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了这要求,李程允也不能不答应,只好吩咐萧观。
    “那你去告诉你家夫人,你家大爷今晚去我府上了,让夫人莫要担心。”
    他这么说了,不想谭廷哼了一声,叫了萧观。
    “不必告诉她,”谭廷微顿,嗓音哑了几分,“她才不会担心。”
    说完,酒气氤氲在周遭。
    李程允看了萧观一眼,“你家大爷同夫人吵架了?”
    萧观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是怎么?”李程允小声问萧观,“你家大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他从前哪里喝过这样的闷酒,到底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谭廷打断了。
    “你怎么越来越絮叨了?”
    李程允:“......”
    他只能闭了嘴,叫了马车,把自己这位老友带回了自己家里去。
    隔壁茶馆,有个早就走了的人,从窗缝里,看着李家的马车吱吱呀呀的离去了。
    程云献一直目送李家的马车没在夜色里,才缓缓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丫鬟绿幽过来问了她一句。
    “姑娘这样真的行吗?”
    尤其绿幽想到那封被自己遮遮掩掩送出去的残信,那信可是从自家老爷处捡来的,是老爷看了没能烧完的东西。
    绿幽想到老爷阴沉严厉的样子,有些替程云献担心。
    “姑娘同谭家大爷的事情若是没能成,反而被老爷知道,这可怎么办呀?”
    程云献目光往对面的酒楼上落了落,想到谭廷提起项宜的言语,和他今晚喝下的酒。
    “我想多半是能成的。”
    她说着,看了看绿幽,又笑了一声,笑声悲戚了几分。
    “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没能成事,反而被他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他还能把我打死吗......这都是他逼我的......”
    *
    谭廷当晚没有回家,第二天恰好是休沐,不用上衙,李程允便让人别叫他,让他好生睡一觉。
    只是他不知为何,一早就起了身。
    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醉意了,这便要离开。
    李程允匆忙赶过来,衣裳都还没穿好,“你这一早要去哪?回家?”
    他今日正常了许多,没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只嗓音有些哑地道了一句。
    “去趟林府。”
    去林府又是做什么?
    李程允没来得及问,谭廷便上了马去了。
    他自己猜的,或是程云献说得,都做不得数。
    但问一问姑母,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有些日子没来林家了,今日这么早早就到了府上,林大夫人还有些惊讶。
    林大夫人院中刚摆上早饭,见他来了让人添了碗筷。
    表弟跟他行礼,谭廷这才发现姑父林序并未在家。
    问了一句,听他姑母道。
    “你姑父去京郊别院了,他总是嫌京城闷得慌,日日上衙处理政事又太累,一遇休沐日就要过去的。”
    谭廷这才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姑父林序确实经常出京去京郊别院休歇。
    谭廷没有言语,却不由想到前两日,他派去调查刺杀他的人,传回来一个不甚明确的消息。
    据他们找到的一些证据和证言,那时要杀他的人来头不小,很有可能是京中的大族。
    京中有不少世族,但若是称得上大族,而宗家又常年在京城的,只有两家。
    程家,和林家。
    ......
    消息未曾明确,谭廷不会打草惊蛇,而他今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他并不想留下吃饭,林大夫人见他一副心事的样子,便也不再吃了,叫了他去内院的书房说话。
    “这么一早过来,有什么事?”她上下打量了侄儿一眼,“昨晚没回家?喝酒去了?”
    侄儿从来都不这样,林大夫人甚是意外。
    谭廷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了一句。
    “姑母那日在春宴同我说得话,都同宜珍说了?”
    一提这件事林大夫人还有些生气,她瞥了侄儿一眼。
    “正是。”
    谭廷正要问一句什么,就听见姑母先开了口。
    “那项氏女倒是比你明白,她虽不要我给她的良田,却也没有纠缠的意思,愿意与你好聚好散。你说......”
    林大夫人话没说完,就见谭廷怔怔定住了,整个人顿在了那里,只有下唇轻轻颤了一下。
    林大夫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想到他之前对项氏的用心,不免叹了一声。
    “其实项氏这般才是对的,眼下世庶的情形,你们这婚事简直如同硬捏在一起一般,只有门当户对似我与你姑父这样,才能长久。”
    她还要再劝几句,却见谭廷起了身,跟她行了一礼,便转身向外而去。
    林大夫人要叫他一声,但想了想又没叫。
    这件事总要他自己想明白才好。
    *
    京城谭家老宅。
    昨晚谭廷一夜未归,萧观是让人来送了信的,但今日他休沐,还是没有回来。
    项宜问了下面的人一句。
    “知道大爷去哪儿了吗?”
    下面的人并不知道,项宜无法,先理了理事,然后坐在窗下继续为他做那件未完工的夏裳。
    刚拿起针线不久,便听到了庭院里的脚步声。
    男人熟悉的脚步声不时就到了门前,项宜转头看去,见他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房中静了一息。
    项宜这才发现他衣衫有些皱,眼下发青,看向她的眼神与平日里再不相同,似是紧紧压在她眸上一般。
    她不知怎么了,问了一句。
    “大爷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她嗓音同旁日没有什么分别,温温淡淡的,只是听在谭廷耳中,却只觉冷凉如冰水一般。
    他默然看了她几息,才开了口。
    “我去了林家。”
    她其实从没想过同他过一辈子,要跟他好聚好散的事情,他已经晓得了。
    他只看着他,立在不动看着她。
    只是他说去了林家,这话落在项宜耳中便是另外的意思了。
    项宜想到那封残信上的“昌明林”三个字,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同林家亲近也不是一日了......
    她没讲话,室内又静了下来
    谭廷看着坐在窗下沉默的妻子,神思不由地一晃,这些日以来的画面,倏然在眼前浮现出来。
    在清崡的时候,她初次学骑马便出了事,他策马上前跨上了她的马,怕她害怕将她圈在怀中,可她却绷紧身子,连马上都要同他拉开距离;
    顾衍盛的行踪被走漏,她宁愿替他写下休妻书,夜间跑马去给顾衍盛报信,也没有让他出手相帮的意思;
    他想着他们总要做一世夫妻的,不想在同她分隔两地,带了她离开清崡进京。
    京城这些日子,他以为他们和从前再不一样了。
    可现下来看,这不过是他自己以为的罢了。
    他去京畿安抚考生,给家里寄信的同时,单单给她也写了封信,她只是让人捎了口信,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单独给她写的信,也没有想过要回信。
    她的事情从来都不与他讲,桩桩件件藏在心里也就罢了,可她宁愿去找顾衍盛,也不来找他。
    所以姑母提到好聚好散,她立刻就答应了。
    连姑母都夸她想得明白,那是得有多明白呢......
    谭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如此明白,是因为从来就对他没有一点喜欢吧。
    谭廷看着垂着头的妻子,半晌没有说话。
    但项宜在这时想到了另外的事,说了一句。
    “大爷,我后日想要带宁宁出京看病,要在外面住些日子了。”
    她这话落了地,便看见那位大爷笑了一下,笑得极淡,问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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