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馨头一沉,突然被惊醒了,她看见眼前真有一双腿在自己面前站着,吓得整个人一激凌,连心跳都停了半拍儿。
    她惊叫了一声,再抬头看时,站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个王洪涛。
    “怎么了?你做噩梦了?”王洪涛弓着身子问。
    云馨挠了挠头发,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摇头笑了问:“这才几点?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馨记得晚宴过后,王洪涛接了一个电话,就风风火火的赶回局里了,本以为他明天才会过来,而现在才凌晨两点多钟,他这时候回来,是挺让人奇怪的。
    王洪涛笑着说:“我能不回来吗?红瑞在这呢,就算再忙,我也得陪着她,不然她不跟我急呀?”
    何红瑞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脸颊上稍稍泛着红晕,羞答答的斥道:“谁用你陪了?我这边还有好几个姐妹呢,有她们陪着够了,你那么讨厌,赶紧一边待着去吧!”
    这话把王洪涛逗得哈哈直笑,不过他笑得也不敢太大声,这可是在灵堂里面,他这么笑,是显得对逝者有些不恭了。
    笑过之后,王洪涛环顾偌大的灵堂,现在里面只有他们几个,忍不住问云馨:“卢家不是还有几个远房亲戚吗?之前还跟你争主持呢,这会儿怎么连一个守灵的都没有了?”
    云馨揉了揉眉心:“算了吧,我看他们也是随口一说,真正有孝心的也没几个,我也没打算跟他们争什么,是他们自己要来争的。不过,他们不守灵也挺好的,不然我坐在这儿,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多闹心呐。”
    云馨让王洪涛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问:“卢家那两个人渣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全招了?”
    王洪涛点头:“那几个嫌犯没怎么审,就全都交待了。包括那个卢新远,他把从前犯的事,也都一古脑的说了。
    “不过,他这个案子涉及太广,我们上报以后,连美国警方都被惊动了,刚刚我回去,就是因为这个。
    “那个卢新远真不是人,骗色骗财不说,还把那些女孩子卖到了国外的妓院,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所能记得住的被害人,就有四五十个之多,别说是你,就是我都差点没忍住要扇他几个耳光。
    “至于那个卢伯远,还真没做过什么恶事,连几年前卷走卢氏集团资金那解释,也是受他弟弟教唆的,说起来他只是个从犯。
    “而给卢广森吃安眠药,也是卢新远教他做的。
    “当时卢伯远只给卢广森吃了两片安眠药,本来他以为没什么事,可卢广森的心脏不好,再加上之前被他这两个儿子气着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两个人的口供基本一致,时间也对得上,所以卢伯远只能算是误杀,应该构不成谋杀。当然,这还得等法院的最终判决。
    “至于那个蓝晓晓和卢伯远的妻子女儿,都和案情无关,明天他们就能被放出来了。
    “不过你的保安下手太重了,蓝晓晓被打成了轻微脑震荡,现在正在医院里观察呢。她一直对你不服,找律师要告你,弄不好你又要添麻烦了。”
    云馨还真没在乎这个,笑了说:“她告就告呗,我又不是请不起律师。”
    王洪涛摇了摇头:“她是想让你负法律责任,非要让我们拘留你不可。幸亏你当时没上手,不然我们还真就得照着她的话来了。”
    云馨问:“这可是我支使他们打的,难道支使的不犯法,非得上手打人的才犯法了?”
    王洪涛说:“对呀,那些打人者都是成年人吧?他们都有完全自主行为能力吧?能分得清好坏是非对吧?你让他们打人他们就打了?你让他们杀人,他们也杀呀?”
    云馨听他这么说,算是明白了,点头道:“噢,照这么说,以后我看谁不顺眼,就让那些保安去打,我能在一边看热闹,还不犯法,这多好呀?”
    王洪涛被她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你想什么呢?”
    云馨见他那气哼哼的样子,也解颐笑了。
    一旁的贺雅婷也凑趣说:“咱们董事长现在可是浑身带刺,跟她混很容易受伤的哟,姐夫,你可得注点意。”
    王洪涛笑了:“你说的还真没错,我跟她还真没少受伤,看到我这脑袋没,就是因为她才成这样的。”
    听了这话,云馨掩口,又不敢大声笑:“姐夫,你还说我呢?你脑袋上的伤就是拜她所赐,当初对着手机说的那段话的人就是她!”
    王洪涛何红瑞全都把目光转向了贺雅婷,贺雅婷一脸懵懂,指着云馨瞪眼睛:“董事长,你可别诬赖人呐,我说什么了我?”
    “那好,你听听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云馨学着贺雅婷的语气:“你个混蛋!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要爱我一辈子,永远不会背叛我!可你现在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都不背着我!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贺雅婷的脸腾的红了,站起来跺脚指着云馨说:“嗨,你什么人呐?怎么什么话都往出冒呀?我的天!我还傻乎乎的跟你混?你也太不爱护属下了吧?人家什么隐私你都敢往出说呀?”
