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终于来到了那个貌似很神圣的地方——尚德堂。和之前的素心楼一比,真是天壤之别,台阶有九层,整个建筑有四层,每一层均有四根单人都难以环抱的支柱支撑,八角飞檐都悬挂着铜质铃铛,雕梁画栋,金黄色片瓦搭配着大红色的外墙,显得端庄大气,最高的顶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衬着夕阳,当人抬头看它时甚至有一些迷离的感觉。堂正中央的中梁上三个“尚德堂”大字,每一个都有半人大小。
    “这是我们书院最重要最庄严的地方,尚德堂长、高均达七丈,是习文知礼的书塾,任何重大事件也都由夫子在这里宣布。”衡三此时面对着尚德堂,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改之前的和蔼,神情变得甚是尊敬。
    “夫子?是那个白发老者吧,他是这里最大的么?”
    “是的,书院可以说是夫子倾毕生之力建立起来的,所有在这里学习的学子都很尊崇夫子,可以说有了夫子,才有了青山书院”,衡三收回崇敬的目光,看着小乞丐,“随我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届时很多事你都会明白的”。
    小乞丐也许也是被这种莫名的气氛所渲染,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每上一级台阶,心跳也似乎加快了一点,直到迈进了正殿,小乞丐再一次愣住了。正殿很是宽阔,就算是来一场蹴鞠赛都是绰绰有余,地面由白色的条石铺就,在左右两边各放置着数十张长桌,每张长桌下面都垫着一张草席,恰恰留下中间一段足够三人并肩行走的路一直延伸至殿的尽头。殿的尽头高出地面一层台阶的高度,上面放置着一张有普通长桌三倍大小的长桌,那个白发老者就端坐在台子之上,他身后一尺的位置有六人分列在两边,面对着大殿,他们的背后整面墙都被绘成了一幅地图,泛着清幽幽的光泽。台阶之下的两边也各站着六人,但是这六人分明年纪和小乞丐相仿,他们也不似那六个成人那般严肃,有一个甚至对着小乞丐做鬼脸。
    见到衡三和小乞丐走了进来,老者缓缓地站起,笑容可掬的说道“小兄弟,与你一路行来,一直没有交谈,是老夫不对,现在就容老夫来向你说说”,老者的有些歉疚的口气让小乞丐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老者似乎没有看出小乞丐的窘样,继续说道“老夫姓白,单名一个石字,算是这青山书院的创立者也是暂时的管理者。老夫创立书院之初就是希望凭一己之力让更多的国人识字善学成才,为国育才就是老夫一生的夙愿”,说完,老者走下了台阶,露出了背后墙壁下端的一段话,之前被老者的身体挡住没有看到。
    尚德于心,大志于胸,
    卫民以刃,护国以身。
    “养德、立志、习武、卫国,就是青山书院的宗旨。小兄弟,老夫就是因了你那一句——宁饿死,不食嗟来食,非常欣赏你的品性,于是决定让你入青山书院学习,也是希望你能成为国之栋梁,不知你是否愿意?”白石夫子略一停顿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小乞丐。本以为小乞丐会思考一番然后作答,没想到小乞丐极其爽快的答应了,“我愿意!”回答得肯定且响亮,这倒是让衡三惊讶了,“回复得挺爽快的啊”。
    “好好好,既然答应了,那不妨就告诉大家一下你的名字吧”。
    “我大家都叫我阿牛”
    “什么?阿牛?好土的名字啊,哈哈”站在两边的一个男孩子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与此同时,白夫子也是一皱眉,不过只是一刹那。
    小乞丐低下了头,没有搭理,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名字而羞愧。
    “无妨,小兄弟,可愿意让老夫来给你改个名?”
    小乞丐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们既然在宣城相识,那就取姓宣;日月在心为韶,静心养性为宁,不妨就叫宣韶宁,可好?”
    “宣韶宁宣韶宁宣韶宁”,小乞丐反复念叨着,“好名字,我以后就叫宣韶宁!”
