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掌柜却蹙了眉:“那我们不就亏本大发了么?”要知道,她们平时自己店铺做吆喝,最低也就降两成。
    姜如倾展开羊脂玉扇,笑道:“我可以免你半年租金,对你而言,这是划算的买卖。舟某也多说一句,纵使不用你华思阁,我也有其他法子招揽客人。”
    她笑谈自若,反倒让何掌柜在心里打了鼓,香粉虽是赔钱卖了,但那半年租金要比之多得多,对她们而言,是合算得多。
    妇人瞅了姜如倾一眼,看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气度非凡,且言谈举止中沉稳大气,她确实相信她所说的,华思阁即便不入驻,她也有另外的办法能吸引客人前去。
    到时候后悔的可是华思阁,香粉堆满仓库不说,还失了扩展的机会。
    但她又怎会不知,这也是姜如倾在利用华思阁的招牌揽客?
    姜如倾的白脂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掌间,笑问道:“何掌柜考虑得如何?”
    众人屏息相看。
    何掌柜心下有了判定,但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笑道:“舟公子好谋略啊,只是这租金也不是小数,这一下子交出这么一大笔费用,总得容我们考虑几天吧。”
    她可不能这么容易被毛头小子拿乔。
    果然是老狐狸,道行真深,姜如倾暗道,作战就得一鼓作气,真让这帮人回去了,几天后黄花菜都凉了。
    她的背后已沁了薄汗。
    “舟首富,”门外一声熟悉的惊呼。
    姜如倾抬眸,悬着的心马上就松快了,眸底瞬间爬满了笑意,涔涔来了。
    众人皆不明所以,这舟公子何曾做了舟首富?
    往外看去,只见一身着暗红锦服,素白交领右衽,广袖收腰,挺身如玉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
    姜如倾起身迎接:“冯公子。”
    冯涔笑言道:“收到你的烫金请柬,我马不停蹄地赶来,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没错过交钱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人谁啊?怎么上来就要交钱?
    姜如倾看了冯涔一眼,已是明白他所想,她拍了拍他的肩,“我给诸位绍一下,这是东陵雅乐斋的掌柜-冯涔,专售书法字画。”
    冯涔马上从袖中拿出一摞银票:“快给我留个商位,你在东陵的商区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年红利翻了五倍都不止,跟舟首富干,准没错。”
    姜如倾向愣着的孟仁使了使眼色:“孟仁收钱登记,让冯公子选商铺位置。”
    大家都看着冯涔果断交了银两,又已在一侧看工图选位,纷纷回神。
    他们虽然没听说过雅乐斋的名号,但知道东陵是在齐国,想不到这位舟公子本事那么大,竟然在异国都能做得了生意,而且一年的红利竟然能翻五倍!
    一玄色衣袍的老者起了身,稳声道:“飞鹤居入驻。”
    老者抚鬓扬笑,姜如倾了然,她知道裴文箫定是和他打过招呼了,知道她自尊心强,千万不可看在他的面子上交钱,否则那些掌柜会不把她当回事。
    但现在站出来,刚好锦上添花,给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掌柜下了一定心丸,纷纷举手交钱。
    何掌柜也娉婷摇曳走到他面前:“小公子真是持筹握算,我还未见过这般年纪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何娘甘拜下风,华思阁入驻。”
    食有飞鹤居,妆有华思阁,穿有皓衣行,她这商区开端已是稳了大半。
    待收了租金,姜如倾又请众掌柜留下用了午膳,逛了园子,看了正在建的商地,忙活了一天,众人才尽兴而归。
    落日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阑珊亭内。
    姜如倾靠坐在椅背上,心才稳了下来:“涔涔,谢谢你啊。”
    今日要不是他及时出来救了场,一唱一和,恐怕这事还真办不成。
    冯涔看着她眉眼弯弯,也跟着笑道:“谢什么呀,同舟共济忘了?舟公子?”
    姜如倾笑得开怀,冯涔是个能让气氛放松的人,她因被白涟令人作呕的事难受了好几天,他一来,一扫阴霾。
    冯涔看着柳岸扶堤,吹着夏风,抿了口茶道:“我以为你会住到镇国公府呢,没想到你自己出来开府,不愧是我们大齐好儿女,有骨气,靖之应该气得不轻吧。”
    姜如倾轻咳了两声,她在给冯涔的回信中只写了现居的府邸,未言明这套私宅其实是裴文箫的。
    她眼神闪躲,揉了揉发烫的耳垂:“他倒是高兴得很。”
    冯涔嗯了声,疑惑道:“他把你看得那么紧,舍得让你出来单住?他那个醋精改性了?”
