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听着乘风的话,问了句:“那此事进展如何?”
    “还算顺利。”乘风话音一顿,“这几日殿下正在寻适合做收容所的地方,眼下还没找到合适的。”
    谢纾闻言,微微敛眸,若有所思。
    明仪这几日正忙着寻置办收容所的地方。
    因着收容所中的流民年老体弱者多,多需静养,故而置办收容所的地段,不宜在闹市,也不宜在坡陡不好行路的山上。且依了空主持看来,如果想长期维持收容所的开支,仅靠他人捐赠之物是不够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若能在收容所周遭置些田地鱼塘,供里头的人自给自足是最好的。
    另外还需考虑,流民所需的药材物资运送便不便利的问题。
    明仪手上自是有不少庄子的,只细细盘算下来,哪处都不是最佳之所。
    明仪挑剔的老毛病着实难改,凡事非要做得精细,这事也一样。
    寻了好几日,才在京郊寻到两处不错的地段。
    只不过那两处地段的庄子,听说是别人家的祖产,主人家不肯随意将其转让。
    虽说办收容所是为了行善,但也不好逼迫他人强买强卖。
    明仪只好再另寻他处,可怎么找也找不到比那两处地段更合适的地方。
    就在明仪烦忧之时,云莺带了消息过来。
    “那两处庄子的主人家愿意转让庄子了,不过因是祖产,他想见您一面,亲自同您商谈交易事宜。不知可否?”
    毕竟是自家代代相传的祖产,主人家会这么谨慎,倒也不难理解。
    明仪想了想便应下了:“好,明日我亲去一趟。”
    次日,明仪换上一身轻便的妆容,带着帷帽,坐上了前往京郊庄子的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行至京郊庄子前。云莺扶着明仪自马车上下来,进了庄子。
    走进庄子别苑,明仪远远便看见一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坐于堂前。
    想来这位便是庄子的主人家。
    那中年男子留意到了远处动静,迎了上来,朝明仪行了个大礼:“参见殿下,敝人姓胡,是这两座庄子的管事。”
    明仪免了胡管事的礼,朝里望了眼,“你家主子何在?不是他说要同我亲自商谈交易事宜的吗?”
    胡管事歉声笑笑,回明仪:“说来也不巧,主子今日有急事出城了。不过无妨,他已将此事全权交于我处理,殿下有什么事告诉敝人就成。”
    明仪:这么不巧?
    胡管事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地契转让书来,递给明仪:“殿下请过目,若无问题,今日便可签下字据。”
    明仪此行出来,以防出纰漏,刻意带上了户部熟知地契交易的王郎中。
    王郎中细细瞧了转让文书上的条款后,道:“回殿下,文书没什么问题,可放心签下。不过这庄子的转让价却是比市价要低五成。按理说这地方地段极佳,不止这价位。”
    这的确匪夷所思,她还没讨价还价呢?哪有人卖祖产,还少算一半钱的。
    奇怪。
    明仪疑惑地朝胡管事看去。
    胡管事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主子素来乐善好施。这回愿意转让祖产,也是因为听说殿下要这地方,是用来置办收容所的。”
    “我家主子说了,殿下不仅人美还心善,乃为吾辈之楷模。他深深为殿下的善心所动,也希望为此多出一份力,这才把地价减了一半。望殿下成全他一片心。”
    明仪:“……”
    这又是夸她人美心善,又是为她的善心所动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成全一下这位“能说会道”的主人家一下都不行了。
    世上善心人真多。
    不过这位主人家虽有善心,明仪也不好白要他好处。
    想着等着收容所建成以后,便以这位大善人的名字命名,以感谢其善心。
    她往地契转让书上瞧了瞧,在上头找到了这位素未谋面大善人的名字——
    舒艾七。
    这个名字……
    瞧着挺普通的。
    待处理完转让文书,明仪自别苑出来。
    待在屋里的时候没察觉,站在门前才察觉,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
    马车停在庄子外头,自庄子里一路过去,有些路程。明仪出门时,天尚晴朗,并未带伞。眼下若走过去,只会被淋成落汤鸡。
    明仪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停。
    却在这时,胡管事不知从哪寻来一把大伞,十分贴心地递到云莺手上:“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这刚巧备着把伞,殿下请用。”
    不远处拐角,谢纾望着明仪走在伞下远去的身影,一言不发。
    乘风问他:“您来都来了,怎么不去见见殿下?”
