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栖凰谷呆了近十年,对几位师伯的品行都知晓,不会干这事儿。能出现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朝的国师岳平阳。国师乃栖凰谷掌门,已经有两年未曾露面,栖凰谷对外说是闭关。寻常闭关不会这么久,我怀疑是国师修炼出了岔子,导致体魄受损,需要大量白玉铢调理伤势,才导致栖凰谷入不敷出、屡出纰漏。”
    白玉铢是修行中人用的货币,左凌泉有所听闻,他思索了下:
    “国师可是我朝撑门面的高人,若此事属实,被敌国知晓……”
    “都不用等敌国。”
    姜怡轻轻叹了口气,指向北方:
    “北崖郡还有个扶乩山,食烈王的供奉,近百年都想顶替栖凰谷的位置,只是碍于国师之威,不敢擅动,如今见外面凭出兽患,才上了几封折子请缨。若是换做以前还好,父皇在,换个国师也无非一句话的事儿;可如今圣上年仅十二,本宫以妇人之身摄政,已经让宗室颇有微词,这时候撵走栖凰谷,调烈王供奉的扶乩山入京,要是烈王一起过来,栖凰谷帮谁?”
    左凌泉眉头一皱,这才感觉到形势的严峻。他沉思了下,又询问道:
    “国师修为深不可测,出问题的几率想来不大。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姜怡耸了耸肩膀,再次指向北边:“北崖郡的扶乩山,精善驯兽之术,靠养各种奇门兽类起家。凶兽也通灵性,不会莫名其妙跑到城镇里送死,而各地闹的凶兽,无一例外都凶悍异常,专朝人多的地方跑,直至被斩杀,这不符合常理。我怀疑背后有人,故意趋势凶兽作乱。”
    左凌泉听到这里,明白了姜怡的意思——这哪是怀疑,挑明了在说,是扶乩山在暗中驱使凶兽作乱,逼迫朝廷撵走栖凰谷,让他们取而代之。
    “让我做什么?去查扶乩山?”
    “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没走到北崖郡人就没了,查不了。而且,只要国师安然无恙,给扶乩山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招惹栖凰谷。你不是刚好要去栖凰谷拜师学艺嘛,借机多注意下,只要确定国师大人安然无恙,其他事情都不值一提。”
    “栖凰谷就在城外,公主没派人打探过?”
    “打探过,但一无所获,栖凰谷没了国师,五名掌房根本撑不起偌大家业,事情败露必然被鸠占鹊巢,他们也不敢让我和外界知道。你看起来机灵,品性也不错,想来很讨几位师伯喜欢,说不定能探清虚实。”
    左凌泉少有的被姜怡夸奖,勾起嘴角笑了下:“明白了,我尽力而为,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公主。”
    姜怡缓缓点头,犹豫了下,还是起身相送。
    只是两人走到车门旁时,左凌泉忽然顿住脚步,认真询问道:
    “对了公主,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姜怡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成婚?宗室和部分朝臣,恨不得今天选驸马,明天就举行婚礼,把她从宫里撵出去。
    还政出宫可以借由弟弟年幼拖些时日,但作为妥协,成婚的时间肯定没法拖,按照宗氏的安排,很快就得……
    就得被这个小贼按在被窝里认真糟蹋!
    她还不能还手!
    姜怡平静的眼角猛地一抽,只觉浑身不自在,心绪微乱,又连忙压下,瞪着双眸道:
    “你很着急吗?”
    左凌泉一时语塞,他说着急,会显得色急攻心。说不着急,又有不垂涎公主美貌的嫌疑,让姜怡多心。想了想含笑道:
    “我是怕公主着急举行婚礼,想提前安排好行程,免得耽误了时辰。”
    “本宫着什么急?你先忙你自己的,等我确定了日子,再通知你。”
    左凌泉不再多言,抬手一礼后,转身下了车辇。
    姜怡目送左凌泉离去,见其下车后,连忙把车门关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十九章 煽风点火
    二月春光明媚,临河坊沿街河道上千帆云集,南来北往的商客走卒在此靠岸,稍作停留,又很快奔向人生旅途中的下一处。
    面朝河岸的小酒肆,幡子在春风中摇摇晃晃。
    身着深色罗群的汤静煣,双臂环着胸脯,稍显无聊的看着门前人来人往。
    一人独处,门前来往的人再多,也不会给人留下太多印象,‘过客’的意思,想来就是如此。
    酒肆里没客人的时候,汤静煣经常这样发呆,看落日西斜,看云卷云舒,思绪也随着天上的云朵般神游万里、变幻无常。
    但今天不知为何,发呆的时候精神有点集中,总是想着一个人。
    汤静煣见过的人很多,熟悉的人却很少,和左凌泉有所交集,聊的也算投机,知道他今天参选驸马,心思难免放到了东城的起云台里。
    虽然左凌泉不想当驸马,但汤静煣心底里,还是觉得左凌泉当驸马很合适。
    因为左凌泉的品性、相貌、家世都太好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除了艳名满京城的长公主殿下,还有哪个女子配得上左凌泉。
    “唉……”
    汤静煣幽幽叹了口气,有点想去起云台看热闹,只是以她的身份,显然去不了,此时也只能朝东边街道往上一眼,聊以慰藉。
    不过,这一眼瞧去,倒是发现小街中间,有个提刀的老捕快慢悠悠走来。
    汤静煣神色一喜,来了精神,回到酒肆取了壶温好的酒,待老捕快从门口经过,脆声招呼道:
    “老张,大中午巡什么街,进来坐坐,请你喝两盅。”
    捕快老张本就是冲着酒来的,自然没有婉拒,顺势进入酒肆,在窗口坐下,呵呵笑道:
    “静煣,你这小财迷的性子,今天咋这么客气?”
