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就是嘎巴拉嘛,藏语中人骨制品的意思,有嘎巴拉碗,嘎巴拉笛,嘎巴拉念珠等等,嘎巴拉碗是用头盖骨制作的器皿,用来盛放甘露美酒等液体,藏语叫托巴,图巴是用整颗头颅制作的法器,用来辅助我观想修法,并增强法力修为。”
    萧老板的脸色白了三分,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问:“你带着这玩意坐飞机居然能过安检?”
    “当成工艺品托运,你们别害怕,我的图巴真的是工艺品的模样,我带你们看看吧,顺便集思广益想个办法,怎样能在陈老板面前把图巴拿出来。”
    回到酒店,丹增从行李箱中取出层层包裹的图巴。
    一颗早已风干的焦黄色骷髅头,被摸出包浆表面泛着光亮,头顶和后脑勺雕刻着核桃皮般丘壑的护法邪神图案,脸颊镶嵌银饰,眉心骨被挖去,留下一个药丸大的圆洞,和两个圆滚滚的眼窝成品字形,下颌骨断裂了,同样用银子补上,而那豁牙漏齿,沾满泥垢的上排牙中,又有两个又尖又长的虎牙,不知从哪张狗嘴里拔下来,嵌进人嘴中。
    总而言之,这一颗图巴丑陋又恐怖,但配上那点银饰,倒也有三分工艺品的感觉。
    丹增像抠保龄球似的扣着图巴脸上的三个洞,将图巴抱在怀里:“怎么样,没见过吧?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听我师父说,这颗头骨的主人是一位牧民的女儿,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健美的胴体,她唱着歌在山坡行走,两旁的牦牛会主动向她下跪,于是被家人送进寺庙,我师父的师父用她做了许多法器,人皮做成唐卡,腿骨做成骨笛,大多数都在后来的颠沛流离中遗失了,只剩下这颗图巴……”
    几句话听得我头皮发麻,正要骂他,丹增已经改口:“你别说话,我知道这颗图巴背后的故事很残忍,可这玩意又不是我做的,我也很同情这位可怜少女的遭遇,但我要靠它加持法咒,也不能砸了它是不是?你们说说吧,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摆在陈老板面前五分钟?”
    从始至终我就不赞成他们要做的事,此时也不会帮他们出主意,我还说风凉话:“当个手把件带去,抱在怀里盘呗,说不定能跟少女盘出感情。”
    俩人没搭理我,凑在一起鬼鬼祟祟探讨起来,我回房间给冯栏打电话,想向他求个主意,可他关机了,发短信也石沉大海,一连三天都没有回复。
    三天后的上午,身穿便装,头戴鸭舌帽的丹增敲开我的房门,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酒店外停着一辆帕萨特,司机是个精悍健壮的青年男人,萧老板已经做了安排,我和丹增上车后,他一言不发的开车,我在后排唉声叹气。
    丹增问:“你怎么了?”
    换了其他时候,我绝对不会在丹增面前示弱,可将要发生的事让我没心思考虑面子问题,坦白道:“心里虚的不行。”
    丹增好笑道:“又不用你动手,你心虚什么?而且你手上大批法师,连这种事都没有经历过么?你这小孩,整天在我面前咋咋呼呼,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现在遇上事就变成鼻涕虫,你呀你,还是嫩了点,以后多尊重我吧!”
    “也分什么事,跟什么人,如果冯栏……算了,不跟你解释,办完这个事你拿上钱回台湾,以后咱们别联系了!”
    “那不行,我觉得你旺我。”
    杀个把人的事,咱也不是没经历过,当初蒋先生收拾张天豪,我就是小从犯,更听冯栏讲过不少下咒害人的故事,如果冯栏在身边,我无所畏惧,而丹增和萧老板,可不像冯栏和蒋先生能带给我一往直前的信心。
    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没兴趣参与这件事,赚了钱没我的份,出了事我第一个倒霉,纯粹是偷羊没偷到,惹了一身骚,由不得我不心烦意乱。
    车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停下,年轻司机熄了火,下车抽烟。
    我小声问丹增:“这人是干啥的?你和萧老板商量出什么计划?”
