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看了看她,低声道,“老夫人是不喜欢表姑爷吗?”
    区老夫人应道,“喜欢。”
    周妈这才笑起来,“老奴看老夫人也喜欢表姑爷。”
    区老夫人也笑,“这孩子不错。”
    周妈又道,“老奴看东家同表姑爷也要好。”
    区老夫人轻声道,“是啊,年少时候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不参杂旁的东西,就是看他们要好,才要提醒她一声。我今日同她说这些话,是要她自己想清楚,而不是浑浑噩噩被时局推着走,被永安侯府推着走。她真正思量过,她再要怎么做,才都是她自己的抉择,而不是喜欢的和当做的混为一处,也不应当一处,她自己想清楚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才能帮她。”
    周妈知晓老夫人用心良苦。
    周妈又问道,“那二小姐呢?”
    区老夫人微楞,“她不一样。”
    周妈接过茶盏,奉在老夫人身侧的茶几上。
    区老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阿茵与阿暖不一样,阿茵独立,有主见,遇事也沉稳泰然;阿暖则是另一幅性子。柏靳和李裕也不同,柏靳比李裕成熟,原本也手握苍月朝中大权,权势稳固;而李裕年少,阅历也少,还有很多路要走,等他经历完了这些,才是真正的东宫。所以要提醒阿茵的,同提醒阿暖不同……”
    周妈好奇,“那老夫人提醒二小姐什么了?”
    区老夫人放下茶盏,摇头道,“像柏靳这样的人,身边清净,平日里出使别国都只带一只猫,一个脑子清楚的人,这次却破例带了她;她是喜欢哭,但哭归哭,性子倔,却还会跟着柏靳一道走,是心里信赖他,你说我该提醒什么?”
    周妈摇头,“老奴哪里猜得到老夫人的心思呢?”
    想起赵暖,区老夫人头疼,“我只有提醒她,主动些,温水煮青蛙。”
    ***
    温印回苑中都是夜深了,内屋里灯盏还亮着,不像只有一盏夜灯的样子。
    温印撩起帘栊回了屋中,见李裕在小榻前的案几旁坐着,手中百无聊赖得翻着书册,见她终于回来,好似才舒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睡,不是不舒服吗?”温印问起。
    李裕看她,温声道,“我在等你啊,我没不舒服,我是看外祖母有话要同你单独说,所以先回来了。”
    温印这才会意。
    温印轻声道,“怎么了?”
    李裕应道,“你先去洗漱沐浴吧,等出来再同你说。”
    温印狐疑看他。
    李裕笑道,“我真有事。”
    温印这才起身。
    见温印撩起帘栊入了耳房,李裕这才从一侧衣裳掩盖下,拿出了那壶酒笑了笑,等她等了一晚上了,外祖母同她说了多少话啊……
    等温印入了耳房才发现耳房中的水汽淡了,李裕应当很早之前就洗过,又出来内屋坐了很久等她,一直等到眼下。
    她不知道李裕什么,但方才看着他,会想起外祖母问起她的话,他笑着看她时,她也会莫名心跳。
    浴桶中,温印轻叹,而后屏气,沉到了水中,在温水里什么都不想,慢慢放空。
    对,明日再想。
    她浮出水面,慢慢靠在浴桶边沿。
    ……
    等温印出来时,已经过了许久。
    好几次,李裕看着屋中的铜壶滴漏都想去耳房寻她,都来都忍住了。
    终于见温印从耳房出来,她这一次呆得时间很长,睡下的青丝也有些湿漉漉的,没擦干,手中还拿着毛巾。
    “方才想事情去了。”她如实说起。
    李裕没说旁的,从她手中接过毛巾,牵她在小榻前坐着,耐性给她擦头,一面应道,“你再不出来,我都睡着了。”
    “到底什么事情啊?”她问起。
    “擦干头发再说。”李裕神神秘秘的。
    他从黄昏前后一直等她等到现在,等头发终于擦完,温印用木簪绾起头发看他,眸间歉意。
    李裕这才从一侧的衣裳里拿了一个酒壶出来。
    温印眨了眨眼,他等她这么久,就是……
    温印认真道,“李裕,你病还没好,谁给你偷偷拿的酒,是安润吗?”
