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杏看着这俩人着急的样子,笑道:“急什么,我倒是觉得这样正好。”
    “哥。”崔钰蹙起眉心,“我怎么觉着你好似幸灾乐祸似的。”
    崔杏唇边的笑意淡了淡,“是啊,我自然要幸灾乐祸,她们两个掰了我岂不坐享渔翁之利?”
    “你!”崔钰立刻便信了,他捏了捏拳,“早知你是这般......”
    崔钰张了张口,后面的话终究是没有说,气冲冲地回房去了。
    崔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浅浅勾了勾唇,便是崔钰不说,他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左不过是,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救他回来?
    再难听些,不过是觉得他妓子本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崔钰进屋,丁香玉也转身回了房,崔杏轻喝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他抬头寂寂地看着天空,连月亮都那样高那样远。
    偷得几日喘气的机会,崔杏想,他是该走了。
    崔杏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崔钰的窗台底下,正要迈出门时,一个身影突然将他拦了下来。
    崔杏一愣,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瞳,才想起屋顶上还有一个人。
    “去哪儿?”
    崔杏扯了扯嘴角,“我......我出去走走。”
    薛婵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些财物上,崔杏抿了抿唇,不自在道:“怎么了?难道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报备?我这人做妓做惯了,夜里就是睡不着,想出去偷腥呢。”
    他说得自嘲,薛婵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沉默了一瞬,薛婵道:“我以为你该知道,当日我拒绝你,与你的身份并无半点干系。”
    崔杏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在惊讶于薛婵的这个解释。
    一股莫大的难过涌上崔杏心头,他是想好好活着的,他这一辈子从小就盼着能够出青楼,年纪轻些的时候,成日做梦家里人会不会来接他?她们一定万分愧疚,等来接他的那日,他一定要好好发顿脾气。
    后来这个念想没有了,崔杏开始盼,万一哪个恩客喜欢了他,动了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呢?万一就赎走了他呢?
    这个念想,崔杏一直揣到出了云州,而他年纪也确实大了的时候,才烟消云散。
    来到龙首镇没有多久就遇上了洪水,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出了青楼。
    不是谁来带他走,而是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以前崔杏做梦都想出青楼,可是真正出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辈子他遇上唯一不求回报对他好的人,就只有一个薛婵。
    即便她的好是平均的,她对青楼里的人人都很好,就连牡丹那样难缠的性子她也从不记恨。
    但是崔杏觉得够了,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求什么独一无二的。
    四目相对,是崔杏先错开了眼。
    “我后来知道了。”他道,“我看你对裴郎君也是那般,多多少少也想通了些。”
    薛婵深吸了一口气,她今日真的觉得很糟心,莫名其妙地糟心,但是她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你想通的不对,崔杏。”薛婵道,“人这一辈子,不能为了谁活着,也不能靠着谁活,这个道理你不懂,裴砚宁也不明白。我教你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吟风弄月几句,去搏哪个女子的喜欢,而是想你明理,想你明白天下苦难很多,好物也很多,你现在还年轻,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难道这几十年,你也要借着别人对你的一点垂怜去活吗?你为何不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崔杏怔了怔,一时没回味过薛婵的话来,“可我只是一个妓啊......”
    “那又如何?”薛婵道,“你至少自食其力,至少通过这个得了许多左右逢源的本事,比那些去偷去抢的人不知强了多少。那些偷东西、抢东西的,还大都是些手脚健全的女子,你比那么多的女子都要强。”
    “我...我比女人还要厉害的吗?”崔杏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去把你的银子拿着,然后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薛婵道。
    崔杏懵然地回头,慢吞吞将自己放下的钱财又收了回去。
    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崔钰的房门又开了,探出半张小脸,“哥,怎么不进来睡?生我气了吗?”
    崔杏忽然有些想笑,他回头看向薛婵的位置,想说一声谢谢,可是原来的地方空无一人,再回头她不知什么时候又上了屋顶去。
    崔杏摇了摇头,“没有生气。”
    “快进来罢。”崔钰过来牵他的手。
    门又关上了,院子里安静下来,远远地,薛婵听见蝉鸣。
    黑漆漆的夜里,裴砚宁睁着眼。
    他半点睡意都无,手指随意在床铺上抓拢着,他一直在等,悄悄盼望着薛婵进门。
    只要她进门,他立马就起身跟她道歉,说他错了,他只是一时气不过,是骗骗她。
    可是到现在,薛婵也没有进门。
    裴砚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枯萎了,要死掉了,他这么些时日一时揣着的念想,居然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从今以后,他再说喜欢薛婵,她更加不会相信了。
    “唉。”薛婵长叹一声,声音轻轻的,不由自主又想起裴砚宁晚上说过的话。
    他的每一句话说得那么坚决肯定,可是薛婵总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有哪里,不对劲。
    薛婵怀着股莫名的情绪,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日一早,她从房顶上溜下来,丁香玉出门一看,“嚯!”了一声,道:“你这是没睡?”