    谢纾未答。
    乘风:“……”不会是怕夫人嫌弃自己吧?
    明仪缓步走在雨幕之中,天色阴沉,她听着伞面上滴答的雨声,回想着方才之事。
    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她想着此事入了神,也没注意去看脚下的路,雨天路面湿滑,明仪今日正巧穿着鞋底平滑的绣鞋,庄子久未住人,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明仪下台阶时一个没留神,“噗嗤”脚底一滑。
    她的身体惯性地往后仰去。
    云莺手上握着伞,见状忙丢了伞想去扶,只她动作慢了一拍,来不及扶。
    眼看着明仪就要倒在地上,云莺心中一吓。
    却在此时,有人一跃上前托住了殿下的腰。
    作者有话说:
    舒艾七=纾爱妻。感谢在2022-06-19 23:13:11~2022-06-20 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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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明仪踩着了台阶上湿滑的青苔,一不留神脚底“噗嗤”一滑,脚跟处崴了崴,顷刻间痛和麻自脚跟传遍全身,一个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眼看着要倒在地上,心里一惊下意识闭上眼。
    想象中碰撞的疼痛并未传来,腰间被人用大掌托起。明仪顺着那股力道,倒进了那人怀里。
    熟悉的淡香传来,明仪目光微怔,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雨水沾染了谢纾的发丝、衣襟,他正低头凝着怀里的她。
    明仪:“你……”为什么在这?
    他抱着她,用大掌挡住落在她头顶的雨滴。
    “我……”谢纾声音顿了顿,“路过此地,见你在这便进来瞧瞧。”
    只是瞧瞧?你都抱上了!还抱得很紧,一点也不想放开的样子。
    明仪挣扎着推开谢纾,转身欲走,自脚跟处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摇摇欲坠,唇瓣泛白。
    云莺忙跑上前搀扶明仪:“殿下,您的脚……”
    雨仍继续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
    谢纾什么也没说,脱下外衫罩住她整个脑袋和身体遮住雨水,而后不由分说将明仪横抱了起来,快步朝庄子外走去。
    明仪整个脑袋被罩在残留着他体温的衣衫之下,透过衣衫缝隙,隐隐看见他忧虑中又带着严肃的神情。
    他一路稳稳地抱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上了马车,乘风问他:“去哪?”
    “宜……”谢纾话音一顿,缓缓侧过头瞥见明仪冷冷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改口道,“长公主府。”
    乘风应下了,马车朝长公主府而去。
    车厢内诡异的沉默。
    明明上回两人一同乘这辆马车之时,还在车厢里亲得难舍难分,眼下确似陌路人一般,分坐左右两侧。
    明仪不看他,只侧头望向窗外。马车颠簸,明仪被崴到的脚随着马车一颠一颠,脚跟处传来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她轻抬起脚,咬着唇瓣皱眉。
    谢纾:“很疼?”
    明仪:“……”这不是废话吗?有崴到脚不疼的吗?但是本公主不是很想同你讲话。
    谢纾默了片刻,低下身抬手轻轻托起她的脚踝,动作很轻很缓,免于伤处颠簸。他的手轻轻扯开她脚上的罗袜,查看她伤肿之处,为确认伤处,指尖在她伤处周围轻轻点了点。
    明仪下意识颤了颤,脚跟往回缩。
    谢纾:“别动。”
    明仪:“……”
    他细细地探着她的伤处,好半天略略松了口气:“只是轻微崴伤,未伤及筋骨,敷些伤药休养几日便好了。无大碍。”
    明仪瞪了他一眼。
    她都疼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能说出“无大碍”三个字!
    谢纾留意到她的眼神:“怎么了?”
    明仪撇开头。
    谢纾略略思索片刻。虽然她没说什么,但这个眼神无疑是对他方才那话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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