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穆弘入得庄来,但见庄子里,院分前后,仆分男女,与庄外相比,景色更是不同。
    只见院中卵石铺路,青石为阶,甬路相衔通内外。院落里怪石嶙峋,绿柳花红,游廊曲折分高低。左右厢房无数,或为屋,或为库,端得整齐。
    穆弘领着众人穿过游廊走过拱门入得后院,这后院布置比之前院更显清静优雅,当真是亭台楼阁,池馆水谢,美不胜收。
    更兼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中,置身院内,让人有一种“静听流泉拨清韵,细闻花香弄轻风”的美感!
    林冲一边走一边欣赏这院中美景,心中赞叹不已,虽然在后世旅游时,也去过南方的一些公园亭院,景色固然美丽,但后世旅游景点的商业气息太浓,与眼前这原汁原味的古代亭院相比,少了很多原有的韵味。
    一行人一直随着穆弘来到院中最北侧的一处凉亭里,这个凉亭也就是穆弘每日饮酒的地方。
    亭子正修在一处人工开凿出的池塘中央,现在正逢盛夏,池塘里一株株荷花盛开千娇百媚,姿态各异,争奇斗艳,人在亭中,看着四周的假山奇石,碧叶红花,当真能体会到那种“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的感觉!
    凉亭很大,足可容纳十数人不觉拥挤,此时凉亭里早已摆好桌椅,桌上摆满菜肴,虽无琼浆玉酿,龙肝凤胆,倒也是飞禽走兽,肉山酒海端得丰盛。
    众人一番谦让,最后还是林冲坐了主位,史文恭坐了下首,李俊穆弘两侧陪坐,其余几人推让几回也都坐了。
    坐好后,李俊对穆弘说道“大郎,那张大哥可还在江边做活,若在时,可使人寻来,一发介绍给哥哥认识!”
    穆弘听得李俊问张横的下落,因自己最近终日醉酒不甚清楚,便对李俊说道“小弟这几日不曾出去,与张大哥也好些日子未见,他又没有别的出路,想来应该还在江边过活。”
    穆弘说完这句话转过头问弟弟穆春道“小郎终日在外闲逛,不知近日可见张大哥来?“
    穆春听哥哥询问,便对众人说道“说来也巧,我昨日刚与张大哥见过,张大哥这几天没去江边讨活,只在镇南头贼里鳅孙二开的赌坊里赌钱,昨日见他时只对我说“近日晦气,只是输,明日再来翻本“想来今天也应在那里。
    不如我这便亲自去寻他,若他在时我便叫他过来,若不在时,他常去的几处地方,我也都晓得,好歹寻得他来,只是怕他正输了钱,赌得性起不听我劝。”
    穆春说完,便把眼来瞧穆弘,寻问哥哥的意见。
    这穆春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也不听,却只敬服哥哥穆弘,以哥哥马首视瞻,唯命视从。
    穆弘听得弟弟说完,自觉有理,便对他一点头道“如此最好,你便亲自去寻张大哥,若他真在赌坊赌钱,莫管输赢,只叫他休赌速来,若他不肯时,你便告诉他李大哥,林教头和众兄弟都在,只等他来相聚,他听我等都在,定然痛快与你前来,你也速去速回,莫在路上耽搁,让众位哥哥久等”穆弘嘱咐弟弟穆春道。
    穆春听得哥哥发话,便起身对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说道“众位哥哥先饮,小弟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出了亭子去寻张横。
    穆弘见弟弟离去,起身为众人倒好了酒,说道“我们先吃着,等张大哥来了我再吩咐人重新安排”说完便端起酒敬了众人一杯。
    大家见主人发话,便也不在气,端起酒相互敬了起来,大家吃些菜,慢慢叙着闲话。
    林冲想多了解穆弘一些,便对他说道“不知兄弟为何终日只是喝酒消愁,可是有什么难心之事,若有时,但讲出来,让众兄弟一起出出主意也好?”
