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打算先将纪瑶献去东宫,以纪瑶的姿色,通证使一职向太子磨一磨,多半跑不了。
    可纪瑶已是晋王妃,晋王若追究起来,怕是……
    赵霁放下茶盏:“朝廷要开海贸正是缺能臣的时候,岳丈不若出去看看。”
    纪德阳心知晋王揭过了他献女这一茬,遂陷入一阵沉默,屋内安静片刻,赵霁略一挥手,鸦青会意地将他推离书房。
    出了前院,鸦青心里憋不住话:“海贸能做出实绩,纪大人竟不愿意,怕是不肯吃苦,枉费爷一片苦心。”
    赵霁不甚在意:“无妨。”
    鸦青有些担忧:“王妃的事,太子当真不知吗……”
    太子若是借此搞事,到时爷和王妃都会落入难堪境地。
    “他知不知不重要,肯安分才重要。”
    贤王府
    花楼上笙歌乐舞,赵剋坐在软榻上左拥右抱的饮酒作乐,听得属下回禀,他面上显出暴戾的怒气:“他竟还有气陪人回门!”
    属下沉默不语。
    赵剋怒从心起,一脚踹翻身前小几,酒水瓜果翻倒满地,他尤不解气地起身又踹了几脚,面孔愈显狰狞:“继续给本王盯紧了,老五必须死!”
    属下又禀:“属下得到一个关于晋王妃的消息。”
    赵剋满身酒气,眼下青黑浓重,他浮现出玩味笑意:“哦?是吗……”
    回程之时,纪瑶依旧与赵霁同车,她本欲换辆车独坐,哪想鸦青就立在边上,恭恭敬敬地请她上了车。
    车内静寂无声,纪瑶端端坐于角落离赵霁远了些,她猜不透他心思,为何执意与她同车,心底生出不安来。
    “过来。”赵霁微微启唇,语调病哑微凉。
    纪瑶不太乐意,他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她越发没了底气,只得过去挨着轮车坐下。
    “手。”
    窗外光线撒在纪瑶身上,半边小脸落在秋光里,愈发显得她白净又乖巧。
    一回生二回熟,纪瑶伸出手去,落进他宽大略带薄茧的掌中。
    她微抿樱唇,不解地看他:“回门时如此,回王府亦是如此,王爷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用意?”听得此话,赵霁清冷平静的双眸逐渐深邃幽暗起来,直直逼视纪瑶,令她避无可避。
    纪瑶见他清俊病白的面色逐渐阴沉起来,寒意冷冽如刀子似的,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泛白,害怕的往后瑟缩,剪水眸里泛起水光:“王、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赵霁不该纪瑶逃跑机会,将她拉近了些,冷玉般的话语似粹血的刀,刮过她的耳膜:“本王就告诉你真相。”
    秋风卷着城外的桂花香略过马车,坐于车辕处赶车鸦青却是冷汗涔涔,他坐在车门处,是以车内的动静自是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他心底愈发骇然,有人费劲心机想要爷的命,王妃她竟然!
    车内气氛凝肃,纪瑶听得楞楞的,宛若做梦似的,睁着秋水瞳,久久不能回神,显出茫然的神色来。
    赵霁目光锐利冷冽地投射过来,一寸寸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刮过,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纪瑶回过神,面色微微发白,瑟瑟地问:“王爷……是在说笑吗?”
    赵霁眸光定定看着她。
    她白着脸,仍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病必须与她肢体接触才能好,若不接触的时间一长,他的病便会复发。堂堂晋王的命,竟系在了小小的她身上,纪瑶匪夷所思。
    “你想要什么?”
