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侧过头去看时,就见一着水天一色蓝上衣,暗红色百褶裙,容长脸,吊捎三角眼的姑娘,举着个团扇,一步三摇,袅袅娜娜地走近谢霁,对他笑道。
    谢小三和京中女孩儿们着实没有来往,顾绮却认出来了。
    这不是上次向晚楼的时候,和谢芊她们一处的贵女吗?昨儿赏荷会上也遇见了,在人群之外,偶尔还和自己搭话,语气带些讨好,看自己的眼神儿带着算计。
    好像是,姓丁?昨儿她心里藏着事儿,况且那满目眼花缭乱的,她有些分不清。
    不过她没认错,这位姑娘正是国子监太学博士的嫡长女,名叫丁香。
    就是之前立志攀附一有地位或有模样的男子,飞黄腾达的那个。
    作为一名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丁香自幼也算博学广记,所以做事是有一揽子计划的:
    谢霁在男女之事上堪比柳下惠,比起京中其他人,他身边干净得连个唱小曲儿的、或者十分周正漂亮的小厮都没有(幺儿因着身份,并不为人熟知呢)。
    面对这样的三公子,指望借独处一室闹出花花新闻的可能,几乎为零。
    是以她暗中调查了谢霁段日子,知道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的时候,谢霁都会来萱园,看张国丈。
    萱园是张家旧宅,又在民宅之间,白日里安静得很,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虽然下定决心攀龙附凤,但丁姑只是十七岁的小丫头,也怕被人瞧见丢人,所以才特意来此蹲守的。
    只是初次蹲守就发生了点儿意外,谢霁在里面待的时间有些长,她在那边探头探脑站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了穿绯红衣衫的谢霁,便忙忙跑过来了。
    “姑娘是……”谢霁被她的脂粉呛得有些难受,轻轻后退一步,礼道。
    丁香抿嘴笑了。
    “三公子贵人多忘事,前段日子公子还撞了小女呢。”
    呃?还有这事儿?谢霁满脸的疑惑。
    却见眼前的小丫头盈盈笑说:“小女丁香,是太学丁博士的女儿,今儿出来闲逛,却不想在此遇见了三公子,便正好为了那日的事情,同公子道个歉吧。”
    说罢,款款下拜。
    上辈子看过好多某点的顾绮,心中早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忍不住想要狂笑,又怕丁香看见自己,便趴在桌上埋着头,抖着肩,憋得肚子疼。
    姑娘呀,这巷子里住的都是寻常人家,连有点儿名望之辈的故宅都没得,你一太学博士的女儿到此闲逛,是要体察民情吗?
    栈的店家也头回见这景,心中拿不准,边疑惑看那处,边疑惑看顾绮。
    顾绮乐不可支,谢霁对眼前的情况却着实无措,急忙避身回礼,干笑道:
    “哦,原来是丁姑娘,我倒是忘了……此处有些僻静,三教九流人物都有,时候不早了,姑娘莫在此闲逛了,早些回去吧。”
    饶是丁香做好了长久战斗的准备,也被他这句话说得差点儿泄了气。
    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连送都不送我一下吗?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三公子一贯清白得很,于这等事情上笨拙些方是正常。
    想着,丁香重新抖擞精神,屈膝一礼,笑道:“是,小女听三公子的话,便先走了,公子也早些回吧。”
    说罢,转过身,三步两回首才摇着腰肢走了。
    谢霁干脆没接收到丁姑娘深情的目光,只是茫然地挠挠头,刚转身,却见地上多了块帕子,想是方才那人掉的,抬头正要喊的时候,眼前却哪里还有人了?
    ?!刚还慢慢悠悠的,怎么他回头的功夫,人就没了?!
    后知后觉的谢霁这才反应过来,这难道是……冲着他来的?!
    心情不太好的谢三,忽而生气起来。
    又是那群宗室之徒的无聊招数吗?真个儿是见他长大了,上官绮又入京,就打算这么编排他?
    “哈哈哈哈哈!”
    他这边正愤愤呢,栈前传来了顾绮嚣张的笑声,甚至引得周围几户人家的狗,都跟着叫了出来。
    笑就笑吧,她还一手捶桌子,一手指着他,眼泪都笑出来了,眼神充满了关爱傻子的光芒。
    谢霁更恼火了,不满地扫了她一眼,抗议道:“你笑什么?什么好事不成?你刚巡街的时候遇见这些,我还帮你解围呢。”
    “少来!谢兄是帮我解围吗?分明是你和公主想找乐子,”顾绮笑得花枝乱颤,口中道,“你不说那次我还不笑了,你既然要说那次,我更要好生笑笑报仇!”
    谢霁更不高兴了:“他们用这么下作的招儿对付我,不好笑的。”
    怎么成下作了?顾绮呆了一下,转念想明白他的意思,笑得更厉害了,摆手道:“不该是那些人的招儿,许只是那姑娘要攀龙附凤而已。”
    谢霁皱了眉头:“我这身份,她攀附什么?”
    “谢兄该这么想,你如今这身份,她还能如此算计,要不是聪明,要不是真喜欢你呀,”顾绮很是理性地分析道,“就是用错了法子,看着有些……哈哈哈,谢兄你别气,我不是笑你,就是刚才那样我只在书中见过,真的很有趣呀。”
    要说之前谢霁不高兴丁香的算计,现在则是不高兴她的态度了。
    分析得头头是道,事不关己一样。
    但再转念一想,她这态度,好像也没错。
    因为与她无关,所以自然无所谓。
    不高兴。
    谢霁想着,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看着地上的帕子:“那这怎么办呢?好歹是个姑娘的东西,若被旁人捡了,她也不好。”
    他气有人拿他当傻子算计,但若不是宗室陷害之类,他也不想为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毁人一生。
    如此就更犯难了,这帕子他不能捡也不敢捡,捡了后患无穷呀!
    顾绮因他这话起了些敬意,笑过之后也知道此事处理不好,便可能毁了许多人,就过来将帕子捡起揣在袖中。
    “瞧瞧,我这才叫替你解围,谢兄那个,就叫找乐子。”她还不忘愉快地邀功,“你可要谢我哟。”
    谢霁还在生气:“好歹是个女儿家,成什么样子?丁家也不好好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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