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嘻嘻笑着、非常迅速又切中要害地将实情向贺兄和盘托出。
    她每说一句,贺松寿的脸色就黑一点点,等她说完之后,对面贺七的脸几乎是墨染成的黑。
    “你们……”他没忍住,抬手颤巍巍地指着顾绮,好半天才将话说清楚,“咋啥都敢干呢?”
    不但口音都气出来了,顾绮甚至觉得如果他有胡子的话,定然会气到胡子抖动。
    她太能理解他为何生气了。
    他性子通达,别人待他好一分,他就待别人好一分。
    谢霁与他一起长大,说是君臣,更像是好友兄弟,猛地听见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生气。
    “这是陛下是不信谢芊会做这些,但还是做了完全准备,”顾绮急忙劝解道,“如此想来不会太险的,之前瞒着你是想把戏坐实,现在不是告诉了你嘛,是吧?”
    还“是吧”?!贺松寿知道顾绮如果想,脸皮比京城城墙都不遑多让,却没想到她还会无如此理取闹。
    “掉脑袋的主意,你们怎么敢做?谢霁是皇子,你是臣子,如果陛下没有闪失还好,如有闪失,这事便可被有心人做成弑父杀君,就算你不懂,他怎敢与你胡闹?”贺松寿气得直呼了谢霁的名字,可是木已成舟,生气也没用,瘪着嘴喘了几下粗气,复又嘟囔道:
    “陛下也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有了行迹,何必自己涉险?”
    顾绮虽然是穿越分子,但也知道兹事体大,忙开口安慰道:“这些谢兄也都想到了,但是他既然敢说,应当是有完全准备的,况且陛下身边还有陆总将呢。我听谢兄的意思,万寿节与民同乐是大事,若为了没影的事情贸然取消,倒让朝野不安,也让外邦来使看笑话了。”
    “要是真的出了事,才是真让别人看笑话了。”贺松寿如何不明白昭明帝的性子?摇头道,“罢了,倒是我现在怎么办呢?得罪了孟公公呢。”
    语气中没有嗔怪,倒是有些许苦中作乐的玩笑意思。
    顾绮立刻拍着胸口,一副我罩着的模样道:“有我呢,贺兄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
    贺松寿气笑了,可惜眼前这人是个妹子,不能过去打一拳,只能摇头不语。
    二人说话的时候,顾绮余光扫见街那边鸯儿带了一队人马过来,忙轻轻扯了一下贺松寿的衣袖,依旧是如常模样礼道:“见过鸯大人。”
    文正至今还没醒过来,活着却只能像死人一样躺着,指不定就是一辈子了。
    那样一个孤高的人,却可能半死不活一生,着实令人伤心。
    也因此,鸯儿日渐消瘦,原本极是衬着身材的黑鸦军制服,如今显得宽大太多,仿佛挂在身上似的,连一贯生动的表情,此时都仿佛成了木头,看见她也不过点点头:
    “銮驾已经出宫,你们警醒些。”
    “是。”
    简单的上下级对话,瞧着没任何不妥,只是二人擦肩而过时,她在她耳旁不动唇地低语了一句:
    “万事当心。”
    “嗯,你也是。”
    又快又轻,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待鸯儿走后,贺松寿看着她的背影:“你什么打算?”
    顾绮舒展了一下身体:
    “我去跟着陛下的车驾,我耳力好所以不需要很近的距离,更不会有人发现的。但这边巡街的事情,需要贺兄替我遮掩一下。
    贺松寿听罢,好半天才道:“我怎么听着特别不靠谱呢?你这模样,这打扮,谁看不出来?”
    “换了就是,”顾绮道,“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动手,所以只能先防着。但是今天这情形,他们不动手便罢,只要动手,我们便不会处于劣势。”
    顾绮还是挺相信那个怪力无穷陆总将的,况且昭明帝到底是君王,凡君王都不会想轻易就死了,定然防得会很周全了。
    还有她的速度。
    想想也是,贺松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待銮驾从这儿过完了,你再回来咱们一起跟着,应该不会被发现。”
    “好。”
    ……
    顾绮先去杜康坊换了普通衣衫,还以粉将脸上的朱砂痣掩去,方才重新藏进了人群之中。
    五感之灵使得她的耳力范围很广,穿越至今不长也不短的日子里,她已经学会在了在日常与紧急时候,如何控制并利用五感了,所以便在与銮驾隔了一条街的地方跟着,听着周围哪怕一点点疑似危险的声音。
    昭明帝的銮驾每过一处,便是山呼万岁的声音,每至一处彩山停留,都能听见激烈的比赛声、百姓愉快的喝彩声。
    而张皇后就在昭明帝身边,虽然顾绮看不见这位皇后的模样,但是从昭明帝时常极小声关切的话,还有那位皇后在抢彩激烈处时,发出的或惊呼或赞叹的声音,能知道这位皇后的秉性只怕是很活泼的人,而且产后的恢复也不错。
    二十一座彩山,很长的一段路,几乎是要从早上一气儿到傍晚夜宴之前。
    刚满月的小皇子自然不会在车上,按照礼部的安排,最后一处彩山在宫门之前,待銮驾转回去的时候,便会将小皇子抱了出来,接受百姓的朝贺。
    据说昭明帝还拟定了封爵的旨意,至于旨意的内容,便没人知道了。
    贺松寿与顾绮巡逻的是外城偏西的方向,那里有第十二与十三座彩山,待銮驾过去了之后,顾绮才换回巡街御史的衣服,与贺松寿会合。
    二人稍微又停留片刻,便只留小吏在此巡视,二人则跟着銮驾往前去。
    从早到晚,众人都极是疲劳了,却风平浪静得很。
    “瞧着,不像会有事的样子了。”贺松寿低声道,“会不会是消息错了?或者那些人不打算动手了?”
    顾绮思忖片刻:“那些人真的是疯子,他们不会为任何事情改变原定计划。”
    死对于蓬莱乡的刺不重要,能在万寿节这天让昭明帝不高兴到极点,最重要。
    御驾已经到了最后一座彩山前,小皇子也被一行宫人抱了出来,送在了张皇后的怀中。
    几乎是同时的,顾绮听见了有人的私语:
    “为了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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