    纪瑶脑中一团乱麻,没有答话。
    “本王的耐心很有限。”赵霁病哑地开口,双眸冷如寒月,幽暗深邃不可见底,犹如黑暗里不停涌动的漩涡。
    在这骇人双眸注视下,纪瑶心底的恐惧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冷汗岑岑。
    若真如赵霁所言,这般贵不可攀如朗月皎皎不容侵犯之人,心性该是何等高傲,又岂会任由自身性命受人掣肘。
    纪瑶四肢发软,禁不住浑身颤栗,话本上说令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她会不会被他囚起来受尽折磨。
    纪瑶心底怕极了,迎上他令人畏惧的目光,双眸不禁闪着泪花,怯怯道:“想要好好活着……”
    赵霁似听到笑话般轻嗤了下,伸出另一只手捋了捋她额边鬓发,“乖一点,本王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言下之意心知肚明,纪瑶闻言暂时放下心来,面容稍稍恢复一些血色,他应是不会囚着她了。
    “咕咕~”一阵担惊受怕后,纪瑶便有些饿了,赵霁目光不再那般骇人了,她便心神紧绷,紧张不已地问他:“那王爷还管吃管喝吗?”
    第7章 有钱了   送她十万两
    车内静寂无声,赵霁一身清冷,看向纪瑶,陷入沉默。
    纪瑶空出的手捂住空肚子,只觉自己嫁亏了,赵霁要摸她的手,却连饭都不给吃,她咬着唇有些委屈,这王妃当的可真窝囊。
    见她这般情态,赵霁:“……管。”
    闻言,纪瑶眼睛一亮,满含期待地看向案几上的瓜果糕点,又看看赵霁。王爷能暂时松开手吗,午膳没用几口,眼下饿得厉害。
    赵霁面无表情看着她,而后上身前倾,右手自案几上取来一个果子,随手扔进纪瑶怀中。
    纪瑶毫不介意,空闲的左手拿起果子狠狠啃上一大口,香甜汁水在口中四溢,她满足地弯了弯秋眸,对赵霁的那点心有余悸,渐渐被甘甜的水果取代消弭。
    赵霁单手支颐,默默注视着一门心思只有吃的小姑娘。
    回到王府,赵霁前往颐青院,并未要求纪瑶跟随,她默默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回到月梧院。
    绿娥见她面色有些差,便上前关心询问。纪瑶只道无事敷衍几句,又吩咐人传晚膳。
    一夜无话。
    侍卫抬着三口大木箱进入月梧院,柳义在一旁守着,箱子统一打开给纪瑶过过目。
    两口大箱内绫罗绸缎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另一口箱内则全是金玉宝石的各种头面,珍珠环佩珊瑚摆件,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纪瑶愣愣的,好半晌才把目光投向柳义:“三只箱子都是给我的?”
    柳义拱手回禀:“这是王爷对王妃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妃莫要嫌弃才是。”
    眼前这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险些晃花了纪瑶的眼,忽地想起昨日赵霁嫌她打扮寒碜的事来。
    她的穿戴都是御赐,没觉着哪里不好,怎地在赵霁眼里就寒碜了?
    他嫌她寒碜,今日特意给她送来这些?
    纪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是庶女,未出阁时月银也就五两银子,不算少也不算多,足够她日常花销。
    原来,她竟是如此贫穷……
    柳义取出一长匣交给纪瑶,她接过后疑惑地打开,竟是整整十万两银票,她一时陷入呆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赵霁真的很有钱!!