    李裕:“……”
    温印知晓猜中。
    李裕知晓温印的日常管束再次开始。
    “你还病着,他给你拿这些东西,安……”温印刚开口,李裕连忙打断,“阿茵,是我让安润准备,今日是我生辰。”
    温印怔住。
    李裕似是也有些害羞,“也没旁的东西了,就让安润帮忙备了壶酒。”
    温印眸间歉意,“今日不是二月初九吗?”
    她记得是三月,但只有模糊的印象……
    李裕笑道,“阿茵,二月初九是我生辰。”
    温印轻叹,“我没听说起过。”
    “你也没问过我……”李裕稍许委屈。
    温印看了看他,温声道,“生辰快乐,李裕。”
    李裕才又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清逸俊朗,少年气,眸间没有参杂旁的东西……
    但这样的生辰有些冷清了,温印轻声道,“日后补过一个。”
    李裕目光温和,“不用,今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你不是还在吗?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也有你在啊。”
    温印看着他,喉间忽的哽咽,却还是笑道,“也是。”
    李裕也跟着笑起来,温印总是这样,出乎意料。
    温印莞尔。
    李裕郑重其事,“我十七了!”
    温印似恍然大悟,“恭喜你,又涨了一岁。”
    李裕:“……”
    又是这种语气,李裕一脸恼火,不满模样。
    温印忍不住低眉笑了笑,而后才抬眸看她,“生辰愿望,可以许三个。”
    李裕轻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入乡随俗。”
    李裕笑开,凝眸看她,“那第一个,希望父皇龙体安康。”
    温印看他,眸间笑意。
    李裕继续道,“第二个,希望定州这一趟顺利,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尽早回到从前。”
    他正要开口说第三个愿望,温印伸手捂住他嘴角,唇畔微微牵了牵,“最后一个别说出来,要在心里,说不出来不灵验了。”
    李裕恍然大悟,差一点就说漏了。
    李裕看着她,笑着应声,“说完了。”
    李裕开始兴致勃勃斟酒。
    “安润拿得酒?”温印问起。
    “嗯。”李裕颔首。
    温印闻了闻,“是许府酒庄的酒。”
    她早前应当尝过这种酒,但忘了是哪一种,安润给李裕拿的酒应该不会烈,也不会上头,许府酒庄有这样的酒。
    温印没想旁的。
    “生辰这天,要说些开心的事。”温印打趣。
    李裕应道,“今日见了外祖母,我挺开心的……”
    李裕不知道算没算说明白。
    温印托腮看他,“以前呢,说说以前吧,我想听。”
    早前在侯府,爹说了不少她的事,她倒是没听过李裕早前的事。李裕很少提起早前,但许是今日是他生辰,周遭又没有旁的人缘故,两人的话匣子都慢慢打开,说了许多话。
    早前就入夜已久,眼下夜色已深。
    不知不觉间,温印才发现壶中空了。
    “该睡了。”温印放下酒壶,好像有些酒意慢慢上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带了些许醉意,撑手起身时,眸间微微滞了滞,俯身吻上他额头,“生辰快乐,小奶狗。”
    李裕:“……”
    李裕轻声,“阿茵,你是不是喝多了?”
    今日这壶酒很少,其实也就一人三杯,其实远不像年关时候……
    温印原本要起身的,眼下轻声,“没有。”
    李裕越发肯定,“去睡吧。”
    温印强调,“我真的没喝多,不信吗?”
    李裕心中轻叹,“我信。”
    一听就是敷衍,温印唤了一声,“安润!”
    李裕意外。
    安润才硬着头皮入内,原本他不该值日的,但是他给殿下拿了壶酒,估摸着最后会挨夫人的骂,所以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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