    穆弘听了林冲相问,想了想心中烦闷之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林冲说道“哥哥有所不知,我穆家在此揭阳镇,几世富豪,家中房屋田地无数,钱粮更是几世吃用不尽。
    周边县内,无论县令捕快只与小弟交好,不敢有半点违背,更兼我兄弟二人,颇识文懂武有些手段,因此在这镇上无人敢逆我兄弟之意。
    可小弟志向并不在此,想我穆弘开得硬弓骑得烈马一身本事,虽不敢夸口天下无敌,但也有纵马斩将的雄心。
    只可恨朝廷无道,奸臣弄权,官不与民做主,只知一味欺压剥削,小弟虽有心杀敌,却也不愿为此等朝廷卖命,每每想到此处,便感不遇明主投效无门,因此郁郁寡欢。
    若有那识得小弟心意,真心相待之人,便随他水里来,火里去也无怨了“说罢穆弘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气干了下去,放下杯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众人听得穆弘一番话,都赞他真好汉也,也都陪他吃了一杯。
    放下杯李俊对穆弘说道“你我兄弟相交多年,只今日才知兄弟志向,哥哥我佩服佩服!“
    穆弘对李俊摇了摇手,说道“哥哥休如此说,哥哥亦是英雄人物,只奈何你我皆生不逢时,不遇明主罢了!“
    林冲听得穆弘言语,心里想到,这穆弘倒是个有志向的汉子,性格豪爽,武艺高强,我当好生结交与他,只今日结个善缘,日后倘若举事,便手书一封,定能招他前来投奔。
    林冲一念至此,便亲自给穆弘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拿起酒杯对穆弘道“兄弟好志气不瞒兄弟,为兄虽然在禁军中任个教头,但对这朝廷之事早有不满,如今朝廷从太祖时便对我等武人处处提防,使武人不得掌权地位低下,甚至不如那宦官阉人。
    想那殿帅府是何等重要的去处,殿帅府太尉更是武官之首,不想却给了那高俅,想那高俅,不过是个泼皮破落户,懂得什么家国大事,只因会踢毬,得遇当今圣上,又靠溜须拍马讨得圣上欢心,便封做了太尉。
    若他高俅当上太尉后,知道勤学听谏,尽忠尽责,勤练兵马以报皇恩也就罢了,却不想上任后只知作威作福,打击报复,全不知体谅我等有功之人。
    想那教头王进,何等的英雄好汉,却被他逼得有家难回,逃离东京不知去向,真叫人不胜唏嘘,我真想“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林冲义愤填膺的说道。
    众人听了林冲的话全都气愤难当,而深有同感的穆弘和史文恭二人,更是气得拍桌子大骂昏君无德,奸臣当道。
    穆弘骂过后站起身来,举起酒敬林冲道“哥哥好一句,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我本想哥哥是禁军教头,当官的人,定会与那朝廷说话,不曾想也是与我等一般壮志未平,嫉恶如仇的好汉,今日听得哥哥这等豪言壮语,真叫小弟热血沸腾心中畅快,我敬哥哥一杯日后但有用着小弟处,哥哥只管开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定陪哥哥走一遭来!“
    还没等林冲答话,只听旁边的史文恭一拍桌子道“痛快,我史文恭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一生最敬豪杰,不曾想今日遇到这等许多,史某也同饮一杯以表心意,将来若有机会定与众兄弟大干一场,方为吾愿!“
    史文恭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与林冲日久最是了解林冲心中想法,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林冲不直接提出让众人相随的话来,但他知道林冲这次出来的目的,便是寻找帮手。
    这几日跟在林冲身边与众人相处,虽然话语不多,但他见林冲与众人倾心相交,定然是心里中意这些人,有意拉拢,因此史文恭才借机说出这番话来,好激众人也跟着表态。
    果然李俊等人一听史文恭如此说,便都手端酒杯站起身来,一同对林冲说道“史大哥所说的话也正是我等想说的,哥哥日后但有用的着兄弟们的地方,只需一个口信,便随哥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林冲见众人都表明心意心里万分高兴,站起身端起酒杯对众兄弟说道“想我林冲何德何能,得众家兄弟如此抬爱心中感激不尽,我等兄弟相交情若磐石,义比金坚,日后林某若有所求,定书信一封请众兄弟前来相助,众家兄弟亦是如此,将来若有用林某处,林某定不远万里也赶来帮忙,绝不敢负今日之言!”
    林冲说罢,众人一起喊了一句“绝不负今日之言!”便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尽皆开怀大笑,好不畅快!
    众人心中高兴,坐下后也不管张横穆春二人未到了,尽情的推杯把盏,猜拳行令,声高声低,热闹非凡。
    正饮间,只见穆春领着两位大汉进得亭来。
    众人抬眼看时,只见其中一位,身高七尺往上,虎背熊腰,大脸盘,一脸络腮胡子,铜铃般的眼睛,一副剑眉,身上古铜色皮肤,外穿一件鹅黄色粗布麻背心,头上胡乱挽一个发髻。
    另一位黑瘦身材,两臂细长,嘴大眼大人中长,活像个黑猩猩。灰布外衣不甚华丽,却裁剪得体,缝补细致。
    李俊一见三人心中大喜,起身喊道“张大哥何故来迟,叫众兄弟好等,当先罚三大杯酒再来说话!”
    李俊说完对林冲轻声说道“那粗壮的汉子便是船伙儿张横,黑瘦的却不认识不知何人。”
    穆弘也站起来对张横说道“张大哥可是来迟了,快快入座,刚才李大哥可是正在念叨张大哥呢!”
    说完又对另一位道“兄弟同来,莫要见外,一起胡乱吃几杯来!”说完又对他抱拳行了一礼,礼数甚是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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