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日光中,霍酒词侧躺在他身边,两人睡的是同一个被窝,长发交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
    如今,他们是夫妻,能正大光明躺在一处了。
    真好。
    想到这儿他就开心,开心过后,裴知逸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昨晚可是洞房花烛夜,自己居然醉过去了。
    他扭头看她,内心忐忑,不知她昨晚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怪他?
    他发誓,他不是不行,是醉了。
    “臭道士……”霍酒词嗫嚅一句,悠悠地转了过来。她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
    “……”
    两人视线对上,她刚要脸红,猛地想起昨晚的事,又怒又怨,果断转身背对他。
    “小医仙,你在生气?”裴知逸心思敏锐,一见霍酒词不对便伸手去抱她,主动将她困在怀中,不让她挪动。
    霍酒词不说话,自顾自掰着他的手。她也不知为何,以前面对纪忱时,她几乎不会闹脾气。而面对裴知逸,她是什么情绪都有。该生气就生气,该高兴就高兴,就没藏着掖着过。
    听得她的话,裴知逸的脸垮了。这还叫没什么,怕是心里头都气翻了。“是我惹你生气么?”
    霍酒词瓮声瓮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裴知逸决定厚着脸皮要答案,他支起上半身去看她的脸,试探道:“是因为我昨晚醉了,留你一个人?”
    视野中出现一张俊俏的脸,虽是讨好的脸,霍酒词却依旧生气。她暗自回忆起昨晚他说的话,他平日什么都不说,一喝醉倒是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了。看样子,他很在意某些事。“是又怎样。”
    裴知逸解释道:“我等了这么多年才得偿所愿,实在开心,一开心便忘了自己不会喝酒的事。”说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哦,对,我记得,昨晚你给我挡酒了,小医仙,原来你的酒量这么好,真叫为夫甘拜下风。”
    “哼。”霍酒词哼了一声,并不搭理裴知逸。她气他昨晚醉了,也气他将事情放在心底不告诉她。
    霍酒词做出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裴知逸心慌,柔声哄道:“小医仙,我错了,昨晚我不该喝得烂醉如泥。我知道错了,要不,你打我吧。”
    说罢,他拿起她的手往脸上拍。
    “没脸没皮。”霍酒词使劲抽回手。
    “小医仙……”裴知逸委屈地喊她,耐心道:“你说句话吧,只要你不生气,我什么都给你做到。成不成?”
    被他一哄,霍酒词还真动摇了,语气中的怒顿时少了一半,“别喊我小医仙,我没名字么?”
    裴知逸眨眨眼,暗道,有戏。“那你想我喊你什么,你说,我以后就这么喊。”
    霍酒词闷声道:“不知道。”她倒也不是不喜欢小医仙这三字,只是觉得两人都成婚了,该喊点其他的。
    “不知道?”裴知逸转动心思,故意作弄她,“原来你喜欢我喊你不知道,这好听么?”
    “你!”霍酒词转过身,抬手捶打裴知逸胸膛,怒道:“好听!你给我喊,就喊这个,以后都这么喊。”
    裴知逸任由她打,正经道:“不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生气伤身。”
    这声“不知道”一出,霍酒词差点笑了出来。她忍着笑意扬起脖子,没看他。
    “现在时间还早。”裴知逸往外头瞥了眼,试图跟霍酒词商量事儿,“今日不用上朝,我给你补一个洞房花烛,怎么样?”
    霍酒词转过脸,“不要。”此刻,她发现一个事,对他耍小性子也挺好。
    “不知道,你应该点头,说好,我便会让太监将房门和窗户用黑布蒙上,再让宫女点燃龙凤红烛,这样一弄应该跟昨晚差不多。”裴知逸说得认真,满眼期盼地瞧着霍酒词,“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一连几个不知道,霍酒词听不下去了,又捶了裴知逸一下,“难听死了,不准再叫。”
    裴知逸面露得意,抓着她的手放到心口,“你看,你还是喜欢我喊你小医仙。”
    “混蛋。”霍酒词顺势捶了三下。
    “小医仙。”裴知逸翻身在上,目光灼灼,与昨晚的冷锐截然不同,“可以么?”
    霍酒词羞了,刚想跟裴知逸说怀孕期间该注意的事,倏然,肚子疼了,她眉头一皱。
    “怎么了,你不舒服?”见她不对劲儿,裴知逸面色一白,匆匆翻下身,关切道:“哪里疼?我抱你去太医院。”
    “肚子疼。”霍酒词捂着肚子,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流血,而这感觉……
    “肚子疼?”裴知逸往下看去,瞧见床单上的血迹也是一怔。他昨晚不是睡着了么,应该什么都没做才对。
    “难道我小产了?”这个念头一起,霍酒词猛地推开裴知逸,面色刷白。
    第60章 想要孩子
    “小产?”裴知逸虽觉奇怪, 但情况紧急,他只道是霍酒词的脉搏跟寻常女子不一样,是自己不会把。
    原来她真的怀孕了。念及此事,他心头跟开了花一般。念头一转, 他又想到一个事, 她小产了。
    悲喜转变间,他跑得更快, 几乎是用飞的。
    去太医院的路上, 霍酒词也想了不少东西。其一,上回裴知逸给自己把脉时的神情有些怪;其二, 一晚便能怀孕的可能太小;其三,她之前服用的那药说不准有其他作用;其四, 她现在这痛的更像是来了月事。
    所以,她没怀孕?裴知逸那么说是怕自己不想嫁给他?
