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话里的意思,貌似严华还对秋桐挺满意的。
    罗氏遂道:“既如此,让她去就是了,我这里再添个银心过去。”
    “太太大恩,这严先生妻室早丧,若是秋桐得了造化,倒也是我这个做弟子的一点心意了。”程晏感叹。
    虽说可惜秋桐这么个通房送给严先生了,但是罗氏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严华是有名的儒学大师,他在自己家中住的自在了,才能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这么想也就划算了。
    至于秋桐,若是真的得了严华的青眼,做个偏房,做个正经的妾侍那也是极好的。
    得了罗氏的首肯,程晏就恭敬的行礼走了。
    在程晏看来,对人好就要真诚,比如对自己的朋友,就要讲义气,对妻子,则要忠诚,这样他们才会真正的对他好。若是虚伪的对待别人,总有一天会被拆穿。
    当然,这是他心中的话,不会说给旁人听。
    至于秋桐凝眉,程晏觉得自己这是对她们好,与其日后,后宅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还不如现在提早打发,再者还能发挥她们的用处。
    因此,程晏回去之后,先喊了秋桐进门。
    秋桐忐忑道:“不知二爷喊奴婢进来做什么?奴婢正跟二奶奶做鞋子,二奶奶喜欢奴婢做的鞋子。”
    “你二奶奶不差你那双,我是有话跟你说,今早去了太太那里,说了你们的事情,太太也同意了。”他对秋桐瞬间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道:“严先生是儒学大师,最是平和之人,泰州严家也是大家族,严先生膝下只有一子,已经成婚了,你在他身边可以帮他打理庶务,照顾先生起居,我也就放心了。况且严先生今年才刚不惑之年,也算是正当盛年,当然,若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回禀太太,明年再放你出去。”
    放出去最多就是嫁个相同的奴才秧子,即便赎身出去,也最多嫁个商户,秋桐不是不明白,既然如此,她做了决断。
    “奴婢一切听从二爷您的安排。”
    程晏笑道:“你懂事就很好。”
    秋桐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她听出了程晏的言外之意,这严先生有名望,家族巨富,人还卓尔不凡,正妻早亡,她过去了,凭着她的妥帖和程家,虽说是妾,但不比正房差,这才是真的实惠。
    若是她待在程晏身边,固然程家以后肯定会掌家有大出息,但是正妻在上,且正妻顾氏一嫁过来就得到男主人的宠爱,她在程晏身边即便艰难承宠,那恐怕也迟早老死后宅一无所有,既然如此,还不如另寻出路。
    她也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凝眉却非如此,她是真心想留在程晏身边,却没想到程晏居然要把她送人。
    她在内心渴求一种平等,本以为进来的少奶奶会知道她凝眉从不像秋桐那样阿谀,和二爷清清白白的,即便日后伺候二爷,也是绝不僭越,没曾想但等来的却是千里搭凉棚,终究有散的那一日。
    程晏却皱眉:“吴家的公子也是才德俱佳的,你若实在是不愿意,正好就让太太身边的卢大家的为了寻桩婚事也可。你和秋桐都是快二十了,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做这个样子。”
    比起嫁给小厮,凝眉情知吴家少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她不敢再丧着脸。
    待秋桐下去,程晏才冷笑连连,一个个看似舍不得他,其实真正舍不得的还是荣华富贵,一听说要嫁给相同身份的小厮或者外嫁到庄子上,甚至嫁给外面的商户人家做正头娘子都不肯。
    还不是想做他的妾侍,不,是想做这权势的附庸。
    这个院子的人,走出去总是高人一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些许外头的管事妈妈还要受到她们的排揎,甚至妙娘对她们都只能冷处理。
    可是她们忘记了,她们的身份并不是程家的主子,只是程家的奴婢,原本这些特权也不是她们真正的权利。
    凝眉每日吃的茶,在顾家一年到头最多能喝一次就很不错了,秋桐手上的帕子,顾家这种官宦人家的小姐拿的帕子都没她的好。
    正因为程晏看的触目惊心,也越发不想养闲人了。
    一个憨面刁,一个富贵眼。
    这二人年纪大,心思多,若不早些打发,迟早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妨碍的人不是他就是妙娘了。
    吴家兄弟二人的院子安排在听雨斋,这里正好靠着程家的藏书楼,于读书的人而言是个极其清静雅致的去处。
    当然,他们人未到,地方已经布置好了,聂氏看着伺候的人选,心想罗氏送来的这俩个丫头倒是妥帖,年纪都不小了,伺候吴家兄弟一两年都可以放出去,自然,若是她们得吴家兄弟的青眼那也是好事。
    吴家兄弟是老太君的娘家人,老太君私底下也怕他们兄弟年轻,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若是身份放人伺候自然妥帖。
    自此,秋桐和凝眉就再也没出现在二房了,妙娘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真的这么幸运吗?她还没出手,一个隐性,一个显性的觊觎他丈夫的人,全部都被送出去了。
    他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妙娘狐疑,在这天晚上终于问了出来:“晏郎,是为了我才打发她们出去的吗?”
