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雅婷耸了耸肩,很无奈的说:“我最讨厌说什么事,立刻就直奔主题,连个铺垫都没有,让人感觉过于突兀了。”
    “这个铺垫还不够?你还要怎么铺垫?”卢涵指了指茶桌上那些茶艺必备的器皿。
    “这怎么够?你到现在为止连一杯茶都没喝完呢,我还没跟你聊熟呢,这就算完了?你也太急不可耐了吧?”
    贺雅婷说完这句话,缓缓的举起了茶杯,先是闭着眼睛,嗅了嗅茶水散发的香气,接着再轻启朱唇,细细的品了一口茶,这才把把茶杯放回到茶桌上,轻轻的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卢氏的执行副总裁,又是云馨最好的闺蜜之一,不管是云馨,还是公司,我都会责无旁贷,首当其冲。
    “也怪我这个人太自信了,总觉得什么事缺了我就不行——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喜欢表现自己了?”
    卢涵听了她的话,心领神会的笑了:“你不会,想给云馨出头了吧?”
    贺雅婷表情无奈:“不是想,我不是想出这个头——我刚才都说了,我那是责无旁贷!”
    卢涵挑着眉梢问:“因为云馨是你的闺蜜?”
    贺雅婷笑得妩媚:“也不全是,还因为你是我的老板——为老板服务是每个员工应尽的义务。”
    卢涵被逗笑了:“那你说吧,你准备怎么帮她?”
    贺雅婷收拢了笑意,拿起紫砂壶给自己续茶:“暂时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帮她。我学过律师,但没实际操作过。我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就算是,我也不能循私枉法吧?”
    这不是废话吗?卢涵刚喝了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我说,你的铺垫够多了,差不多该讲点儿实际的了吧?”
    贺雅婷看了看腕表,抬头对墙角弹古筝的女孩说:“你出去吧。”
    女孩收拢的双手,起身向贺雅婷和卢涵躬身行礼,这才规规矩矩的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女孩刚出了拉门,又有一个人脱了鞋走了进来,那人一身笔挺的西装,二十岁出头,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见卢涵马上躬身说了句:“卢总好。”
    卢涵看着这个男孩面生,不像贺雅婷那个智囊团里的人物。
    尽管不熟,但人家都跟他打招呼了,他也习惯性的回应了一声:“嗯,你好。”
    那个娃娃脸的男孩儿,走到了贺雅婷身边,躬身小声道:“贺总,人已经来了。”
    贺雅婷面无表情的转着茶桌上的茶杯,低声问:“该做的都做了?”
    那个娃娃脸的男孩说:“都已经做好了,贺总尽管放心。”
    何雅婷点头:“那好,你出去吧。”
    男孩说了声是,临走还不忘向贺雅婷卢涵各躬身行了一礼。
    “这人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等那个男孩儿出了包间儿,把拉门拉上,卢涵忍不住问贺雅婷。
    “你一个大总裁,手底下管着成千上万的人,没见过的可多了。”
    贺雅婷低着头,开始摆弄平板电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卢涵刚想要继续发问,贺雅婷把平板电脑后面的支架拉开,摆在了茶桌上。
    她指着平板电脑的屏幕,问:“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卢涵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平板电脑上,见屏幕里出现的场景,也是这个茶楼的包间,只是那个包间似乎比他们待的这个小了许多,但装修的风格基本一致,连茶桌和席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茶桌旁坐了一个戴着眼镜,身材消瘦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服,里面白衬衫,红领带,穿着打扮很是正规。
    卢涵看面相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才摇头说:“想不起来了,好像是见过吧?”
    贺雅婷牵起了唇角,说:“你还真没见过他本人,但你应该在微信公众号上,读过他的文章。
    “他最近这两天挺火的,火的原因是,他发了两篇评论文章,这两篇文章是专门评论商寒嫣谋杀亲夫案的。”
    卢涵终于想起来了:“你是说,他就是正达律师所的严律师?那个在公众号上大放厥辞的跳梁小丑?!”
    原来在“杀夫案”出现以后,媒体的专注点只是在商寒嫣身上,并没有涉及到云馨和卢何两家。
    媒体一般都是刮阵风就算了,谁也不能总拿一个新闻百嚼不厌。
    卢涵还以为风头过去后,“杀夫案”就能走上正常的审理程序,佟哲萱等人也不会因此深陷囹圄,判了个缓期执行也就算了。
    可就在两天前,微信公众号上,突然出现了两篇文章,是反刍那个“杀夫案”的,且矛头直指云馨,说这个案子的幕后黑手是云馨,她才是始作俑者。
    那两篇文章不仅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而且还配着好几张图片。
    图片中除了云馨以外,还有她那台粉红色的劳斯莱斯,背景正是王冰坠楼的那家夜场。
    最可气的是,最后发的那篇文章竟然说云馨涉黑,是个道上的大佬,她这么做是想陷害商寒嫣,以报当年表姐对她冷酷无情的旧仇。
    当时卢涵看了这两篇文章,不过是一笑了之,觉得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可谁又想到,就是这两篇胡说八道的文章,一下子火遍了网络,连带着这个严律师也跟着火了。
    那些不嫌事大心理扭曲,外加仇富的无良网民们的声讨声一浪高过一浪,非要深挖这个全身上下都是光环的克里斯汀公主,让她“现出真面目”,“还公众一个真像”!