    薛婵随意抹了把脸,道:“不说了,我去你房里洗把脸。”
    “哎。”丁香玉叹,“你还真打算就这么冷下去?这都过了一晚上了,进屋去哄哄妹夫罢。”
    薛婵没吭声。
    看她这反应丁香玉简直要气死,但是横竖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她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代薛婵去解决了这事。
    “我出门了。”薛婵收拾好留了句话就走了,丁香玉一愣,喊:“不吃饭了?!”
    话音刚落,裴砚宁慌慌张张推门走了出来,恰好瞧见薛婵出去的背身。
    他睁着眼,满眼噙满了失望。
    丁香玉觉得现在自己真是无比尴尬,立马道:“妹夫!我也先走了,就不麻烦在家里吃饭了!”
    裴砚宁默声站着没有说话。
    丁香玉三两步追上薛婵,道:“妹夫赶出来给你做饭呢!”
    薛婵“嗯”了一声,“他只是习惯了,以后也会有别的习惯的。”
    神特么习惯了......丁香玉抓狂地在原地跳了两下。
    昨儿向王知县申请的官文早就送到了仵作手上,仵作应该是连夜剖验的,她们一早过去便能知道结果。
    两人来到衙门,仵作已经在等了,看见她们直截了当道:“两具男尸,一具女尸,其中一具男尸和女尸年龄都在四十上下,另一具男尸约二十。”
    “是一家人?”丁香玉问。
    仵作道:“应该是。”
    “那应该是仇杀了。”薛婵沉吟一声,“凶犯提前准备了酒,应该不是冲动杀人。”
    丁香玉道:“尸体身上可有刀伤之类的。”
    仵作顿了顿,道:“没有,但是那具二十岁男尸上,似乎有......他的下.体塞着块铁器,可能是把剪刀。”
    薛婵与丁香玉对视一眼,看来凶犯是女人的可能性又提升了。
    “还有其他线索吗?”丁香玉道。
    仵作摇了摇头,“尸体被烧成那样,该有的证据以及全毁了。”
    几人刚说完话,身边的捕快立刻抱拳往一个方向唤了声:“王知县。”
    “嗯。”女子的声音稳重透着老态。
    薛婵掀眸望去,只见一人穿着灰蓝色官服,身高约五尺,身形微胖,皮肤倒是极白,也端着一对细长的眼睛在打量她。
    “王知县!”丁香玉忙作一礼,连带推了把薛婵。
    薛婵也抱了抱拳,没吭声。
    王知县道:“你就是薛婵?之前丁捕头可是提过你数回了。”
    “不错。”薛婵抬眸直视.
    王知县对上她的视线一愣,只道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淡声道:“你既真有如此能耐,本官给你三日,将此凶犯捉拿归案,如何?”
    “行!”薛婵应声,转身就走。
    丁香玉都愣了,连忙道:“知县,上回咱们抓那一个杀人犯都抓了那么久,这三日时间实在是太紧了。”
    王知县不为所动,“她自己都答应了,你这又是求的什么情?”
    丁香玉哑口无言,咬了咬牙,出门追薛婵去了。
    这会子太阳正好,绝大多数商贩都出来摆摊,集市上十分热闹。
    薛婵走得飞快,丁香玉跑了好一段路才寻见人,一把拦住了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三日之内在龙首镇找一个人有多难?而且这人还不一定在龙首镇呢,说不定都逃到外面去了!”
    薛婵道:“无所谓,大不了不干了。”
    丁香玉一愣,更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话!?”
    薛婵吸了口气,道:“若是不出意外,我应该马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
    “去找一件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薛婵并不是很在意凶犯的事,于她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干净把裴砚宁的事给办了,好走得心无旁骛一些。
    她想起昨日裴砚宁叫杜棠再来,也不知这个时辰来了没有。
    略微迟疑一瞬,薛婵又脚步如风地往家里走。
    “哎......”丁香玉叹气,薛婵可以不管这件事,但是她这个做捕头的总不能不管,还是先去现场找找线索,再一一排查罢。
    ·
    这太阳才刚出来,杜棠便哼着歌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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