    姜如倾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他是房东。”
    作者有话说:
    冯涔: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感谢大家的留言,十更的话,渣作者会头秃的哦hhhh~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拜托啦。
    第57章 、情笺
    晚风徐动, 水波生辉。
    杯盏在手中打了转,冯涔忙扶稳,茶水四溅。
    他轻咳了几声, 看向宅子的装饰,啧啧两声:“靖之的品味怎么这么不爷们, 绿墙红瓦, 还有那蔓地的红红一片, 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捧着茶盏,浅抿了口。
    姜如倾摸了摸后颈, 脸色一红,道:“他是按照我的趣味建的。”
    “噗嗤”, 冯涔刚喝下的一口茶水就这样极其不雅地喷了出来,姜如倾忙将绢帕递了过去。
    冯涔擦着茶渍,揶揄道:“房东按照租客的喜好建了这么大的私宅租给租客, 量身定租啊……晋阳城人还挺会玩。”
    姜如倾忙解释了番:“我可是正经租客,每月交租金的。”
    他们还签了租赁契约,有凭有据。
    冯涔抚了抚衣袖:“哦, 那看来就是房东不正经了。裴房东是不是快下值了?”
    他还记得之前裴文箫说回头要收拾他的话,这人除了对姜如倾温柔和善外,对谁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面若冰霜感觉下一瞬就会动手,他得提前把荆条准备好,以便随时可以负荆请罪。
    姜如倾被说得面红耳赤:“他去苏都城了, 你且安心呆在这吧。”
    怕他又拿什么话出来调侃, 忙将话锋一转, 问道:“员外夫人的身体可安康?”
    她记得冯涔不随他们前来魏国, 就是收到了家中的飞鸽传书,母亲病危,但现下看他未着素缟,神色自得,应是没有大碍。
    哪知冯涔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
    姜如倾刚想道歉,就听他说道:“她没什么事,我倒是有事了。”
    “你怎么了?”
    冯涔叹了口气:“我母亲根本就没有生病,她幌我,骗我回去是让我成亲,说是成亲后天大地大,她也管不着我了,爱去哪就去哪,我逃出来了。”
    姜如倾乐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和我似的,还逃婚。”
    冯涔想到那女子的飒爽,咽了咽口水:“我怕被她打死。”
    姜如倾笑意深了深,玩味分明:“令堂这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啊?”
    人总是对他人的八卦之事喜闻乐见。
    冯涔挠挠头,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竟难得有些羞赧,欲言又止。
    姜如倾兴致浓浓,正欲开口盘问,就见屋檐之上,一袭玄黑束腰锦服的女子健步如飞,后面是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冯涔指了指那女子:“她。”
    姜如倾还没反应过来,冯涔又说道:“那姑娘就是她。”
    姜如倾饶有兴味望过去,那女子脚尖轻点湖水,触动的波纹泛开涟漪,手执利剑,劈于水面,抬手一扬,水珠如锋刃往后头刺去,逼得黑衣人连连败退。
    行云流水,招招利落。
    姜如倾好奇:“这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这么好的身手,你是怎么甩跑的?”
    冯涔握拳轻咳:“看你那法子还挺好用的。”
    她的法子?姜如倾不由地想到自己把武艺超群的裴文箫迷晕的事,她当时可是耗尽了全身之术……
    “你和她不会……”姜如倾杏眸微圆。
    冯涔面色已泛红,连忙否认:“我可没把人家怎么样啊,不像你用了靖之就跑了。就是紧急时刻亲了亲,迷晕了她,哪想到她能一路追到这里。”
    他到现在还能想起那时靖之坐在床榻上,手握蓝色锦囊,一副委屈受尽状。
    “谁……谁用了他啊。”姜如倾也添了红霞,“我也只是亲了亲。”
    这吻有很多种,两人不再沟通迷晕心得,各怀异心,站在亭内看湖上的女子和黑衣人刀光剑影,将那些暗卫打得节节败退。
    那女子旋身入亭内,姜如倾朝她身后急起直追的暗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顷刻间,那些黑衣人就杳无踪迹了。
    女子抬眸,看她的瞳眸如夏夜澄净,锦服绣春,剑气飒姿。
    姜如倾忍不住赞叹:“姑娘好身手啊。”
    眼前的女子明明看着的是冯涔,听到这声色,单膝跪地:“拜见五公主。”
    姜如倾也明显一愣,这声调中气十足,好熟悉……
    像是那晚凤渺宫来搜宫的锦衣卫,但那时她在浴桶内,被裴文箫在身.下禁锢地动弹不得,没转身,不清楚那女锦衣卫的模样,只能试探地问了句:“俊书?”
    女子顿首。
    她忙扶起俊书。
    “所以是你要和冯涔成亲?”姜如倾竟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冯公子以后要去漪翠院听小曲可就难了。”
    她将刚刚他揶揄她的劲都一一回击了。
    俊书很坦荡:“是,是我逼亲。”
    逼亲?姜如倾更有兴趣了,明明是强迫,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竟耐人寻味,好玩得很。
    “我要独自帅气,”冯涔躲在姜如倾身后,探着脑袋说道,“何况看中本小爷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说成亲就成亲啊?”
    “哦,因为只有我能保护你。”俊书面无表情说道,她身上有种清冷之气,略显劲峭的轮廓,说出口的话,一字一词都能让人感觉到认真。
    轻纱翻涌。
    冯涔气笑,走到她面前:“白俊书,你从见我的第一面就这样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需要你的保护?没有你的十几年,我不照样活得有胳膊有腿,有滋有味的么?赶紧回大齐做你的锦衣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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