    不仅是卢涵,连何红珍何红瑞都对此焦头烂额了,汹汹之口,甚于防川。
    如果总被媒体这么传来传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而卢涵就在今天早上,让他的律师对这个姓严的发了律师函,如果他不撤回他的文章,不在媒体上进行道歉,那卢涵就要告他造谣诽谤。但对方却一直没有反应,估计是想死磕到底了。
    卢涵也觉得无所谓,你既然想怎么做,那我也奉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想借着这么两篇文章翻起滔天巨浪,然后一夜爆红,卢家何家岂是你能斗得过的?这不是明摆着在螳臂挡车吗!
    贺雅婷歪着嘴,对着卢涵坏笑着说:“到底你还是想起来了。不过你说他是小丑,还不太正确,要我说,他应该是个马前卒,或者是当甘当炮灰的傻瓜!”
    “你说,他在当炮灰?”卢涵搞不懂,贺雅婷怎么会这么评价他。
    “卢总,我猜你已经把他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
    “他的那个律师所,几年来接手的案子屈指可数,打赢的官司更少得可怜,一直苟延残喘,处于亏损状态。
    “而这个严律师,在业界也不过算个三流,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你觉得,凭他这种人,能有资格跟你斗吗?”
    贺雅婷一边说着,一边双眸紧紧盯着那个平板电脑。
    而此时,电脑屏幕里那个严律师略显焦灼,喝了两口茶,又站起身,背着手在那个包间里来回踱步。
    卢涵刚才还以为贺雅婷给他看的是张照片,可现在平板电脑里的人动了,卢涵才意识到贺雅婷在对方的包间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卢涵觉得贺雅婷这个做法有些不妥,首先,这么做是违法的,尤其对方还是个律师,一旦这种事被拆穿,卢涵恐怕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了。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过去跟人家承认错误吧?
    更何况,谁都有好奇心,卢涵也想知道贺雅婷接下来要玩什么把戏,所以他犹豫了片刻,却没说什么。
    贺雅婷继续说:“他不过就是这种小人物,我量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他要逆袭成为一个大律师,也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弄不好谣言被拆穿,别说他当律师了,恐怕这一辈子,他都翻不了身。”
    卢涵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他背后操纵他?”
    贺雅婷点头:“完全有这个可能。”
    她指着电脑屏幕说:“接下来的好戏,就是在证明我的观点。”
    “你觉得会有什么好戏?”
    贺雅婷神秘的一笑:“你先别着急,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我要是剧透了,你看着就没意思了。”
    卢涵当然也不急,饶有兴致的看着电脑,随手拿起茶盅,品一口那香气醇美的茶水。
    这时,电脑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门响,从屏幕的边沿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而那个针孔摄像头的关注点正对茶桌,高度也是和坐下的人平行,所以这时候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上半身,还看不到对方的相貌。
    但从那个人的穿着上看,可以确定她是个女的。
    “谢小姐,你可让我等了快半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严律师笑着说。
    那个被称之为谢小姐的女人淡淡笑了:“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你坐吧。”
    两个人坐了下来,摄像头终于可以窥视到那个女人面部了,卢涵睁大眼睛看着电脑屏幕,身子马上坐得笔直,他的神经也瞬间绷紧了。
    怎么会?
    来的人竟然是卢涵的前妻谢美菊!
    “怎么会是她?”卢涵紧紧盯着电脑里的“故人”,差一点儿没把手中的茶盅捏碎了。
    “怎么样,意外吧?”贺雅婷笑着问。
    卢涵缓缓的摇着头,苦笑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在纠结以前的事?”
    贺雅婷说:“她这种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认死理,爱钻牛角尖儿。
    “人这一辈子本来就不太长,她却非要把以前的旧账翻来覆去,最终把大好的时光,都埋没在怨恨里了,实在是可悲可叹呐。”
    卢涵认真的看着那个谢美菊,他们俩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面,谢美菊似乎略显苍老,尽管她用的是最好的化妆品,每天都出路美容院,可也掩饰不了她额头上那深刻的皱纹,和眼角的鱼尾。
    她依然喜欢彰显贵气,依然穿的是那种价值不菲,却忽视美感的名牌服装,依然从头到脚都是珠光宝气,弄得浑身上下俗不可耐。
    此时在电脑屏幕里,那个严律师殷勤的给谢美菊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刚刚我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她说就会过来。只是不知道,谢小姐把钱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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