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馆长,咱有事说事,您这样好像我欺负了您似的。”冉少棠笑着调侃了两句。
    吴维擦了擦眼泪,缓了缓说道:“感谢冉公子帮我找到犬子。您真是吴家的大恩人呀。孩子丢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回来了。若不是冉公子,我们父子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
    秦晓月张大了嘴,瞪着眼睛看了看吴言,又看了看吴维,哦了两声,指着他们两人说道:“原来、原来你们是父子。”
    冉少棠看了眼沉默的吴言,又看激动的老泪纵横的吴维,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恭喜吴馆长,终于找到儿子了。好事喜事,值得庆祝一番。这不用谢我,这是你们父子的缘分,还不该绝。是老天帮你们,不是我。”
    吴维哪里肯罢休,一个劲的磕头谢冉少棠。
    吴言盯着冉少棠,却不发一言。
    冉少棠打断吴维的感激,问道:“吴馆长以后打算怎么?”
    吴维擦了擦泪,说道:“在下想带他回家,好好养”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吴言开口反驳道:“我不回家。那不是我的家。要回你自己回。”
    吴维眼中的泪又滚落下来。
    “儿子,你是吴家孩子,怎么能不回家呢?你阿母与你兄弟都等着你回去呢。”
    “她不是我阿母,我阿母早死了。若不是我阿母死了,我也不会被骨万枯抓去当药人。我不回去。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找过我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吴言吼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要蹦了出来。
    冉少棠看看脸红脖子粗的吴言,抬手制止想要说话的吴维。
    “吴馆长,不如你让他先冷静下再说。”
    第186章 屋顶谈心
    吴维父子走后,冉少棠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回想着五年前初见吴言时,他那副侃侃而谈,没完没了话痨的样子,再看他今天这副委屈巴巴倔强的模样,心中滋味难辨。
    也许自古天下一个道理,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如果吴维真是爱子如命,兴许吴言不会丢。
    想起她曾经在那个密室里见到的恐怖一幕,深觉吴言有些可怜。
    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
    秦晓月不知冉少棠心中在想这些事,静立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动静,小声提醒道:“公子,刚才与您说的事”
    后面的话她未说下去,想听冉少棠自己的决定。
    冉少棠听到秦晓月的轻言轻语,忽的睁开了眼。
    “差点忘了。”
    说完,向终九畴住的那所院子走去。
    秦晓月紧跟在后面,手中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公子,公子,别冻着。”
    她快跑了几步追上去,把披风给冉少棠披上,这才目送她离开。
    三七把终九畴的院子安排在冉少棠的东边,两个院子共用一片梨树林,中间隔着院墙。
    秋雨过后云淡天净,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冉少棠走进院子,一抬头,正好就能看到坐在屋顶上的终九畴。
    只见他的一只手肘撑着屋顶上的瓦片,黑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身体斜躺后仰,手中握着只小酒坛,正一口一口默默喝着。
    月光如水,泼洒在他如玉雕琢的面容上,冉少棠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侧颜,一时怔忡。
    “既然来了,上来一起喝一杯。”
    终九畴发现下面站着的冉少棠,勾唇邀请她。
    冉少棠回过神来,摸了摸跳得不太寻常的心脏,脚下用力,跃然而起,衣袂飘飞间轻轻落到终九畴身边。
    “这是想把自己灌醉?”
    她低头瞧见屋顶散乱放着几个空酒坛,毫不犹豫夺下终九畴手中的那一坛,仰头倒进嘴里。
    终九畴清俊的双目扫了她一眼,手中空掉,干脆双臂为枕躺在屋顶上。
    冉少棠把酒坛放到自己那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两人久久沉默不语,夜空如境,照着人的心事越发明了。
    冉少棠身下有厚厚的披风,也不觉得冷,虽说酒精不能麻痹她的神经,却也让多日不得闲的她,难得有了睡意。
    终九畴喝了几坛酒,被风一吹,却是酒意上头。
    他见小师侄上来后,除了夺了他的酒,并未发一言,有些奇怪,侧头去瞧,却见月光下,冉少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密如蝶翅。
    一张小脸肤若凝脂,恰若皇家专供的官窑里烧出来的白瓷玉盏,细腻光滑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摸上一摸。
    甫一发现自己这种邪恶的念头,终九畴惊出身冷汗来。
    他是不可能有那种癖好的。
    终九畴单掌撑瓦,飞身而起。冉少棠被他的这番动作惊醒,睁开眼看到终九畴背对着自己站到另一边。
    “你这是怎么了?若是心里实在烦,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已经让晓月安排人去找宁无极的下落。仇无病瞎了一只眼,又受了伤,没那么容易躲起来。”
    “嗯。”终九畴面无表情的持续冷静着。
    他再三告诫自己刚才是幻觉而已。
    冉少棠以为他有心事不想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他装成江缙的事,可道:“你为何要扮成江缙的样子?”