    云馨终于绷不住了,大笑道:“你还谈什么隐私啊?这话可都让三姐和姐夫听的真真切切了,不然姐夫怎么会受伤?不就是被三姐怀疑,他跟别的女人有一腿吗?”
    贺雅婷一愣,又去看王洪涛那穆斯林似的脑袋:“真的假的?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不是嘛!”王洪涛扶着余痛未消的脑袋:“我都倒霉透了我,平白无故的挨你姐那么一高跟鞋,你们不知道,你姐那鞋跟有多细,踢在脑袋上都有多疼,我差点都让她开颅了我!”
    这一下子,把灵堂里这几个人都给逗笑了,连那个在一边旁听的姚志恒都没忍住,笑得直唔肚子。
    说笑了一会儿,看看窗外的天空更黑了,云馨起身又向火盆里添了几张冥币,再续上了香。
    王洪涛看着遗像上,那张微笑着的脸说:“老爷子到底还是没算过天,总想着把所有财产都留给自己的亲儿子,可人算不如天算,越是想攥在手里的,反倒一样也没留下。”
    云馨转过身问他:“卢新远也向你说了,卢涵爸爸不是爷爷的亲儿子的事了?”
    王洪涛点头:“嗯,他说了。”
    云馨坐回了沙发上,遥望着卢广森的遗像,想起了刚才的怪梦,又忍不住问王洪涛:“那他跟你说没说……爸爸原来姓什么?”
    “说了。”
    “姓什么?”
    “姓韩。”
    “姓韩?”
    云馨感觉心脏骤然蹦了一下,心律也快得出奇。她看着遗像中的卢广森,卢广森也在看着她,云馨的表情里充满了惊悚,而卢广森的表情却是好整以暇,意味深长。
    难道是真的?卢广森的魂魄真的进到她的梦里来了?在向她托梦了?
    因为云馨清楚的记得,之前卢新远并没有说他姑父姓什么?而且那手机的视频回放了好几遍,也没有这么一说。
    偏偏在梦里,卢广森跟她说了,说卢瞻远和卢涵本该姓韩,这跟王洪涛告诉她的一丝不差!
    云馨凝望者遗像中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在深邃而温柔看着她,渐渐地,对方眼眸的温柔,抚平了她心头的恐惧。
    终于她懂了,在卢广森的眼里,她成了他最信任的人,哪怕他已经死了,他还是在信任她!
    或许,这也是跟她身体内的魔法有关吧?
    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的话,凭什么她一个大活人,会跟一个死人的灵魂对话,而且,对方还会把藏在最深处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要照这么说,那个宝藏也是确有其事了?
    云馨看着遗像里的卢广森,在一直想着,他在梦里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她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印象中,卢广森说的好像是……收藏宝藏的地点。云馨努力搜寻模糊的记忆,那些宝藏应该就在卢家老宅里。
    可卢家老宅面积这么大,里外三进,每个院子都几乎有两亩地了,还有三座楼,每座楼的总体面积都得有好几千平,即便是真有那个宝藏,云馨也找不出来呀。
    云馨又一转念,又自嘲的苦笑了,自己凭什么要找那些东西?即便是那些宝藏价值连城,但对她有意义吗?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她都没在乎过自己手中所拥有的,何必还要去追求那些额外的东西呢?
    或许这就是好奇心在作祟吧?
    算了,别想了,云馨摇了摇头,把所有一切杂念都甩到了九霄云外,心里暗暗的对遗像里的卢广森说:既然你喜欢收藏,就把它一直收藏着吧,我没想去要这些东西,估计卢涵也不会要。
    或许将来有一天,那些东西会被有缘的人发现,到时候也就付与有缘人吧。
    王洪涛发现云馨的表情不太对劲,忍不住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这一句话把云馨引导回到了现实,她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几个人,忍不住痴痴的道:“我在跟爷爷对话,我用我的心跟他说话。”
    何红瑞听着脊背发凉,忍不住嘟囔道:“说什么呢你?本来这里就瘆得慌,你再胡说八道,准备把我们都给吓跑呀?告诉你,那可就真没有人陪你了!”
    ……
    翌日清晨,主事的司仪早早让工作人员做好了准备,灵堂外停好了灵车,在净空大师等一众僧尼唱响的梵音中,十几位抬棺人扛着大木杠,慢慢的把水晶棺抬了起来,缓缓的走向了门口的灵车。
    云馨在前面引头,最先坐进了车里,把遗像摆在了隔音板前的酒柜上,司仪这才在车下面喊道:“棺椁上车啦,卢老爷子一路走好!”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水晶棺抬上了车,等水晶棺固定在底座,汽车的两扇后门也缓缓的关上了。
    虽然现在只有云馨陪卢老爷子留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可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是认真注视着那水晶棺里躺着的老人,又一次泪眼模糊。
    云馨感觉到汽车已经缓缓启动了,她吸着鼻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后面车窗外那几十台黑色的汽车,像一条长龙慢慢的尾随了上来。
    云馨扶着棺椁,小声嘟囔了一句:“爷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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