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黄昏时分。
    领主巴拉日和他的妻子一道,在属于自己的城市里遛狗。云海之光下,繁华的城市一览无余。装备精良的卫兵们见到领主的时候都恭敬的问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前天城市的围墙塌了一角——巴拉日记得很清楚,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伙远道而来的强悍山民修了这段墙。后来他们在附近的山丘旁建了自己的村子,再后来,听说他们和一群北方战士火并,死得一干二净。
    那些人怎么都好,这堵墙他现在必须自己找人修理了。昨天他的狗咬伤了一个修墙的工人,害得修墙的进度延迟了一个小时。今天,他必须得避开那个坍塌的地方了。
    “嗯?”
    忽然,巴拉日注意到了一伙正在进城的身影。一个忠诚的卫兵正在盘查他们。
    一个商人和他的护卫,几个灰头土脑的村民……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只有护卫中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吓人的北方战士惹人注意,特别是那个漂亮的女孩。但不得不说,巴拉日喜欢更饱满的女人。
    只是当巴拉日注意到队伍最后的修女时,表情阴沉了下来。
    ……
    “这也算城市……唔,以他们的标准差不多吧。”少女掐着腰嘟囔。
    众人一路南下,终于赶在云海之光消逝之前来到了这里。
    其实,在少女和迪米眼中,这儿也就是一个大些的镇子而已……屋子稀稀落落,放眼望去连一家像样的店铺寻不见。和之前的村子相比,除了面积大了几倍之外,也就是多了些巡逻的卫兵。
    可惜,卫兵们连统一着装都做不到。他们手里的兵器倒是不坏,只是“款式”花样繁多:刀、剑、长枪、斧子、戟,有些人还拿着盾牌;他们的衣衫铠甲更是各不相同,只有一件红褐色的披风展示身份。有些人的不合适的盔甲明显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
    众人带着兵刃进城,也有一名穿着锁子甲的卫兵上来排查——修女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给他,就把他打发走了。
    不远处,围墙的一角已经倒塌,三五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工人正在那儿修理。
    根据计划,众人将在这座小城歇脚,然后第二天继续向南,再花一天一夜的时间到达一座港口。少女和迪米可以在那儿找到船前往茨维克岛。
    其实用那位前海盗喽啰的说法,以少女和迪米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别说是让他们自掏腰包,每个船长都应该愿意出钱雇佣这样的战士做护卫……
    “还请二位休息。”修女面带笑容,将少女和迪米引到一座旅店——也是这座小城唯一的旅店——之前。
    “你呢?”乔问道。
    “我会去回教会借宿。”修女和蔼的说。
    当夜。
    领主长屋。
    这栋长屋是小城里最雄伟的建筑,悠长的走廊,两侧有卧室和餐厅,尽头是供领主和各方尊贵的宾客议事的大厅,还有一座闲杂人等严禁进入的地下藏宝室。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厅的火盆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巴拉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妻子一起就寝,而是和自己的护卫队长一起,倾听着来自于神秘客人的消息。
    正如茨维克岛的国外一直想要控制螺岛上的土地一样,巴拉日所效力的大领主马兹杜尔——螺岛上最强大的领主之一——也对富饶的茨维克岛垂涎已久。这位“蜘蛛领主”最善于使用密探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令人防不胜防的是,他所使用的密探总是超出对手的想象。
    又有哪位领主能够想到,一位勤勤恳恳的修女,其实是这位“螺岛蜘蛛”的眼线?
    “巴拉日领主,”修女平静的陈述着,“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已经取得了那两位天上人的信任,现在他们毫无防备。我希望您能履行你的义务,将这两人……擒到伟大的大领主面前,让他发落。”
    根据之前的安排,这位修女会先在国王近前学习,再在螺岛的乡村待很长一段时间证明自己的忠诚,最后回茨维克岛,在某位贵族的宫廷里担当要职。而现在,为了这两位突如其来的云上人,她值得提前暴露。
    “你应该指引他们去……”坐在宽大座位上的巴拉日有些迟疑。
    修女带少女他们南下找船,是不必途径马兹杜尔城的。如果修女故意指错路,乔等人必定会发现。而等到了南方的自由港口……就算是大领主马兹杜尔亲至,抓人也很麻烦。
    “这里是最后的机会。”修女说。
    巴拉日心中反复辗转。
    巴拉日效忠于马兹杜尔,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和祖父都这么做,他本人对狡猾的马兹杜尔并没有任何好感。对神秘的天上人,他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恨意。可以的话,他宁愿希望当这事根本没有发生过,就这么没看见一样放两人过去。
    要捉人,那就是得开战。巴拉日手底下总共才有多少兵士?真要死了几个,那可……
    “听说天上人都能使妖法……”巴拉日开始支支吾吾的东拉西扯。
    “天上人只有在他们的天上家乡才能自由的使用术法,他们的首领费尽力气,才让他的人能在茨维克的王宫里做到一样的事,”修女却把巴拉日的搪塞当真了,“在我们这儿,他们也只是强大一些的普通人而已。这是我的天上语教师醉后所言,千真万确。”
    “唔……”巴拉日头疼。
    巴拉日也不敢当真拒绝修女。她是“蜘蛛”的密使,一旦她转头把真相告诉“蜘蛛”,巴拉日就得面对“蜘蛛”的怒火。至于杀掉修女来隐瞒事实……巴拉日还不至于那么做。而且,他也没自信能隐瞒真相。
    “大人,”戴着铁盔的护卫队长忍不住道,“就算是强大的天上人,毕竟也只是两个小孩子而已。只要您一声令下,至少能聚拢五十人。我就不信捉不住他们……”
    “可是伤亡……”巴拉日还在犹豫。
    “我们可以突袭!他们总不成在睡觉的时候手里也抓着兵器!”护卫队长激动道,身为一名向螺岛领主效忠的北方战士,他沉寂了差不多有十年的冒险之魂再度燃烧了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就放火烧屋,逼他们出……”
    “不行不行,”巴拉日嚷了起来,一跃而起,烧掉他自己的东西他是绝对不同意的,“我们还是突袭把!”
    “那么说您答应了?”修女冷静的说。
    “呃……”
    巴拉日一副颓然的表情,跌回了他的座位。他认命了。
    士兵死掉几个就死掉几个吧……他安慰自己。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小旅店里根本没有几个房间,乔等人都住进了马厩里。也因此,迪米得到了再次和少女住同一个房间的机会。
    昨夜睡下的时候,迪米心潮起伏,没有多少胡思乱想。可今天,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些……
    看着洗澡回来,脸颊发红,发丝上还挂着几滴水珠的少女,迪米心中突然有些发热。
    这两天少女一直和自己同房而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或不快。
    这也就是说……
    维多利娅……她并不在意……
    也许,她只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
    迪米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拳头。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冲动。现在——
    “咦,这是什么?”忽然,少女指着窗台上的什么东西说道。
    “……”
    迪米的一口气全憋回去了……
    那是一个闪烁着蓝色幽光的布囊,下面压着一张满是字迹的纸条。少女伸出手把它拿了起来。
    然后,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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