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眼圈眨了又眨,阿言惊慌失措,短短十几秒编出几十种狡辩的说辞,迎着她冷漠的表情,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他这副反应,六七分的怀疑变成十分,姜鲤的脸上充满失望。
    “不,阿鲤……你听我解释……”阿言伸手去抱她,少女却坐起身,从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中穿了过去。
    她快步走向客厅,他紧追上去,干巴巴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他不够成熟,对你不好,他自己也承认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你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更没必要为了帮我完成任务而委曲求全……”
    “你也知道我在帮你?”姜鲤大喊一声,抓起抱枕砸向他,“你也知道我在受委屈?”
    她坐在沙发上,恨恨地瞪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阿言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更知道阴谋败露,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她身边,低着头认错,“我当然知道,我都看在眼里……阿鲤,我知道你现在难受,可长痛不如短痛……”
    姜鲤气得连连冷笑,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说:“你真的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
    被最信任的“守护神”背刺,被最喜欢的心上人抛弃。
    她做错了什么?Yúzнàǐщeй.©òm(yuzhaiwen.com)
    “我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沉焰的态度突然变得奇怪?你告诉我,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还说他有心理疾病,脑子不正常。”她褪去所有温和表象,连眸子里的光都变得冷冷的,像是一把寒冰结成的剑,搅进他的五脏六腑,将游魂轻而易举荡成碎片,“我觉得我能捂热他,也觉得应该相信你,装作什么异常都没有察觉到,竭尽全力照顾你们两个的感受,到最后却变得里外不是人。”
    她紧咬下唇,失望地看着他,低声道:“我不是傻,而是贪心,不想失去他,也不想失去你。”
    阿言是她暗暗渴望的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她对沉焰束手无策的时候,他适时出现,一次又一次帮她出主意,给她打气;无数个挑灯苦读的深夜,他守在她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陪她温书;在家庭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又第一时间成为她强有力的后盾,陪她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帮她化解折磨自己十几年的心结。
    而沉焰,是她近叁年来的唯一执念,是闪闪发亮的终极理想。她说不清已经计划了多少有他参与的未来,编织了多少玫瑰色的憧憬。即便随着深入了解,发现了他深沉又病态的爱,理智也知道这样不对,可从小缺爱的她,根本没办法抗拒这样一份炙热到足以将自己融化的感情。
    阿言循循善诱,一点点养大了住在她心里的贪婪,让她变得自信,变得勇敢,却又亲手杀死它。
    两个都想要,一个也留不住。
    越害怕失去,失去的就越多。
    听到她的话,阿言心里一震,一时不敢深究话里隐藏的含义。
    “跟我讲一讲——你‘天衣无缝’的计划吧。”姜鲤语带讥讽,摆出审问的架势。
    阿言心乱如麻,不敢再玩花招,一五一十地将做过的手脚供出,说到尤其下作的地方,自己也觉难堪,总要停顿许久才能继续。
    姜鲤面无表情地听着,许多想不通的地方有了合理的解释,代入沉焰的角度重新看待自己,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把她当成水性杨花的女人,才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吗?即使她一再挑战他的洁癖,依然忍到现在才说“分手”吗?
    还有,后半夜那个发了疯一样折磨她,又热烈地爱着她的人,竟然是附在沉焰身上的阿言吗?
    阿言越说,脑袋垂得越低,到最后直接挂在胸口,还要强撑着把憋在肚子里很久的打算说给她听——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等任务失败,我把命赔给你,算是赔罪。”她和沉焰的亲密值已经降到叁分,任务截止期限也近在眼前,死期并不遥远。
    “阿鲤,我是真的喜欢你,比沉焰还要强烈许多倍地喜欢你,要是有投胎转世的那一天,要是还能回来,我一定拼尽全力弥补你,像这段日子一样,天天照顾你,陪伴你,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他急急忙忙表白心意,生怕晚一秒,便再也没机会说给她听。
    事实证明,姜鲤确实没有更多的耐心和时间。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她心灰意冷,连看都懒得看他,“明天死还是后天死,都无所谓,只是别死在我面前。”
    这是在下逐客令。
    半透明的黑影晃了晃,阿言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肯走,想要个肯定的答复:“那你……你愿意等我回来么?”
    “我不等你。”姜鲤的回答干脆又利落,言语如刀,精准地扎在他的心上——如果鬼魂也有心的话,“我不会让包括沉焰和你在内的任何人毁掉我,我一定会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找到比沉焰更出色的男朋友,如果顺利的话,一毕业就结婚。”
    阿言气得直哆嗦,浑身的黑雾散成一缕一缕,在半空中虚弱地盘旋着,他不敢和她硬来,带着哭腔道:“阿鲤,非要……非要做这么绝吗?”
    可姜鲤还没说完。
    她嘴角微微上翘,甜美的酒窝变成两汪寒潭:“我希望你真的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也希望真的有再见的那天。那样的话,等你回来,看到我事业顺利,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对不对?”
    阿言直接哭出声。
    他委顿成一团不规则的黑雾,缩在她脚边。
    他毫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她是这么聪明剔透,又是这么温柔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朝夕相处下来,任何异性都会死心塌地爱上她。
    他开始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将沉焰逼走又有什么用?没办法在一旁守着,她还是会被别人染指,身体不是他的,心也不是他的。
    “要不……要不你和沉焰和好吧?”阿言痛哭流涕,细细的烟雾小心翼翼牵着她的裙摆,“你可以跟他解释清楚,让他知道你是无辜的,那些照片里的男人是他。他还没走远,一切还来得及。”
    一个熟悉的情敌,总比一群陌生的情敌好对付些。他毫不怀疑,他不在的这十几年,沉焰会像疯狗一样死死看着她,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至于他和他的较量,总有一天能够分个高低。
    可姜鲤一定要跟他反着来。
    她说着气话,表情很严肃:“我不想要他了。”
    企图迷奸沉焰的话,她说不出口,鬼怪之说又太过离奇,很容易被沉焰当做又一个离谱的借口。
    再说,她也是真的为他的不信任和不坦诚而伤心。
    她需要时间冷静,也需要时间调整状态,既然阿言自己找死,没有再为他耽误时间的道理。
    至于沉焰那边……
    天大的事,也等高考后再说。
    她好脾气的时候,是真的好脾气,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却比大多数人都狠心。
    “也不想要你。”她又一次下逐客令,话变得难听起来,“快走吧,别逼我请符咒对付你。”
    姜鲤处理完伤口,收拾好东西,给岑宵宵打了个电话,急匆匆离开酒店。
    她没有往蜷缩在沙发角落的黑影看上一眼,好像那里瘫着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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