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教导他,没人看管他,怨恨的种子会在心里肆无忌惮的疯长,直到彻底把少年吞噬。
    丁一坤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荆家有人来了。
    可来的却不是荆谓云的父亲,而是他的妻子。
    那是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据说,她亲自找了当时黑山街的老大谈判,并支付了一百万赎金。
    能当上老大的人,说话自然是算数的,甚至让人护送她来接荆谓云。
    她高高在上,哪怕走进这种深巷乱岗,也丝毫没有半分示弱。
    “你叫荆谓云是吗?名字不错,是你母亲取的吗?”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少年。
    荆谓云站起身仰头看她,“不是。”
    女人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视线触及他身上的伤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先去医院吧,你能走吗?”
    荆谓云点了点头,跟在女人后面一瘸一拐的走,忽然回过头来看了眼丁一坤。
    那一眼很明显,他还会回来的。
    丁一坤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
    【继续钓鱼。】
    孩子,对不起,在你挨打的时候,我无法保护你。
    但你若想跟着我,我保证,以后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教养。
    ————
    荆谓云乖乖地跟着女人走。
    从心声上来看,走在前面的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也无厌恶之类的心思。
    况且,她既然愿意拿钱来赎他,就不至于再把他这条命丢了,否则不是白白浪费钱?
    但有一点荆谓云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救他。
    那天,荆谓云第一次坐在豪车上,离开了北园这个垃圾堆。
    女人带他去了更好的医院。
    处理伤口时,女人也全程在场。等药上的差不多了,医生走后,她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看荆谓云。
    “我叫楚黎,你父亲的妻子。”楚黎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本以为面前这个孩子会震惊,会质问为什么自己父亲不来,亦或者是放声哭泣诉说委屈。
    可他没有,从上车到上药,他都表现的异常安静。
    这让楚黎有点意外。
    不过,聪明的孩子,才好说话。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次绑架,你父亲并不打算管,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罢了。商人眼里只有利益,而你,除了会给他带来麻烦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那你呢?你为什么救我?”
    荆谓云不在意那素未蒙面的渣爹是什么货色,他那仅剩的一点亲情,在刀即将砍断手指时,就已经消失了。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可能是女人天生感性吧,看到视频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很可怜。”
    “……”
    “父亲不理会,母亲精神病,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说到这,楚黎的眉紧皱着,话语不似作假。
    荆谓云思索了几秒,哑着声音道:“可是……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
    是的,没人会喜欢私生子,只要听到这三个字时,表情定然是厌恶的。
    那些人会指着他骂,“你妈是个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妈一样贱。”
    更不要说楚黎这个原配了,她看到他,不扇他两耳光羞辱一番,已然是脾气很好了。
    没想到楚黎不怒反笑:“你可能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越不在意这些,更不要说我们是商业联姻。”
    说着,她话音一顿,打量了眼荆谓云,继续道:“不过,讨厌还是讨厌的,你的存在,有可能会来争抢我儿子的继承权。”
    本来楚黎是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的,因为她儿子很优秀,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一开始,并不觉得一个私生子能翻起什么浪花。
    但亲眼看到这个孩子时,又觉得这是个隐患。
    今日不除,他日必定后患无穷。
    听罢,荆谓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对一个11岁的孩子来说,这些事足以让他理解分析很久了。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我不会和你的孩子抢的。”
    “哦?”楚黎挑了挑眉,明显对他的话有点兴趣。
    “第一,你救了我,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是恩,谓云不会忘。”荆谓云定睛望着楚黎,认真道。
    “第二呢?”楚黎问。
    “第二,我不稀罕。”
    就是不稀罕,没什么原因,单纯的觉得恶心脏,倘若荆家某天真的要接回他。
    他可不会加入那什么和谐大家庭。
    他只会毁了荆家。
    这个一出生,就无法得到公平对待,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得到关怀和地位的孩子,心里只有恨。
    楚黎听完看了荆谓云很久,“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了……”
    可惜什么?
    是可惜摊上这么个父母,一生都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亦或者是什么,楚黎并没有说。
    最后,楚黎付了荆谓云的医药费,并且给他留下了一大笔抚养费。
    仁至义尽。
    那抚养费的用意也很简单,拿钱滚蛋,别抢她儿子的东西。
    荆谓云拿着那些钱,用力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四个字,“我会还的。”
    出院后,荆谓云独自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城市。
    他找不到丁一坤,就每天在黑山街等着。
    反正在学校也是受欺负,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学习,而母亲也放弃了他,他除了这条命,一无所有了。
    后来,荆谓云等到了丁一坤。
    在丁一坤的帮助下,把他疯癫的母亲送去了精神病院,同时留了很多钱让医院照顾好她。也算是情至义尽,报了这生育之恩。
    丁一坤甚至专门请了家教教荆谓云学习,之前被母亲逼着学习也没能提上去的成绩,总算是有了成效。
    除了学习,丁一坤还会领着荆谓云训练体能、搏击、打架如何才能一招制敌、还有下手力度分寸等等。
    外面的人都说,丁一坤收了个徒弟,有意培养,将来黑山街附近那一片场子,怕是都要由这师徒俩来看着。
    黑山街疯狗这傻逼称号荆谓云没理过,想来是因为他打架够狠得来的。
    丁一坤也说过好多次,他戾气太重了,继续下去,必然出事。
    哪怕是找人给他做心理疏导都没用。
    直到黑山街老大看中了荆谓云。
    也是那一天,丁一坤和荆谓云彻底决裂。
    原因很简单,为了争地盘和看场子,据在现场的人说,当时,丁一坤直接拿着砍刀差点砍死荆谓云。
    是以,这次丁一坤倒台,荆谓云回归,还是挺让人津津乐道的。
    ————
    “所以,这荆谓云不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吗?丁一坤对他那么好,他反手因为个地盘和他决裂,这还是人吗?”
    警局地上蹲着的十几个男生窃窃私语着,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年。
    “你们懂个p,知道那地方有多大吗?别说是师父了,亲爹见了都得争一争。”为首的男生说着,瞥了眼荆谓云。
    “再说了,要混的,可不止看钱,还有很多弯弯道子……”
    “不是,荆谓云那时候才多大啊,他就开始混那种地方了?”有人不太信。
    “呵,荆谓云镇场子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和人木棍pk呢。”
    “听说,他当时一月收入有这个数。”男生用手比划了一下,周围顿时一片唏嘘声。
    “艹!”陈浩屿低声骂了一句,明显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反观当事人荆谓云丝毫不为所动,淡漠的神情,好似那些人口中讨论的不是自--------------/依一y?华/己一般。
    那双黑眸就像深渊一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也无法看清。
    “弟弟看不出来啊,在北园这么厉害,能不能罩着我点?”高雅笑盈盈道,说话却没几分诚意。
    荆谓云眸子冷了冷,没理。
    陈浩屿用肩膀撞了下高雅,“不是,你能不能正经点?一口一个弟弟的,你弟弟到底有多少?”
    “那可多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高雅笑道。
    “你到底来干嘛的?”陈浩屿有些不耐烦了。
    “找熟人呀。”
    “那你就去啊,赖在我们这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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