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很安静,安静地让苏珊和顾遇都觉得有些诡异。
    相比震惊的苏珊和顾遇,另外两个当时人则显得相当平静。
    可能这样说有些可笑,但她的确没想过让他们两个分手。可是他们已经越界,再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她嘴唇张合,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以手抚额,身子往被里缩。
    短暂的惊讶过后,顾遇看向简安。她一直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他望不见她的表情,落入担忧里。
    孙金仙是被当场捉奸,表现却极为淡定。他穿着浴袍,懒散地走向窗户旁边的茶几,拿起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坐在沙发里,手指夹着香烟,吸了起来,可算是四个人里最悠然淡定的那个。
    简安终于开口。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简安不喜欢烟味,和孙金仙在一起之后,最开始他爱抽,简安没强求他改,只是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者缩短见面的时间。后来孙金仙便戒了烟。
    孙金仙长吸一口,慵懒吐出一口烟圈。
    “如果你足够关心我,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
    话一出口,苏珊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从手指缝里偷偷觑他,翻了个白眼。
    这话听起来像在把过错推到简安身上。一瞬间,顾遇被激怒,握起了拳头。孙金仙注意到简安身后的顾遇,也不意外,轻笑一声。
    那笑声似在说他没有生气的资格,简安没有说什么,顾遇也不好动作,只好生生忍下来。
    除了孙金仙,另外两个人都在意简安的反应。那张脸孔上没什么起伏。
    香烟冒着零星的火光,烟头变成了烟灰,他掸了掸,烟灰抖落到高价地毯上,一脸无所谓。
    “难道你在乎么?”他扫了一眼苏珊,再直视简安,开了口,像是某种诘问。
    简安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孙金仙的方向。这段时间对顾遇和苏珊来说都很难熬,他们两个一个被请来帮忙,一个是传说中的“奸妇”,按理说,这种捉奸现场,应该会发生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激烈地同男朋友咆哮嘶吼争执,情绪激动地说不定还得和“小三”撕扯在一起,然而他们谁都看不出简安此刻的喜怒,孙金仙和她的对话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谁在愤怒,谁在慌张,只是平静地看着彼此。这一场荒诞的捉奸不像是某种意外,更像是到了哪个时间节点,然后摊开一切隐藏的东西,放在明面上。
    忽然之间,简安笑了。
    谁也听不出这笑声背后的意味。孙金仙的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与探究。
    “是啊。”那是在回答孙金仙的问题。
    “分手吧。”即使顾遇就站在简安的背后,都觉得难以捉摸。他不确定那一句话里有疲倦,觉得像是听到了,可那点疲倦又转瞬即逝,让他以为是他多心。
    简安转身,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门禁卡。卡夹在大拇指和中指之间,她轻轻一弹,卡片飞了出去,落在大床上。
    “还给你。”
    她惜字如金,再没有其他,没有愤怒的咆哮,抑或是上去撕扯,全部没有。所谓的捉奸就在这一刻落幕。
    简安和顾遇出去时,孙金仙没有动。香烟依旧燃着,燃到末路。
    房间里复归安静。苏珊担心简安,但她也没什么立场去关心。抬起眼,看到孙金仙望着简安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出神在想什么,她蹙眉,担忧地唤道:“喂,你还好吧?”
    孙金仙眨了眨眼,眼中恢复神采,嬉皮笑脸地说:“哟,担心老子被吓坏了?怕什么,老子这就硬起来给你看!”
    真是白担心,苏珊不耐地抄起身旁的鹅毛软枕,用力朝着孙金仙掷过去。他正举着香烟到嘴边,软枕迎面扑来,正中他面门。香烟的余烬在枕面烫出了一个焦黄的洞,他“哎哟”一声,软枕扑通掉在地上。
    孙金仙也不心疼,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张开双臂,扑向苏珊,大喊一声:“宝贝!”
    “滚——!!”