    她侧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五官是张开了, 却依旧带着一点稚气。此刻,他眉心深锁着,满眼焦急。
    这一看,她也不好怪他欺骗自己。只是,她对这个孩子确实是期待的, 如今没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先停下,我其实是……”霍酒词尴尬道。
    “你别怕, 我一定让太医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语毕, 裴知逸抱着霍酒词大步跑进太医院, 站在厅中大喊道:“来人!”
    他一喊, 当值的太医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涌了过来, 大约八九个,一站便是个圈儿。“太子妃这是怎麽了?”
    霍酒词被他们的架势弄得更加尴尬,甚至觉得待会儿自己要无地自容。她可恼地瞪了眼裴知逸,怪他跑太快。
    “她小产了。”裴知逸火急火燎地将霍酒词放到矮榻上,从锦被里拿出她的手,对着一圈太医催促道:“快,你们给她治,务必保住孩子!大小都得保,保不住就舍小的!”
    他说得煞有介事,还保大保小,霍酒词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低着头,颊边生红。“……我没有小产。”
    “这……”
    他们俩一个说小产,一个说没小产,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最后年长的太医发话。
    “太子妃,还是先让老臣看看吧。”
    太医们先后拿着霍酒词的手把脉,每人把完脉都不由睁大了眼,面上神色变幻得相似。
    几人许久不说话,裴知逸急了,怒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究竟能不能保住。”
    霍酒词晓得几位太医是碍于裴知逸不敢说真话,便主动道:“殿下,妾身是来月事了,不是小产。”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大好意思。
    有霍酒词开头,太医们才敢开口,“回太子殿下,太子妃是来了月事,并无小产。”
    “……”这下轮到裴知逸哑口了。原来不是自己把错,是他忘了她会来月事的点儿。方才,他真真切切地欣喜过,也真真切切地悲伤过。
    霍酒词没好气地白了眼裴知逸。若非他当日装糊涂,他们今日哪儿会出糗。
    太医们识趣地低着头,几乎看不清面上神情。
    “嗯嗯。”裴知逸重重咳嗽了一下,努力找jsg回自己身为太子的威严,“太子妃方才说自己肚子疼,你们快开个方子。”
    “是。”太医们忙不迭点头。
    裴知逸使劲板着脸,抱起霍酒词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
    许是尴尬作祟,裴知逸抱着霍酒词悄无声息回到东宫,路上,他是半个字都没说,自然,霍酒词也没说,两人极为默契。
    一进东宫,两人便撞上了等在门口的楚兼。裴知逸朝着楚兼点头示意,随后抱着霍酒词进入寝殿。他将她放于床榻上,柔声道:“你等我一会儿。”
    “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霍酒词乖巧地回了一句。她很清楚,裴知逸是太子,有天下大事在等他,不会随时随刻陪在她身边。
    即便今日是他们的新婚第一日,也是如此。
    裴知逸早忘了方才的尴尬事,他在来时的路上想过了,生孩子不是难事,他们俩很快便会有的。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最多两刻钟。”
    “嗯。”霍酒词应声。
    离开寝殿后,裴知逸径自去了书房。
    楚兼一步跨入门槛,斟酌半晌,低声道:“殿下,昨晚,太子妃见了卫焚朝,两人抱了。”
    闻言,裴知逸眸光骤冷,垂落在两处的手猛地一收,“怎么回事,说清楚。”他脑中闪过一些流言,又将那些流言全全扫开。
    昨晚之事,她为何不告诉自己?越想,他越不痛快。
    楚兼上前,略一思索,多说了几字,“卫焚朝是太子妃哥哥,他要离开。”
    “卫焚朝是她哥哥?”裴知逸怔住,紧绷的脸缓缓松了下来,“哥哥……哥哥便算了。她没了父母,想必一定舍不得她哥哥离开,抱一下也情有可原。”纵然晓得卫焚朝是她哥哥,他心头还是不大舒服,但他也理解。
    再说,卫焚朝都要走了,他醋个什么劲儿。裴知逸装作云淡风轻道:“他要去哪儿?”
    楚兼摇头,简单地吐出三字,“去治病。”
    “治什么病?“裴知逸又问。小医仙自己就会医术,虽然没医仙师娘那般好,但也还算可以。而卫焚朝的意思显然是要去个很远的地方,那他这病估计不简单。
    对方是小医仙的哥哥,且病入膏肓,他还计较什么。
    “不知道。”楚兼果断道。
    裴知逸沿着书案踱步,暗自寻思,他还没与卫焚朝碰过面。
    *
    寝殿。
    霍酒词刚喝完太医送来的药剂,觉着无趣便拉了夕鹭过来聊天。“昨晚我才知道,霍家并非只有我一个女儿,还有个男丁。”
    “男丁?”夕鹭滚动轮椅靠近床榻,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哪个男丁?”
    “在我之前,我有个哥哥。”说到这里,霍酒词眸中的光亮蓦然一暗。
    她想,爹爹和娘亲将哥哥送去当祭品,实在是……所以,哥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们的。
    多半是又爱又恨。
    这么多年,他心里一定很苦,说不准去外面走走,他心底的苦会好些。
    “老爷和夫人在生下小姐之前还生了个公子?有这事么?”夕鹭绞尽脑汁回想,却半点相关的记忆都没找着,她仔细看了看霍酒词,“姐姐,这消息从何而来?”
    “本人亲口说的。”霍酒词叹息一声,望着窗外的晨光中回忆昨晚,“你一定猜不到,卫焚朝就是我哥哥,亲生哥哥。”
    “卫公子?”夕鹭张大嘴巴,脑子转不过弯了,“他怎会是姐姐的兄长。他,不是天下第一首富的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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