    纪瑶还未回神,又见绿娥领着几名妇人进了月梧院,行礼后道:“回禀王妃,她们是京中华裳楼、珍宝阁、天香阁的管事,这几天家在京中口碑尚可,天香阁的胭脂水粉更是颇得夫人小姐们的青眼。”
    纪瑶艰难地眨眨眼,这几家商铺的东西可贵,她从不敢肖想,眼下却由任她挑选。
    原以为在王府后吃好睡好,就已是锦衣玉食,她如今才知何为荣华富贵。
    纪瑶叫这堆金山银山砸得懵懵地,直到各商铺的管事给她测好身量,又留下时兴的花样册子供她勾选,约好过两日再来王府取后,纪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将那匣子银票放入妆奁箱中,月梧院的一应开支走的公账,她花钱的地方不多,月银就绰绰有余根本花不完,十万银两够她用两辈子。
    她心底清楚,赵霁此举无非是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地,自有诸多好处给她。若她做出对他不利的事,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纪瑶正想着,绿娥拿了两本册子进来:“王妃的嫁妆册子已经清点过,这本是方才王爷送来的那些,也清点过了。王妃私库的册子由您保管最为妥当,私库的钥匙奴婢也一并交还。”
    绿娥见纪瑶眉头微微皱起,莞尔笑道:“王妃放心,月梧院的账册由奴婢替您管着,保管累不到您。”
    闻言,纪瑶松了口气,只管私库倒也还好,便让小珠将私库册子和钥匙都收了起来。
    午膳过后,纪瑶一手拿着珍宝阁的册子挑选款式,一手拈起干果蜜饯慢慢吃着,正悠闲惬意着,绿荷带鸦青进屋求见她。
    待鸦青说明来意,纪瑶有些诧异:“桂花糕?”
    她最爱享用美食,上手做吃食全凭兴致,之前做桂花糕感谢赵霁,倒叫他惦记上了。
    鸦青弯腰行礼,面带忧色:“爷素来食欲极低,时间长了,身子骨愈发虚弱。今日早膳爷也未用,午膳倒是用了几口,所以奴斗胆来请王妃再做一回桂花糕。”
    原来如此,享用美食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赵霁缠绵病榻还丧失食欲,想想竟有些可怜,纪瑶心底唏嘘。
    赵霁刚给了她不少东西,她心底正有些过意不去。刚好小厨房还剩了些桂花,她动动手也不废事。
    纪瑶进小厨房忙活,几个丫鬟在一旁打下手,半个时辰后,她小珠拎着食盒出来交给鸦青。
    她见鸦青没走,有些疑惑:“愣着作甚,你不赶紧回颐青院伺候?”
    鸦青迟疑了瞬,对纪瑶越发恭敬起来:“王妃,爷让您往颐青院走一趟。”
    纪瑶对此并不意外,赵霁为何找她,她心底也有数,便换了身衣裳带着丫鬟随鸦青前往颐青院。
    这回有鸦青领路,颐青院身挎长刀的侍卫没拦着纪瑶,她随鸦青进入后竟直前往后面的园子。
    鸦羽将丫鬟们都拦了下来,后园是爷私人领地,无他允许,旁人不得入内。小珠和绿荷见状,只得随余下的婢子留在院中静候。
    纪瑶边走边瞧,颐青院的园子占地颇大,没有假山廊桥以及曲水,一眼望去尽是开得正艳的各色菊花名品,园子中央有棵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苍松,几只鸟雀在枝丫间叽叽喳喳。
    微微秋风掠起,软榻上盖着软毯,半靠软枕休憩的清冷身影,缓缓睁开双眼。
    待两人走近,赵霁淡淡扫了眼拎着食盒的鸦青,而后朝纪瑶伸出手。
    纪瑶绕过榻前的案几,挨着榻边落座,熟练地将左手伸出去,随即落入宽大而温热略带薄茧的掌中。
    鸦青低头打开食盒,将桂花糕、芙蓉鸡丝粥摆出来,不敢抬头半分,生怕爷怪他自作主张,完事后利索地退出了园子。
    芙蓉鸡粥现在入口正合适,再放下去就凉了,纪瑶见他无人服侍,不禁疑惑:“鸦青怎地走这么快,连用膳都不伺候了。”
    “还未谢过王爷送我金银珠宝以及银票。”说着,她右手将汤匙放入粥碗,端给赵霁,弯起双眸,软软絮语:“这粥特意熬得清淡微香,王爷尝尝是否合口味,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霁清清冷冷地坐着,面色仍是病弱的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静静看着她。
    “王爷不喜欢吗?”纪瑶对此倒也不觉得失落,但好好的粥不吃可就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
    她正要就着碗把粥喝掉,赵霁突然把她端粥的手拉到他面前,一勺勺慢慢喝起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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