    程晏笑起来看着她,痛快的承认:“对啊。”
    “为何呢?”妙娘抬眸,定定的看着他。
    第51章 闪闪发光
    程晏反而爽朗一笑,反问她:“你说呢?”
    妙娘没好气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我若是知道何必问你。”
    “你这个兔兔,当自己是姜太公吗?想钓我,没门儿。”程晏又恢复那个睥睨的模样,还冷哼一声。
    没想到居然被他看穿了,妙娘咯咯直笑:“你才是兔兔呢,你属兔。”
    程晏却支着下巴,好整以暇道:“可你更像兔兔,尤其是鼻头,一下就红了,还有你这么白,不是兔兔还是谁?”
    本以为妙娘对他又是一阵好打,没想到妙娘却仿佛得到夸奖一般,还道:“多谢你夸我,我确实是很白,是因为我很少出来,还有平日里多吃青菜,少吃肉,还有很少会吃浓油赤酱的菜,所以你也要和我一样最好啊。”
    “罢了,敬谢不敏。”程晏知道妙娘常年养生,荤素搭配,甚至肉吃的都不多,可要他这样,他很难。
    “那你明日要记得吃芝麻糊呀,每次我不提醒你就不吃,真把人家当你的老妈子了呀。”妙娘戳了戳他的胸口。
    “吃,一定吃,明天早上就吃。”他抓住妙娘戳他胸口的手,嬉皮笑脸道:“现在先给我吃点甜头。”
    说完就一下朝妙娘扑来。
    **
    吴俊贤和吴俊玉二人皆是年轻才俊,二人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吴俊贤和程晏性格有点像,颇有些睥睨众人,又目下无尘的样子,吴俊玉性格则随和一些,他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早就中了秀才,可一直拖到去年才中举,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
    接待的人便是程家三位兄弟,程晷居长,他面面俱到,又把宰辅公子那个派头拿捏的尤其好,吴俊贤顿时心生好感:“过之虽为宰辅公子,却文采武功样样出众,为人又这般的好,真不愧是名门之后。”
    程晷含笑摆手,又谦虚道:“表兄这番夸奖实在是愧不敢当,我有一位好朋友,姓林名寒哲,但凡下笔就是雄文,诗词亦是出众,日后我请他来和两位贤兄一道相讨学问。”
    “林寒哲?此子我听说过,他可是有大才啊。”吴俊贤赞叹。
    “不过咱们家也有大才子,我二弟程晏可是顺天府会元,亦是才学颇高。”程晷指着程晏示意道。
    程晏含笑起身行礼,吴俊贤也回了一礼。
    吴俊贤之弟吴俊玉就笑道:“你这婚事办的太急,我们知晓的时候都走到半路了,未曾准备贺礼,晏弟可千万别怪罪。”
    “俊玉表兄客气了。家母替我算了一命,说今年五月成婚最合适,故而选了这个日子。我听说近来泸州气学很是有名,俊玉表兄不如和我说说气学和理学之别,如何?”
    吴俊玉和吴俊贤听说气学,都纷纷聊了起来。
    程晏也是个中高手,他最崇拜雍之先生,不由得和那二人你来我往,说的倒是很起劲,这次他可不会再一直屈居程晷之下。
    以前每次这种场合,他为了程晷,大多数时候都是收敛自己,在谁说了程晷不中听的话之后,他再上,相当于程晷的打手一样。是因为他知道程晷为人并不是那种喜欢争斗的,他反正就是这样的人,也愿意事事为程晷马首是瞻。
    即便日后俩人走的路不同,在大面子上他还是愿意把程晷当兄弟,但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做,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
    再者,虽说二房程晷为嫡长,但他爹也是吏部尚书,又不是程晷的附属,为何每次都要在他底下呢?