    “萧老板带图巴去见陈老板,如果有机会拿出图巴,他响一声电话我就念咒,如果没机会,就等陈老板出来再找机会。”
    不多时,萧老板带着秘书姐姐开车来了,秘书姐姐背着鼓囊囊的女式单肩包,没和我们说话,使个眼色点点头就进了酒店,我们在车里傻坐着,不知道萧陈二人谈的如何,直到两个小时后,丹增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他看两眼说:“他们已经出来了,从地下停车场离开,一辆棕色沃尔沃,车牌号是xxxx,快追!”
    年轻司机一脚油门,汽车轰鸣而去,秘书姐姐不断发短信汇报位置,很快就在街上看到坐着四个人的棕色沃尔沃,正是萧陈和秘书,以及一位司机。
    我们跟着过了两个红绿灯,到了一条商业街口时,沃尔沃停车避让行人,丹增突然对司机说:“就现在,撞上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梦游咒2
    吓我一跳,这是下咒不成,改当街明杀了?
    “别别别……卧草!”
    砰的一声,我都没系好安全带,帕萨特已经撞在沃尔沃的屁股上,司机控制着车速,只是普通追尾,没有酿成大事故。
    萧老板第一个从车里跳出来,看一眼车损情况,便指着我们的司机骂道:“你他吗眼瞎了?会不会开车!”
    年轻司机拉开车门下去,也不知他们唱的是哪一出,司机一脚踹在萧老板肚子上,凶神恶煞的骂:“你他吗故意急刹车造追尾,还问你爹会不会开车?知道你爹是谁么?老子打瞎你这双狗眼。”
    另三人从沃尔沃车里下来,我终于见到那位喜欢折腾玄学的温州陈老板。
    五十岁左右,大腹便便,打扮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眉毛粗重,属于眉棱骨高的面相,这种人志气高,做事有魄力,但是没有孝心。
    萧老板在挨打,陈老板只是面沉如水站在一旁看,而他们的司机四十来岁,体力不济,性格也软,只是拉扯年轻司机,劝他消消火,等交警认定责任再说,万事好商量,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动手。
    丹增拉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秘书姐姐也在拉架,等年轻司机骂骂咧咧的住手后,她掏出手机报警,又跑到我们车旁看一眼,对着电话说:“他们车里一共三个人,都是男的,你们快点过来吧,他们动手打我们……”
    假模假样向警察汇报情况,我却看到她悄悄咪咪将图巴掏出来,塞进丹增怀里。
    沃尔沃司机将萧老板扶起,好言安慰,他们四人钻进车里等交警,这当口有不少行人围上来看热闹,场面比较混乱,丹增将我拉到身前当挡箭牌,他则捧着骷髅头,用小臂夹挡遮掩,尽量不引人注意慢吞吞挪到陈老板所在的后排右侧,将骷髅头正面对准车里,堂而皇之在陈老板身边,隔着车窗给他下手,萧老板也在车里不断哀嚎叫嚷,吸引陈老板的注意力。
    说起来,陈老板也是气数已尽,他明明瞥了我们一眼,却冷笑两声,极其不屑的扭过头,显然把我们当成当街斗殴,自以为是的小混混,要等警察来了再教我们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几分钟后,丹增嘴巴没停,却掏出个小刀划破自己右手中指,用鲜血在图巴头顶画一个诡异的密宗符号,随后双手掐着图巴靠近沃尔沃,图巴近乎要贴在车窗上,陈老板一扭头就能看见,可他装模作样关心萧老板的伤势,就是没扭头。
    也许怕遭到挑衅,万一应对不当,被拖下来打一顿,颜面尽失,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短短十几秒,图巴上的鲜血符号便被吸收的无影无踪,我听到丹增最后低吼一个吽字,收起图巴,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蛋,喘着粗气对我说:“好了,咱们跑吧。”
    丹增拉着我钻进人群里,我问他:“完事了?一条人命就这样被你干掉了?”
    “不出意外的话,干掉了!”