    孙金仙脸皮厚,丝毫未受简安捉奸的影响。出去的路上,简安一句话也没有说,电梯合上门,数字开始往下降。
    电梯里静悄悄的。
    镜面中的简安双眉死死绞着,顾遇低头,现实的她也是如此。她的双手隐藏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双眉紧紧拧着,两眼盯着低空某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遇沉声唤着:“简安……”
    他伸出手去,搭在简安的肩膀上。
    “啪——!”是简安打飞了他的手。
    这一下两人都是惊呆了。
    她猝然回过神,才看清身旁的人是顾遇。他的眉宇间有忧虑,是在担心她。她的双眼频繁眨动,想避开他的眼睛。
    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口中关切道:“简安……”
    那手继续向前去,想去安慰她。但简安极力忍耐着什么,身子颤抖着,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
    “顾遇,  我没事。”
    他听得出她竭力克制,可是嗓音里还是有一丝颤抖。
    顾遇不信,仍旧想上前,她急急地制止他,“顾遇!”
    她努力地笑着,可掩饰不了眼中的惊慌,嗓音沙哑着说:“你让我静一静吧。”
    那像是在哀求,那哀求想将他推远。
    那手停在半空里,他们两个之间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但电梯的数字还在往下。
    他收回了手,往后退开,“好。”他这样说,她松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简安僵硬地微笑,匆匆丢下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今天谢谢你。你早点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顾遇一眼。
    他没有动,那道笔挺的身影注视着她,在电影重新合上以前,他走了出去。
    他没有像她说得那样直接回家去。上了车,他等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寒夜里响起了引擎声,车子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简安的一切表现都太不对劲,他不知道她一个人独处会做些什么,也就做不到抛下她不管不顾。
    豪宅区里很安静,深夜没什么人,喷泉里哗哗地喷着水。她一直向前走,他一直在后面跟。
    出了住宅区,走下山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平时简安定然不会委屈自己,走那么长的山路。可今天的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丧气地看着前方,只一个人走着。
    她的左手拎着包,带子挂在她的手上,没精打采地晃动。右手仍旧隐藏在口袋里。那背影恹恹的,即使路灯照耀着道路,光线也没有为她增添几分生气。
    有一辆车迎面驶来,是在顾遇那辆车的方向。顾遇来不及转方向,那车上的司机按了按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唤醒了简安,她蓦地对上汽车的两个转向灯,眼睛一疼,手背遮着眼。
    喇叭响过后,司机驶向了顾遇旁边的道路。顾遇气极,那他按什么喇叭?他咒骂一句,发现简安回过了身。
    明明知道简安听不见车内的声音,顾遇还是心虚地干咳了一声。
    简安望着那辆车,叹了口气,等着车子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放下,英俊的男人探出窗口,在她开口以前,他抢先一步,笑着说:“小姐,有男朋友吗?”
    帅气的脸上是明朗的笑意,他的手臂随性地搁在车窗口,是她熟悉的脸,却演上了一场陌生男人殷勤的搭讪。
    她笑了。
    她笑着说:“有过,他出轨,我就分手了。”
    他笑着送上庆贺:“甩了狗男人,好事啊!”
    “是啊。”她笑得更开心了,声音听上去似赶走了一些阴霾。
    “那小姐,愿意今晚和我来一场约会吗?”他笑着,伸出了长臂。
    他摊开手心,她望着车里的男人。他笑着看她,那双漆黑的眼明亮干净,似白天的太阳,能照亮所有角落的阴影。
    她为那双眼睛所吸引,忍不住追随着,伸出右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右手食指的中段指节上,赫然有一道伤疤,是新的,被某个人用大拇指的指甲生生挖出来的。
    简安发现了,脸色一变,急切地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他合拢手心,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很大,她挣脱不出来。
    他又惊又怒,惊怒于她居然这样对自己。
    她抽不出手,在他的眼中低下了头,像极了一个被人发现做了错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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