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艘船,甚至是战舰。
    借着战甲的白光,高德向这处该是机舱的空间深处走去,沿路所见让他越来越心惊。
    不必他抡起锤子砸就能确定这里是地下深处,舱房不少壁面都已经破损,大堆泥土山石挤了进来。那座座超大蒸汽机大多还是完好的,哪怕马上喷出白烟高德也不会惊讶。
    一艘舰船,怎么会埋在地底?
    到处没见到跟舰船身份有关的标识,也没见到尸体残骸,高德只觉难以想象。只看如此巨大的机舱,就知道这艘舰船大得出奇。按高德前世所知的情况,哪怕是航母母舰的机舱都不可能有这么大。头上那座大厅不仅面积,高度也超过了航母机库的规模。这起码是十万吨以上的大船,居然埋到地底里了?
    难道……
    想到一个可能性,高德心跳骤然加速。
    这里并不是在地下,而是在水下?
    这里也不是在中京四城,而是在三港之外?
    疑虑与惊悸在心中翻滚不定,高德穿过不比上面一层大厅小多少的机舱,来到又一处舱室。这里凌乱残破,像是孙猴子与二郎神大战过一番,完全分辨不出原本是什么地方。
    继续向前,一样,等高德穿过了好基层舱室,进到被岩石土层占了大半的舱室时,确认这里是船尾。
    看来找到出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高德决定先研究下这个新捏的恶魔手办,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情报。
    放出奇魔手办,先辨认标签,果然是个品质为精良的奇魔灰影,之前已经有一个了。
    “嘤嘤嘤——!”
    战甲的反应很激烈像是抗议,浑身甲片又游移起来,高德赶紧安抚这个嘤嘤怪,趁着这家伙还没实际的行动,赶紧将感知深入到手办中仔细搜寻。
    “碎得真彻底……”
    高德很遗憾,这个叫张多娜的女子魂魄溃散得异常细碎,而且大部分记忆碎片里都是她死亡前一刻的景象。一个浑身冒着白光的刑天正在痛殴她,看来自己给她制造的心灵压迫太深刻了。
    虽然没有挖出这里是什么地方,金钱龟的计划是什么,本队的基地在哪里等等情报,但他们在东城的落脚地点倒是留下了印象。
    其实是对那里的床更有印象,在那张床上,张多娜对一个红发青年的伺候颇为满意,各种细节都还是热乎的。
    那个叫徐哈瑞的红发青年,应该就是刚才欲救她而不得,最终被吓跑的血翼巨人。
    收回手办,高德放出血魔步卒手办,他得先去联络暗手那边的部下。
    “嘤……嘤嘤!”
    战甲终于激怒了,甲片喀喇喇解离,扯着高德的胳膊和腿急速移动,转瞬高德两手抱腿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又被压进了一颗大球里。
    沃日!你这是叛主!
    高德恼火的跟她沟通,她却毫不理会,看来不卸下手办她是不会理会自己了。
    应该是这家伙对恶魔极为排斥,所以把手办上身的自己当做敌人禁锢起来了吧。高德颇为无奈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由手办带着投入到暗手血塔的灰境里。
    感知刚刚完成虚实转换,一条血光细丝就落在血魔步卒的头上,竟然是“王九”的留言。
    “驯象所千户高德遇袭失踪,我得参与搜寻,不能与大人会面了,想必大人早已知道这个消息。”
    太好了,高德还在担心呢。就在自己失踪的同时,“王无敌”又不能去酒馆面会,这之间的关联很难不让吕九眉生出怀疑。现在她主动取消聚会,就没这个忧虑了。
    他没去尖刺大厅,给霸刀李、夏侯老头和鹰爪庞火眼杨四人发去取消聚会的留言,然后退了出来。
    北山没找他,这说明自己的失踪不是还没被暗手知晓,就是觉得此事与暗手的计划无关。不过这么一来,金钱龟的行动就很蹊跷了。
    暗手这边说设了个局要引金钱龟上钩,金钱龟却跑来袭击自己,这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关联?按理说自己……也就是驯象所千户高德跟金钱龟并无明显的仇怨啊,一直追着沈泽以及金钱龟咬的是暗手血塔的王无敌。
    缺乏足够的信息把两边形势拼成完整图案,高德只好换上血魔狂怒者手办,进入自己的血怒原野。换手办的那一刻,小嘤又嘤嘤惊叫,这个可怜的家伙被高德亦正亦邪的几重身份给搞糊涂了。
    跳下台座跨出破庙,外面哗啦一阵响,若干妖魔鬼怪不约而同的朝他看过来。
    “我就说嘛,”那团像雾像云又像风的灰色雾气发出毛绒绒的声音,“高老大的泥菩萨像还好好的,他人怎么可能有事?”
