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大虽然说得恭敬,但内心却一直在猜疑这事情,究竟与这位甩手掌柜一般的县令,有没有关系?
    会是李青玉吗?可若是他们,又如何短短几天,就摸到了那外室身上?
    陈阿大满心不解,顾绮倒是满意于他堪称敷衍的答案,见时候已经不早,便伸了个懒腰起身:
    “如此就好,时候不早了,既然没事儿就散了吧,节日期间街面上的事情,就劳烦捕头和众位捕快兄弟了,待节后只要万事大安,我便自掏钱袋,犒劳众位。”
    “多谢大人。”陈阿大笑得仿佛掉在钱眼里似的,其他捕快们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林大人出手着实大方,而且还懒怠管事,更不管他们——只要他们不欺压百姓。
    当然,陈阿大自诩是行大事的人,明着欺压百姓的事儿,是不做的。
    若不是摸不清她的底,这样个官儿杵在那儿做个摆件,倒是不错。
    陈阿大在心中如是想。
    ……
    顾绮尚不知道自己成了候选摆件,自得地溜达回了后衙,恰见周庆娘领着芝麻,并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在厨下忙活呢。
    两个小丫头一个叫曲儿,柴火似的瘦小,跟着寡母靠给人洗衣讨生活,周庆娘可怜她们,便将母女都请了来做事;一个叫双文,长得倒水灵,是本县一名蔡姓花匠的女儿,听说新来的县尊缺人使,就自荐了女儿过来,周庆娘见她针线不错,人也干净爽利,就留了下来。
    顾绮都由着周庆娘做主,只一点:没有卖身契,签个文书合同,若不想干了,走就是。
    周庆娘没和她扭着来,只是鉴于后衙的复杂情况,顾绮身边的事情都只芝麻一人负责,别人连屋都进不去。
    不过少干活,钱还不少拿,主家又都和气,所以她们都很乐意呢。
    “你们做什么呢?怪香的。”顾绮站在厨房门口,踮着脚往里看。
    周庆娘头也不回道:“自然是过节的东西,你也帮不上忙——双文,和曲儿再去提桶水来。”
    两个丫头答应着去了,周庆娘这才换了笑容,低声道:“平姑娘新给你置办了衣服,回去试试吧。”
    顾绮还惦记着吃食呢,笑说:“怎么又是新衣服?我天天穿官衣,用不了那么新衣服。”
    周庆娘噗嗤一笑:“给你做了还不高兴?过节呢,你也该穿得鲜艳些。还有,明儿王主簿的太太要请我,我不爱去他家,就定在了怀春楼,还有本县许多大户家的太太们小姐们呢,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顾绮略一思忖:“姐姐机智自不用我多说,只是梁县丞外室的事情,千万要多问问,我有些好奇。”
    周庆娘点点头:“晓得了,明儿我带着平姑娘和芝麻一同去,不管你听见后来闹出了什么话,都别惊讶就是。”
    顾绮立刻摆摆手,笑道:“不敢惊讶,只别打到我就好,那我几时去接你们?”
    周庆娘见那两个小丫头提水回来了,先是小声道:“不用你接,张桐跟着我们,自然就安排了。”
    说罢,声音忽又发了起来。
    “所谓君子远庖厨,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不会做就知道吃的人,做什么就吃什么,由得你挑。”
    说话间,已经将顾绮推出了房门之外,没个好脸色。
    顾绮好容易站稳,无奈地整了下衣袍,对着厨房小声道:“那快些,我饿了,等着吃呢。”
    说罢,趁着周庆娘没拿笊篱追出来打人之前,立刻跑回了屋中。
    两个小丫头满眼光辉,显然爱极了县令太太河东狮,县令大人怕老婆的故事。
    衙门里当差是有趣,每天都有新故事呢。
    ……
    次日,腊月二十三日,顾大小姐自当官以来,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之后已经是辰时二刻,待整理齐全,吃完了饭,她先送了周庆娘等人上车,也不再回衙门,而是与门子交待了两句,便去街上逛了。
    纵然有去年漕粮之事,今年又换了个县令,但于海盐百姓而言,都抵不过他们过好年的想法。
    街上已经是张灯结彩,又因着是集日,商贩、货郎穿梭不休,临街的各色店铺亦是喜气洋洋的,采买年货的人许多。
    顾绮负着手,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会有来衙门办过事,或者这个月里到衙门告过状的百姓看见是她,忙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顾绮也毫无架子,颇有些闲散的自得。
    待行到县内一条叫闻琴街的地方,附近都是些买胭脂水粉、金银玉器的店铺,顾绮到底是个女子,便放慢了脚步,看着四周的招牌。
    还没等看过几家铺子,她就闻到了一股极雅致的香气,与这街上各店铺的味道都格格不入的,待顺着味道寻去的时候,却是个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将担子摆在了拐角处,有几个年轻尚未出阁的姑娘,正在那儿嬉笑着选胭脂呢。
    看见顾绮看过来,那货郎急忙招手笑道:
    “这位公子,可要瞧瞧胭脂水粉?都是极好的东西,送给姑娘家最合适了。”
    姑娘们一回头,见是个眉目清朗,极为俊美的书生,当下红了脸,甚至没看清顾绮的模样,便匆匆跑开了。
    顾绮没看她们,只走过去,果然就觉得货郎卖的,与周庆娘她们平时用的东西不同,格外细腻,色泽也没有铅粉似的,白得浮夸,连盒上的图案都是极好看的仕女图,画工精巧,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虽然此时用粉不过是为遮住脸上的朱砂痣,但依旧不减其对这些东西的爱好,想着就算自己不能用,拿回去给那一后院的姑娘们也好,便道:“给我拿三份,多少钱?”
    货郎一脸做成了生意的笑意,恭维道:“公子当真会挑,这是一两银子一份的,虽然贵些,但上脸是极好的。”
    顾绮对银钱并不在意,只是她掏了钱之后货郎却没立刻给她东西,而是从扁担上又拿盒胭脂,一起放在了她手上:
    “我见公子是个大方的,这胭脂回去试试吧,若是好了,便再来照顾小人生意就是。”
    顾绮好歹是县令,如何肯占这便宜?正要婉拒时,却听见那人极小声道:
    “胭脂是京城最时兴的,大人就莫要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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