    吴俊贤和吴俊玉都是有才之人,他们本对程晷印象颇好,但程晷人好是好,就是缺了一股气,不像程晏敢针砭时政,语气豪爽,和程晏说话就更痛快了。
    再有程时,性情颇为机灵,为人风趣,很快被吴俊玉引为知己。
    以前都是程晷一人独大,如今程晏出头了,程时也是有样学样,倒是变成三足鼎立势头。程时也是人精,以前程晏处处听程晷的,他也不好出头,现如今程晏既然敢以他自己的身份去结交人,那他程时当然也要不甘示弱。
    说起来,他们三也不是亲兄弟,吴老太君哪一天百年了,肯定都要分家的。
    难道以后还靠程晷不成?
    宰相的儿子又不一定是宰相,看宗房那堆人就知道什么叫做人走茶凉。
    现在宗房那群人做小官儿,平日里还得讨好二伯,谁让二伯已经是吏部尚书了呢?所以程时早就觉得程晷又不是什么太子,他们平日敬着这个长兄,不代表他们就要蛰伏在他之下。
    程晷逐渐感到不豫,但也只是在心中冷哂一下,他不会觉得程晏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因为此事若非是林寒哲泄露天机,谁都不会知道。
    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应该是程晏在郭清来了之后就变脸了,郭清已经出任礼部尚书,逐渐在朝中势力也大了起来。
    看来程晏果真是所谋者大。
    至于程时,程晷还没放在眼里,在大临朝,但凡高官都是要中进士的,程时大概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在于和人相处上了,举业却不成。
    席上各人心思各异,女眷们倒是相处的极好。
    吴老太君正对聂氏道:“你办事向来妥帖,也没有带女眷过来,你要选几个仔细妥帖之人伺候才是。”
    “是,已经选好了人,都是极妥帖的。”聂氏站起来回话。
    韩氏悄悄的和妙娘道:“这快入夏了,你的窗纱换了没有,我那里还有碧纱,若没有,就来我这里拿。”
    妙娘笑道:“哪能次次偏了嫂嫂的好东西,我们太太给了我的。嫂嫂近来可好,这换季之时最容易哪哪都不舒服。”
    “是啊,我这脸上就没好过,疹子都起了好些,今日抹了粉才敢出门。”韩氏也不由得叹气。
    天气太干燥了,一个不留意脸上就起皮泛红,还生了不少疹子。
    妙娘凑近了看,果然看到她脸上皮肤粗糙,凹凸不平,她忙劝道:“嫂嫂,这可不成啊!你听我的,等会回去全都洗干净了,要不然你整张脸到时候脱皮会很难受的。”
    她曾经在现代就是过敏,后来一个正常的皮肤搞成敏感皮了,难受死了。
    “这么严重吗?”韩氏也惊到了。
    她本来因为几年未孕,压力很大,丈夫对她一直很好,甚至还主动不去妾侍房中,这当然让她很感动,可随即而来的压力也是非常大,以前只有老太君对她略微不满,现在连太太都话中有话。
    她和程晷二人虽不至于日日翻红浪,但两人感情还是很好的,夫妻生活也协调,她找大夫也看过,都说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更别提程晷了,外表高大英俊,还能骑马,也没什么问题。
    偶尔听下人说起程晏,说程晏还生白发,二弟妹顾氏每次精心调制膳食给他治白发,这么说起来程晷比程晏身体还好。
    但正因为如此,压力全部在她这边,固然有程晷向她许诺,若是哪一日真的一辈子无子,也能过继个孩子来,但她知道丈夫本身就是过继的,公婆多么希望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孙子,怎么可能还要过继呢?
    这种压力之下,她已经有几个月都没睡好觉了,睡不好觉皮肤就不好,刚来这些日子天气干燥,她郁郁之下又吃了不少煎炸之物,脸上才如此模样。
    但听妙娘这么一说,她瞬时看了看妙娘的脸,真的可以算是剥壳的鸡蛋,白玉一般,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脸上不过是略施粉黛,看起来美貌惊人。
    “当然很严重,大嫂,你可千万要留意啊,最好是找个好一点的大夫看看脸,尽早看尽早好。”在妙娘那个时代,要找一个靠谱的中医很难,但是在大临,以程家这条件,好大夫还是能请来的。
    韩氏不假思索道:“有时候这些小病更磨人。”
    妙娘也同意:“谁说不是呢,我耳朵上已经打的耳洞总是合上,好不容易撑开了,稍微戴重一点的耳饰,耳朵就受不住一阵发红,还痒的很,到现在我都只敢戴这种轻一点的。”
    二人又就怎么保养的话题聊了半天,一直到吴老太君乏了,她们才回去。
    今日却未想到程晏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样子,妙娘就笑:“晏郎,今天这么高兴吗?是不是和吴家二位表兄谈的很相契。”
    “知我者,妙娘也。”程晏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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