    她趁机告状,“王胡子你还出馊主意说用鞭子抽刀子捅,总之要动下神像,看老大有没有反应。”
    “毛绒绒!”王昆仑气得吐血:“是你先跟我这么说,让我跟大家商量的!”
    “瞧瞧,”灰雾凝结出一张斜眼大脸,“这黑锅扣得真利索。”
    “得了得了你俩别耍宝了,”高德瞅瞅魔群……不,人群,不仅孙婆婆刘小胖驼子麻子,连潜伏在御马监那的瞎子都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那个扶桑老司机开着被射得一泄如注的装甲豪车回到驯象所大院,”毛绒绒仗着在灰境里可以变形的优势,用雾气凝结出幕幕模糊景象抢走话语权。“苗苗在车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你被大炮炸成了碎片,还抱着黏在车上面的碎骨烂肉说拼不回来了。”
    “这不好笑!”孙婆婆呵斥:“苗苗那会几乎快被吓疯了!”
    她转头安慰高德,“我给她服了安神的药物,现在就在大人的寝室里安睡。只要大人安然无恙的回去,她就没什么事了。”
    “白银十郎倒是说得清楚,他已经先通报了远坂总管,”王昆仑把情况说了个明白,“我们马上出发,赶到时现场已经被羽林卫封锁,远坂总管就在现场勘察。我们这些人躲在距离现场不远的地方,进到灰境看大人的情况,确认大人没事。”
    “你现在在哪?”毛绒绒本性难改的问,“他们有没有对你……咳咳……”
    “吕九眉呢?”高德白她一眼,可惜只是一团雾揪不到尖耳朵,“她不会跟你们在一起吧?”
    “我们本想找借口支开她,”王昆仑变作的青铜武士挠头,发出沙沙金铁摩擦声,“她却自己避开了,说找她那边的门路去打探情况。”
    “很好……”高德心念急转,定下了计策,“你们现在回去,借口各自找关系打探,面上让驯象所瘫痪掉,不必过问吕九眉的行动,也不要让她跟你们掺和到一起。”
    “暗地里你们做好大打一场的准备,准备得越充分越好,由瞎子那边调度,借御马监的掩护潜伏到东城城郊,距离某处只需要几分钟赶到的地方。”
    高德说了地点,“不要事先派人到那里打探,就远远的躲着,预计要躲两三天。到时候等我号令,你们再动手。”
    “好咧!”灰雾凝结成巨大的毛绒绒,搓着手说:“总算能大干一场了!”
    “大人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孙婆婆瞅着高德,语气有些古怪,“瞧您现在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高德刚升起疑问,就发现自己的确不对劲。脑袋深深低着,背也驼着,一副要团成个“魔球”的样子。
    现世里的姿势影响到了灰境啊……
    “是啊,老大,”王昆仑担忧的道:“你是不是被绑了起来,这个姿势挺方便的。”
    第166章:他们会见到丽的
    乾明殿北面,深林之中的殿堂里,若干白衣分踞阵位,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冥想。同样身着白衣的姚婆婆立在殿堂正中,居于大阵中央。白光沿着地面的符文线路股股流淌闪烁,发出嗡嗡低鸣,不断汇聚到姚婆婆身上。
    许久之后,白光消散,姚婆婆睁眼,身影一掠出了殿堂。
    “没在地下感应到战甲的气息,确实是被传送出了中京。”殿堂外立着女皇和内廷总管,姚婆婆说:“至少不在中京四城的范围内。”
    “根据现场勘察,可以确定是金钱龟干的。”内廷总管抱着胳膊也没在胸口堆起多大高度,语气同样平淡。“既是金钱龟所为,传送地点必然是他们在现世里的基地,也就是下港。”
    “不可能,”姚婆婆摇头,“既已不在中京四城,传送至少超出了百里距离。这可不是寻常的传送,接收点得有非同寻常的能量支持,不然无法匹配传送器进行锁定传送。”
    “下港虽然遍布魔人的传送体系,但城市是新建的,并没有中京这样的地下世界,传送都是最多几里的短距传送。如果有那种强大能源,必然是前朝甚至更早之前的混沌设施,下港那里哪会有?真有早就引起圣山注意了。若是一直藏着的,怎会因为劫持区区一个高德就暴露出来呢?”
    “高德可不是区区一个……”女皇开口,柳眉倒竖咬牙切齿,“说不定他们知道了高德是什么人,才如此不惜一切的动手!”
    “真知道了就不是金钱龟动手,”姚婆婆安抚女皇,“还在光天化日下这么干,他们哪来的胆子?”
    “这倒是,陛下多虑了,”远坂爱也附和道:“从现场情况来看,金钱龟没料到高德还有反击之力,竟然挡住了五尺炮的炮弹。他们只是仗着有移动传送器侥幸得手,传送器该是用之前暗手血塔差点打开了灰境的东西改造的。”
    “他被大炮打了!?”女皇脸色转白,“严不严重?”
