怎么样呢,左不过放她出京罢了。一个姑娘家在外流流荡荡,其间苦头她早就吃过了。能傍着谢家,好过四处漂泊。
    有事惦记着,日子过得分外快。前那十天,人简直像是被催沸的药,偏生与外头隔绝着,也听不到什么消息。
    好在有个贴心贴肺的丫鬟,除了伺候司滢之外,偶尔也能从采买的婆子那听来些新鲜事,聊以解闷。
    当中最相关的一件,莫过于谢老夫人去了寺庙。表面看是平常祈福,实际她们都知道,是冲着送子娘娘去的。
    织儿笑眯眯地唠叨:“想当初谢公子连中三元,都说他是位极人臣的梁子。老子英雄儿好汉,姑娘肚里的小郎君定也不是个孬的,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可以关照,咱们小郎君啊,指定能有一番锦绣仕途!”
    “犯官之后,连考取功名的资格都被夺了,哪来的锦绣仕途。”司滢绕着手指,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
    她在这宅子里坐得屁股都起了茧,心里难免生出疑影儿,嘀咕起谢枝山的话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是和西宁侯谈得好好的,其实根本就谈崩了吧!否则怎么十二天了,还是丁点消息都没有?
    就这么瘟头瘟脑又过了两天,离号脉的日子还剩五天的时候,谢老夫人来了。
    不是来寒暄的,连门都没进,只令司滢站在灯笼下边,让马车里的人隔帘看了一会儿。
    司滢低垂着头,半晌钟管家托了东西过来。是谢老夫人赏了枚镯子给她,翡翠料,种水极好。
    “老夫人说了,若诊得佳脉,即刻给你换间好宅子住,再多配些伺候的,保你养得顺心。”
    收下镯子后,马儿拖着篷车走了。
    司滢站在原地目送,忽见后帘被掀开,半张老妇人的脸露出来,远远地朝她笑了一下。
    司滢发着愣,须臾反应过来,立马向前递了递膝。
    等再站起来时,马车已经拐离了视线。
    按织儿的解释,这表明了老夫人对她极其满意,眼下只盼着号脉那天快一点来,好母凭子贵,过上富实日子。
    主仆异梦,织儿想的是大宅子大胖小子,而司滢则揣着那镯子,想自己要真离了燕京城,这玩意应该能当不少钱。
    天光黑了又亮,春日里的朗晴天儿多了起来,照得人骨子里抽懒。
    离号脉仅剩三天时,谢枝山那案子突然有了新的进展,道是杀那西宁楼庶子的,或许另有其人。
    按织儿听来的消息,说是西宁侯查出他那庶子的长随有问题,极大可能,是那长随动的手脚。
    同日,谢老夫人以年迈之体,戴着命妇冠服去了宫外长跪,请求皇帝推案覆审。
    这案子翻得太不寻常,要么平静无波,要么,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两日之后,给司滢号脉的大夫终于来了。
    可大夫才进了门,便见织儿两条腿倒得飞快,把地板踩出咚咚声响。
    待进了厅里,小丫头顾不得喘气,等时便呼向司滢:“姑娘,公子要被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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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进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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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儿那一嚎,把司滢的月事给嚎出来了。
    这下也不用大夫诊脉,都知道司滢没喜信,没怀上了。
    帮着司滢净过身子后,织儿一面筛着热茶,一面碎碎地安慰她:“这可太好了,公子出来后,姑娘就能跟着去谢府伺候。您别泄气,只要能在公子身边待着,肚子早晚能隆起来。”
    司滢窝在被子里,还有些不太敢信:“公子……真要放出来了么?”
    “那可不?听说昨儿夜里内阁连夜会审,圣驾也在旁边听着,到后半夜,陛下直接就推翻了先前的裁断,判公子无罪!”