    “老夫此次前往京城本有意面见圣上,无奈未能如愿,却阴差阳错的收了第百位徒弟,也许是天意”。
    “啊?第一百位?”宣韶宁有些吃惊。
    “没错,今天本是第七届学子正式入学日,夫子从京城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可巧遇见了你,就把你收为本届第十三名学子了,也是青山书院建立以来的第百位”,衡三在一旁解释到。
    “原来如此”。
    “青山书院的所有学子都需要学习六艺,分别为书、武、舆、医、乐、兽,他们六位就是你们的教习师傅,也是第六届学子中的佼佼者”,说着,白夫子就指了指他背后的六人。宣韶宁和其他的十二名学子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那六人。
    当先走出的一名男子,身高六尺有余,一头乌发散开却不觉得凌乱,右边额头覆盖着一缕留海,两道剑眉之下是一对清澈有神的丹凤眼,坚毅之余又带了点柔美;高挺的鼻梁;殷虹色薄唇;棱角分明的脸庞,冠玉般的脸上毫无表情;一袭灰色长衫,只在衣领和袖口处纹有紫色鱼鳞纹;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好一个伟岸美男子。
    “我是你们的武技师傅——沈铭”,声音低沉浑厚,冷漠中不带有任何温度,让人捉摸不透,又拒人于千里。
    “哎哎,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一点表情都没有,吓坏小弟弟小妹妹们啦”,伴着着略微轻佻口吻,另一个比沈铭矮了有半头的男子向左倾斜身子、右手叉腰地站在了沈铭身旁。一头短发高高地用粉色发带束着,眉眼细长,一样的高鼻梁、薄嘴唇,可长在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沈铭的俊朗,反而有一股子痞子气,上身的短打内青色外嫩黄,腰间系着蓝色腰带,一条褐色布裤搭配着皮质短靴,说不出的错乱感。
    “哎哎,我知道我往沈铭身边一站,肯定显得自己很一般,其实我也算是风流倜傥啦”,说着用左手轻轻一抹额头的发髻,嘿嘿笑道,“我是叶凯,教你们驯兽术哦,可是很有趣的哦,比起沈铭的冷漠,我可是热情多啦”。说完笑眯眯地望着十三位少年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可惜让他失望的是,没有人回应。
    “哎哎,我说你们”叶凯正待发话。
    “你只要少说两句,师弟师妹们还是会喜欢你的,在下名叫褚况,各位可以叫我师傅,不过我更喜欢被叫做师兄”。褚况看着应当比沈铭和叶凯年长一些,所以说话也是更稳重些。褚况一张标准的梁国人的国字脸,发髻也是束着,用的却是更显沉稳的黑色发带,中间系有一枚青色玉佩;浓眉大眼,眼里有着说不清的深邃,两撇八字胡和下巴的山羊胡更让他看起来上了年纪;穿的长衫用墨绿色打底,淡金色镶边,衣服上的图案是用黑色的线绣成的一棵松。
    “我会教大家读书习字,让你们明白如今的国势”。
    “现在总该轮到我了吧”,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关注。这时夕阳已然落山,只剩下那一抹晚霞依然留恋不肯离去,光线透过尚德堂窗户射入大殿内形成了一道阴影。只见,阴影中一个人影娉娉婷婷地走进,那是怎样一个美人啊,如瀑布般的长发低垂直至腰间,发髻间插着一支玉搔头,一条火红色发带在黑发中若隐若现;瓜子面、柳叶眉、长睫毛、玉明眸、樱桃口,雪白细长的脖颈下隆起的双峰,一袭枚红色纱裙包裹着诱人的身躯,活脱脱一个美胚子。
    面对着一众已经是目瞪口呆的少年,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轻启朱唇“我是楚寒芊,以后的时间,我会教你们乐舞”。仅仅是一面,仅仅是一句话,足以让宣韶宁痴了。
    “那我就跟着芊姐姐吧,我名字是尹离,我教大家医术”,还没等宣韶宁回过神,尹离就跟着出场了。如果说楚寒芊是妩媚的话,那么尹离就是素雅。头上缠着一块白色纱巾,发髻往后扎起,青黛眉、小杏眼、顶尖鼻、秀巧嘴,单论容貌,不输楚寒芊。可是,衣着朴素许多,天蓝色短袖装,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长度到膝盖的白色短裙,衬托出少女的特质,反而让人觉得更易亲近。
    “那我最后了,在如今的乱世,除了书、武、乐、医、兽,你们还得会一门学问,那就是我的堪舆术,由我赫连平负责,赫连可是复姓哦”。
    赫连平虽然也是束着发髻,可是两颊各有一段散发,卧蚕眉、秋水目、宽中岳、鹰钩鼻、扁厚唇,褐色长对襟,衣袖上卷,过膝长靴,的确一副堪舆做派。
    “六位教习师傅都见过了,明日起,所有十三人都得按照青山书院的规矩来,不管你们来自哪里,出身如何,记住了么?”
    “记住了!”宣韶宁跟着其他人一起用力喊出声,以示自己的决心。
    “时刻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男孩们都在左厢阁,女孩们在右厢阁。衡三,帮韶宁多准备一份被褥”。
    “是”,衡三应了一声后,招呼着少年们出去,离开时,不忘将大殿的正门带上。
    在短暂的沉寂后,褚况首先打破沉默,“夫子,此行见不到皇上已是意料之中,可如今豫王戍守夜苍城,朝堂尽由蔡权掌控了”。
    “午时接到了豫王的飞鸽传书,目前西凉那边暂无动静”,叶凯接着说道,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此刻神情严肃。
    “世事难料,国势亦难料,谁曾想到景帝耗尽二十年年华营造的盛世就这么轻易的葬送了”说着,白夫子已经有些哽噎,似乎是勾起往事,“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培养这帮少年,国家之未来就在他们身上了”,说完,白夫子似乎是很累了,默默的闭上了眼,其余六人也任由黑暗和沉默填满整个尚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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