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霑刚走,谢茵的表情便再次垮了,支着下巴噘嘴,好半天才道:
    “大殿下就是太谨慎了,他可比谢霁那废物强多了,偏谨守礼仪,处处让个废物占先。说起来,那废物怎么没死在海盗手里?生气。”
    她嘟嘟囔囔地,见信阳郡王只看着窗外出神,根本不理她。
    她顺着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顾绮等人路过茗香苑门前,便负气推他道:“表叔看什么呢?说句话嘛。”
    信阳郡王被她推得一仰,目光却依旧在窗外顾绮的身上,喃喃道:“那个男的,身量甚好。”
    他毕竟在楼上,隔得远,所以没看清男女。
    “什么?”
    “身量好的人,到了床上想必更不会差。”
    谢茵不想他在琢磨这个,当下啐了一口道:“呸,那乡老儿可是个男人。”
    “男人女人,床上头的意趣都一样。”信阳郡王说完,才想起来谢茵是个没出阁的姑娘,便随意摆摆手,“当我没说,当你没听见。”
    谢茵的脸早就红了,嘟着嘴起身道:“不同你一处了,我让人查那几个坏事乡佬儿去。”
    “早跟着了,”信阳郡王打了个呵欠,“你且回府吧,到时候等我玩够了,把人送你当面首可好?”
    谢茵由丫头服侍着整好了衣衫,听他这话,捡了杯子砸过去,跺脚道:“你还说,我恼了。”
    信阳郡王早都躲开了,杯子应声落地,碎成了好几半儿。
    “汝窑的瓷器呢,你一天给我砸了俩。”信阳郡王无所谓地说道。
    “活该,呸!”谢茵白了他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
    新河县主下楼的时候,顾绮已经从茗香苑门前走过。
    半开的窗户里,密语私谈,该是无人能听见,偏偏顾绮于就是个五感灵敏的异数,她早就发现了信阳郡王的家丁偷看这里,所以自然着意听那屋子的人,在说什么。
    听至最后,顾绮的脸色一沉,旋即又挂上了嘲讽的笑容。
    平七叶如今如此搞笑地故地重游,所以还是略有些不安,便没注意到她的模样,而张桐一贯机灵,见有不对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顾绮浅笑道:“有人跟着,别回头,正常往前走就好。”
    她后面这话,是说给平七叶听的。
    平七叶一凛,急忙敛了紧张的心思,靠在她身边慢慢向前走。
    张桐虽然吃惊,但他性子乖觉,自然没有回头,只继续地往前去,小声问道:“那怎么办?几个人?”
    “一个,大约是想摸清楚咱们住在哪儿。”
    听见是一个人,他们就略松了口气,张桐又问道:“那由他跟着?或者我们绕路走,想办法甩开他?”
    顾绮欣赏着两侧的繁华热闹,笑问:“这事儿看你,你这一片混熟了没有?”
    张桐略一沉吟,谨慎道:“不敢说熟,但赁的房子是在外城的南边,那里是混熟的。其他的,只怕不如这些宗室家仆熟悉。”
    “那就别绕路了,再把咱们绕进去,”顾绮笑说,“这附近有没有暗巷或小胡同之类,方便打闷棍的地方?”
    她问话的时候,目光被路边一个用树根子雕东西的摊子吸引,过去瞧了瞧。
    张桐听这话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觉笑说:“有,不过那地方腌臜得很,气味不太好。”
    “怎么说?”
    “那是京城里夜香官儿住的地方,有时来不及往城外去,东西就堆在后巷,那地方偏僻,又碍不着贵人,打点好了,就没人管。”
    顾绮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是一段有味道的对话,忙问平七叶:“有什么能去味道的东西,拿来些给我。”
    平七叶见她此刻仿佛顽童似的模样,无奈笑道:“你呀,一时不作弄人就难受。”
    说着,她将几个寻常药丸递给他们:“塞住鼻孔就是,能起多少作用,就不好说了。”
    顾绮接在手里,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点头笑道:“这就很好了,张桐,带路。”
    说起来,刚进城就得罪了两个宗的事情,的确让张桐有些害怕,只是他到底年轻,如今见顾绮这么兴致勃勃的,便也起了玩心,便刻意高了高声音,笑说道:“少爷,往那边走,前面就到家了。”
    顾绮轻轻一点他的额角,将一个黄杨木树根雕成的圆筒拿在手中:
    “这个好看,买了。”
    ……
    信阳郡王派来跟踪的家丁是个练家子,以往就惯做跟踪打探之事的,从不会失手。
    顾绮入城时展露的速度他并没看见,现在看他们三人一路走一路买东西的样子,更觉得自己没被发现,便起了轻视之心。
    不过是三个乡佬儿而已,就胆敢管信阳郡王的闲事了。
    只有他们这些心腹才知道,得罪过信阳郡王的人,都在护城河底喂王八了。
    待张桐说前面就到家时,他心中更乐,又跟了片刻,果然就见他们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待他走进了,不觉掩了一下鼻子,嫌弃味道难闻。
    相较于京城之繁华,此处的巷子略显狭窄,他还在巷口偷偷探看了片刻,见顾绮等人快走到巷子口,看似打算左拐时,才轻手轻脚地贴着巷边儿往前走。
    越往前走,味道越刺鼻,他不得不捂着鼻子,想要快走,却又担心被发现,只得强迫自己稍微慢些。
    岂料,就在他走到巷子正中间的,忽然就有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在跟着我吗?”
    只一句话,吓得那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脏都差点儿停跳。
    是那多管闲事乡老的声音,尾音带着些许南方口音的官话。
    她不是刚刚在前面拐弯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多少念头一闪而过,他正要回身反击,却就觉得眼前一黑,显然是一个布口袋,将他罩在了里面。
    破袋子也不知道在这巷子里熏了多久,如今劈头盖脸地一罩,刺鼻的味道更明显了。
    而外面,顾绮已经将他猛地按倒在地,再用那黄杨木的圆筒照着肩、腰、臀、腿一阵乱打,边打还边问:
    “你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见我有一百两的银票,所以要来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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