    如织儿所说,谢枝山的案子当初定罪有多快,现在脱罪就有多快。
    太后亲外甥,也是天子的表兄,上头发了话,自然没人敢慢怠。
    三法司复审后,再将卷宗交给内阁,六部九卿连夜提审了那名侯府长随,最终找到背后指使之人——大理寺少卿张永安。
    据说那长随被大钱买通,提前给死者投了毒,再怂恿着死者与谢枝山发生冲突,甚至主动亮了凶器,逼得谢枝山以刀剑防身。
    眼看死者毒发,长随于混乱之中推了死者一把,导致死者摔到谢枝山剑上,顺势赖给了谢枝山。
    而作为主谋的张少卿,则利用职务之便篡改了仵作的验尸书,加之在场人证供词,顺利给谢枝山定了个死罪。
    司滢听得直捯气:“那张少卿也太狠了,哪样的仇怨,居然让他设这么大的局去陷害谢公子?还有那位侯府公子也挺无辜,就这么没了命……”
    “谁说不是呢?”织儿跟着附和,可惜她对这桩案子的起末也是一知半解,再说不出更多。
    她将茶递给司滢:“姑娘且养着,擎等着府里来人接您。我估计啊,也就这三五天的事了。”
    司滢点了点头,捂着热茶暖手。
    这会儿她除了等,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
    —
    眼巴巴等着盼着,转过两日,听得外头吵吵嚷嚷,过年一样热闹。
    司滢站在墙根听了半晌,被看守的仆妇劝回了房间。
    说到底,她还不是自由身。
    到次日晚上熄烛时,主仆掩了帐子躺到榻上,司滢才听到了织儿悄悄带来的消息。
    昨天那么喧腾,是因为谢枝山出狱了。
    据说排场大得很,还有太后特派的宫使去迎他,寺狱一干官吏看着他跨火盆,忙不迭赔吉祥话。
    再有城中各处百姓,若去谢府门口道上声恭喜,可得红纸铜钱。接着,便是在相国寺施斋三日,投结功德。
    对于谢府的风光,织儿简直说个不倦,最后扒着枕头:“姑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公子生得哪种模样?”
    “嗯?”司滢还浮在漫天撒钱的豪气之中,闻言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织儿嘻嘻笑了笑,羞涩地露出一颗虎牙:“听说公子皮相上佳,很是倜傥英奇,是男色中的翘楚,燕京城里好多闺秀都倾心于他。”
    倜傥?司滢回想了下,那对眼睛睨人时自带三分懒意,算倜傥么,还是该叫风流?
    不对,他要是风流,就不会那么坚贞不屈了。被她扒裤子时,简直有种士可杀不可辱的风范。
    织儿追问不休,司滢没办法,只得囫囵说道:“公子眉毛很长,脸很白,鼻子很挺,嘴唇……也很薄。”
    “鼻挺唇薄啊?怎么听着,像负心汉的长相?”织儿嗡哝一句。
    此情此景,负心汉三个字,太拔人神经了。
    司滢翻了个身,突然想到自己太大意了,居然没跟他商定到底是怎么个酬谢法。
    他嘴里说的富贵与周全,是哪样的富贵,又怎样才叫周全?
    正后悔时,腰眼被戳了下:“姑娘,是你先亲的公子,还是公子先亲的你?”
    “……”突然被问起这种话,司滢心跳都漏了一拍。
    织儿还在好奇:“是公子先剥你衣裳,还是你先剥公子的衣裳?公子光了以后,会让你有流鼻血的冲动么?”
    司滢闭眼装睡,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回想,好像……都是她先的。
    咬他的嘴,解他的衣,甚至扑缠的时候,好像还摸过他一把……后面。
    衣角被扽了两下,织儿趴到她肩头:“完事之后,公子抱着姑娘睡么?”
    太臊人了,司滢脚趾头都蜷到肉里:“你这丫头,还有完没完!”
    织儿吃吃地笑,还唱大话:“我瞧姑娘是个好面相,运势高着呢,往后去公子身边伺候着,等把长子生了,保不齐公子一高兴,抬姑娘作正妻呢!”
    拜这小丫头一通胡咧咧,司滢做了个极其犯浑的梦。
    梦里,她掰住谢枝山的下巴,嚣张地在啃他的嘴。那怎么也解不开的裤带自动开了,白净地横陈着,一身娇贵肉皮上,尽是她留下的,不像话的红印。
    醒来汗湿小衣,不敢相信自己会做那样禽兽的梦,简直令人发指!
    —
    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在谢枝山出狱后的第五天,谢府总算来人接她了。
    司滢是大清早从床上挖起来的,接她的是钟管家,特地说了只她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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