    “做一张人皮面具很麻烦的。若是要逼真到不被人察觉出假来,不仅鼻梁的高度与眼睛的距离都有讲究。你以为随便一张人皮面具就能戴上。”
    转化了话题,终九畴话多了些。
    “人皮面具不是我做的,是我师父,嗯,另一个师父做的。比较巧合,江缙也是药王宗的人。”
    冉少棠听完他的话心中疑惑更甚,可道:“你这张人皮面具用了多久?”
    “很久了。其间因为一场大火略有毁坏,重新做了一张。不过还是他的样子。”
    冉少棠的心几乎停跳了一下,走上前,看着他的侧颜。
    “大火?你是说六年前,高兮皇宫藏书阁那场大火?”
    终九畴回过头,清冷的眸光里泛着异彩:“你纳过闷来了?还不蠢。”
    冉少棠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喉头堵住。心中真是百转千回。
    好半晌,她才缓过来低低地可了句:“你为何救我?”她记得那张纸条。
    终九畴展颜一笑:“为何?当然是因为你心眼坏,拿石头在外面乱扔一通,还骗人说那是沈家大公子砸的。”
    冉少棠动了动唇,想骂两句,想到那日自己却做了这些事,又把“你大爷的”咽了回去。
    “隔了这么久,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她瞪着他。
    终九畴轻声道:“我记性好。没办法。”
    冉少棠却不信:“你说实话,为何要救我。别拿那些假话来敷衍我,我可不傻。”
    终九畴想了想:“其实就是顺手而已。看你小小年纪这般机灵,又是药王宗的人,所以就救了。”
    冉少棠点点头,刚想道声谢,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你又胡说八道。那时候我还不是药王宗的人。你也不是。”
    她有些生气,一脚踢掉脚边的空酒坛,只听下面哗啦一声,坛子碎成片。
    终九畴哈哈大笑几声,才道:“果然是骗不了你。实话告诉你,是因为你脸上的胎记。我知你是冉府的大公子。所以,才写了张纸条给你。”
    “可是你与冉府又非亲非故,我还是不信。”
    “我师父是你阿母的师叔,这你可懂?”
    冉少棠想了半天,差点被他绕蒙了,关联起以前的旧事,这才想明白:“你的另一个师父是不是刘一手?一手医天下?”
    终九畴勾唇笑了笑:“你阿母跟你提起过?”
    冉少棠点点头:“阿母说她这位师叔才是真正的医仙,宗主与他没法比。不过呢,他们师兄弟有间隙,刘一手神医不想留在药王宗,自己出山闯天下去了。原来,他就是你师父。”
    “嗯,你还真是聪明。我只寥寥几句,你便自己想通了前因后果。孺子可教。”
    冉少棠避开他抚向自己头顶的手,不满地嘟囔道:“别碰我。”
    第187章 永无绝期
    终九畴伸出的手缓缓放下,轻轻一笑,恍惚觉得冉少棠此时的表情神态竟像个小女娘。
    冉少棠不知他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重又向前一步,想了想问道:“那你后来到了境山,为何不跟我提这件事?”
    终九畴挑眉:“为何要提?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当时初见你,我顶着一张江缙的脸,而在境山你天天又对我横眉冷对的看不顺眼,我若提了你会信?”
    冉少棠被他说的羞赧一笑,低下了头。
    现在想想,她那时对他的确很凶。
    还兴过要毒死他的念头。
    当时那种情况他若提起,还真不知会发生何事。
    “那怪我吗?还不是你攥着我的小辫子处处威胁我。不然我会这样对你?再说,我也没把你怎么样,还不是我每天伺候你吃喝,还把最好的那间寝居让给你住。”
    想到这些,冉少棠心里的那些愧疚又消失不见了。
    夜深如墨,四周一片寂静。
    终九畴转过头,看着她:“其实你和江缙还真是挺有缘。听说,他的死让你很伤心。”
    冉少棠默然。
    她从见到江缙的第一眼,就以为救她的人是他。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她深深地看终九畴一眼,又垂下头,心里如风雨侵袭的大海,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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