    “现场有很多破碎人体……”远坂爱刚说到这,周围劲气翻滚,卷得她如风中摆柳,殿堂木门也咣当乱响,甚至发出嘎嘎的断裂声。
    “不过可以确认是平民的,”远坂爱哪敢再逗女皇,赶紧申明:“白银十郎说他看到了高德神气活现的扑向另一辆卡车,穿着战甲丝毫无损,只是被传送器照中才消失了。”
    “小爱你做得很好,”女皇长出一口气,“幸亏你把他拉去羽林卫密库给他弄了套战甲,有那套战甲在他应该很安全。”
    “之前是谁说有了战甲他就得闹事啊?”远坂爱斜眼。
    “现在的问题是找到他在哪里!”女皇转移话题,“真找不到,别怪我发兵去下港要海塔会交人!”
    “金钱龟终究没留下可以摆到台面上说的证据,”远坂爱叹气,“追究海塔会朝堂会乱的。”
    “高德的身份应该没有泄露,”姚婆婆从另一个角度劝解,“这么大张旗鼓的,反而引起他们的警觉。”
    老婆子疑惑不解:“说起来他们抓高德做什么?难道是少了个好厨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皇发飙了:“难道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绑匪开价?”
    “我会让御马监动起来,看能不能抓到金钱龟的外围成员,”远坂爱说着自己的安排,“羽林卫那边也组织了几支队伍,明暗两面进入下港搜查金钱龟的下落。只针对金钱龟……当然是黑鲨战塔而不是现在的金钱龟,海塔会也没话说,敌人也不会因此太过警觉。以镇魔司镇抚司的身份,这种力度的行动还算合理。”
    “那帮人的基地应该就在下港对吧?”女皇沉声说:“我就让丽去查!”
    “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目标……”远坂爱扬起了眉毛,“他们应该不知道高德与女皇的关系,但可能知道丽跟高德的关系。”
    “我跟着去吧,”姚婆婆说,“再安排一队候补刑天到皇港随时待命,这样就算是他们堆上几十个传奇,也会被我们反包了饺子。”
    “一队不够,安排三队,再在东城潜伏两队,”女皇冷笑,“如果目标是丽的话,那真是太好了!他们会见到丽的,那也是他们见到丽的最后一面!”
    坠星海,巨大的海湾之中分布着无数小岛。小岛上灯光闪烁,在夜幕的海面上如点点星辰。
    一架旋翼机嗡嗡叫着落在某座小岛上,几个人快步跑进停机坪旁边的山洞里。山洞经过了精心伪装,压根看不出有人工建筑的痕迹。
    “多娜死了……”
    山洞深处,红发青年坐在石头上捧着脸,语气空洞得像没了魂魄的木偶。
    “什么!?”队长唐幕低呼,“怎么、怎么可能!?”
    “那家伙虽然有刑天战甲,但不是真正的刑天啊!”扶桑人也惊得僵在原地难以置信,“而且黑鲨号里混沌之力那么强,就算是真正的刑天,战力也要大打折扣。你们以二对一,保命总是没问题的怎么可能……”
    “那、那家伙是个恶魔……不,魔王!”红发青年猛然爆发,捶着膝盖带着哭腔说:“他就一直摁着多娜打!一直摁着多娜打啊!都打成一、一片了!打得多娜魂魄溃散放出了奇魔,结果还是被那家伙一锤子砸碎了!”
    他举起空空的两手,哆嗦得像在弹琴,“他还扯着我的手……我的手,用我的力场剑把多娜钉在了墙上,用我的手杀了她!”
    两手抱着头,青年哭得涕泪皆下:“是我杀了多娜!是我——!”
    加上那个中年光头,三个人默然而立,直至一阵冷风吹过,才稍稍回过了神。
    “锦衣卫的驯象所千户,镇魔司的镇抚使……”
    唐幕咬着牙恨声道:“是我们小看了此人,以为他能走到这步是抱远坂爱的大腿,没想到他是圣山苦心培养的高阶战仆!”
    “靠我们恐怕未必能制住他,”中年光头说:“方案得改改。”
    “把对付远坂爱的人手全用上,”扶桑人哼道:“那该绝对有把握了,就算是女皇,对上那样的力量,不动用禁忌之力也休想脱身!”
    “那些人是请来帮忙的,又不是咱们的部下可以随意指使。”唐幕摇头,目光闪烁了好一会才说:“计划是两天后执行,也不必急于现在。把这家伙困在混沌之力里消磨一天半,必然能消磨大半力量。到那时再由你们带队下去,应该没问题。”
    “也对,”中年光头释然,“哪怕是身着战甲的刑天,在那么浓烈的混沌之力下坚持一天半,力量也要损失近半。”
    “如此甚好,”扶桑人也赞同,“不会因此误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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