    汤静煣确实有点财迷,毕竟一个人独居过日子,要是不会精打细算,还怎么开门做生意?不过,被人说财迷,汤静煣肯定不乐意,把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放:
    “嘿?以前请你喝酒请的少了?你带同僚过来,我哪次没给你打折?”
    “那倒是。”
    老张早已习惯了这口气,呵呵一笑,端起酒壶倒了一碗。
    汤静煣轻哼了声,在温酒的火炉旁坐下,眼珠转了转,询问道:
    “老张,起云台那边选驸马,你晓得不?”
    老张和汤静煣的父亲是老友,从小看着汤静煣长大,对这妮子的性格太了解。他端起酒碗,做出随意模样:
    “老张我干的是训街的差事,起云台那么多贵人,我自然在场。这不刚忙完,过来歇歇。”
    汤静煣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又取了一碟花生放在桌上,在桌子对面坐下:
    “结果呢?哪家公子成了驸马?”
    老张喝了口黄酒,砸吧砸吧嘴:“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没两壶酒说不完。”
    “嘿——”
    汤静煣一瞪眼儿,有点想骂人,但想着左凌泉的事情,心里实在痒痒,最后还是起身又拿了一壶,放在了桌上:
    “快说快说。”
    老张这才满意,开口道:
    “还能选谁,前儿个遇上的左公子,家室清白、品貌兼优,公主殿下慧眼如炬,自然是选他。”
    汤静煣虽然早料到左凌泉会当选,此时确认,还是有点惊讶。她缓缓点头后,脸色又是一变,把刚放下的酒又拿了起来:
    “一句话也值两壶酒?半壶我都觉得亏……”
    “诶,等等,没说完呢。”
    老张抬了抬手,示意汤静煣把酒放下,继续道:
    “驸马没什么悬念,但选完驸马后发生的事儿,可有意思了。”
    汤静煣眨了眨眼睛,把酒放了回来,询问道:
    “怎么?左公子不想当驸马,当场退了长公主的婚?”
    说道这里,汤静煣一急,站起身来:
    “他不会被拖出去斩了吧?”
    “想啥了你?左公子又不傻。”
    老张嗤笑一声,摇头道:“左公子终究是布衣之身,公主殿下点他,他拒绝不了。不过,你那老不死的二姥爷,今天又跑出来嚼舌根了。”
    汤静煣听见这话,脸色微沉,联想道昨天那妇人嚼舌根的事儿,她猜到了些什么:
    “那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坏左公子的大事?”
    老张就住在临河坊,当年争家产的事儿,还是他帮汤静煣找人说的理,对陈家自然没好感:
    “是啊,说你和左公子共度一宿,不清不楚,不能当驸马。”
    啪——
    汤静煣手儿轻拍桌子,气的是柳眉倒竖,想骂几句,但又担心外面真传出流言蜚语。连忙问道:
    “左公子怎么回应的?”
    “还能怎么回应,左公子的人品,你还不晓得?”
    汤静煣缓缓点头,她虽然和左凌泉接触才几天,但很明白左凌泉的为人,绝不会任人污蔑。
    “那就好,陈家肯定不依不饶吧?公主有没有误会?”
    老张呵呵笑了下,眼神有些古怪:
    “孤男寡女呆了一晚上,左公子即便有一百张嘴,又哪里解释的清。公主也弄不清虚实,不过,公主殿下倒也没误会,还……”
    汤静煣认真聆听,结果发现老张卖关子,她又是一瞪眼:
    “还什么?再不说我把酒倒了。”
    “还发了话,说左公子若是愿意,可以把你一起接进门,公主以后和你姐妹相称,免得左公子为难。”
    汤静煣表情一呆,半天在捋明白这话的意思,有点难以置信:
    “公主殿下这么大方?若是我和左公子有私情,愿意把我也接进门?”
    老张点了点头:“是啊,静煣,你愿不愿意?”
    汤静煣眉儿一皱,还真考虑了下,不过回答也很快:
    “开什么玩笑,我和左公子清清白白的,真答应了,岂不是坐实了我和他有私情,他答应我也不会答应……不过我一个市井女子,好像也拒绝不了哈……”
    想到这里,汤静煣眼神一急:
    “左公子不会真答应了吧?他怎么能这样!我才不嫁。”
    老张脸色全是笑意,打趣道:“那哪儿能啊,左公子为人刚正、说一不二,岂会拿自己和你的名节开玩笑。”
    汤静煣暗暗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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