    “哎,我真后悔把你叫来,万一陈老板没死,或者被人知道他的死跟我有关,我可咋办呀?!不如你加把劲来个斩草除根,把他的家人朋友都弄死得了。”
    “我日噢,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人渣!”
    五分钟的施法让丹增体力不支,拉着我跑了百多米就没劲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回车里,他说他怕被带到警察局挨打,我问,咱俩跑了,司机咋跟警察交待?
    “管他呢,咱俩没事就行,怎么样,我够朋友吧?”
    回到宾馆,丹增倒头就睡。
    日暮时分,萧老板带着秘书姐姐来了,得知丹增下咒成功,他喜不自胜,询问陈老板具体什么时候死,又是怎样的死法,我让他等丹增睡醒再问。
    萧老板长舒口气,窝进椅子里,双手叠在肚皮上,轻松道:“他姓陈的完蛋,我就能顺顺利利的开张,最好是他的浴乐园变成烂尾工程,等我回本,正好接手他那一摊。”
    “那我提前恭喜你了,上午你和陈老板谈了什么,他现在又在哪里?”
    “也没谈啥,他坦白通过老秦对我下手的事,还说很欣赏疗养院的规划,希望跟我共同致富,就是我把疗养院低价卖给他,他再送我两个点的红利,我问他,不答应会怎样,他说他身后有一个高人团队,有许多鬼神莫测的手段可以搞得我生不如死,还问我撞鬼的感觉怎么样,我说我服了,但要见见他的合伙人再签合同,他打个电话带我们出门。
    丹增师傅对他下手后,交警来定责,我就喊肋骨疼,改天再跟他合伙人见面,他送我去医院又陪我做完检查就走了。”
    “那个司机没事吧?”
    “没事,挨打的是我,我说我来处理,他也没说啥。”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房间里陷入沉默。
    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萧老板突然长叹道:“哎,想到老陈马上完蛋,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大家一团和气,各凭本事做生意多好?非要搞来搞去,最后你死我活,小吴师傅,你说这是何必呢?”
    秘书姐姐安慰道:“萧哥你别多想,度过这一次的难关,以后就能安稳做生意,咱们一定能把疗养院搞起来的,你好好休息几天吧,工地有我和老秦盯着。”
    “安稳?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的麻烦事更多!哥承认你的计划很有卖点,但你去北上广任何一个行业里找那些三十岁左右,入职五年以上的人,每个人都能说出一朵花儿,给他们的计划投资几千万,就有机会获得上亿的利润。
    小吴师傅他们山西,那些开煤矿的土老帽钱多到烧心,最喜欢找年轻人投资,有几个投资成功了?反正我没听说过!丫头,做生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狼都是闻着肉来的,老陈只是第一头,玩风水法术的邪狼,以后还有拿钱砸的,拿权压的,拿刀吓的,有你见识的时候,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梦游咒3
    “我有个市检察院的朋友,姓刘。”萧老板扭头问秘书:“就是你刘哥,喜欢画画的那个,还记得吧?”
    秘书姐姐点点头:“记得,他不是开厂子的老板么?”
    “以前是检察院的,三年前出了点事就不干了。”
    萧老板点根烟,娓娓道来:“老刘不是一般人,特别有原则,平时跟我们吃顿饭喝点酒,十点多就回家了,仅有的爱好就是喝茶画画,我们找他办事,能帮的帮,不能帮的绝不违反组织纪律,前几年他儿子结婚,他找我借五十万给儿子买房,我说送他一栋,他死活不要,非要分十年把五十万还给我,后来每月往我卡里打三千四百块,有零有整的,也搞不懂他咋算的账,每月三千四,十年后才四十万……
    三年前,他遇到一件几乎和今天一模一样的事,在路上开车被追尾了,老刘还没说啥,后车司机拿着根棒球棍冲下来,质问老刘怎么开的车,老刘问他:小伙子,你追我的尾,你有什么可凶的?后车司机嘴也不干净,说什么知不知道老子是干啥的,再啰嗦老子弄死你,就要开车离开。
    老刘火了,掏出工作证自称检察院的,让后车司机把驾驶证身份证拿出来,后车司机一下子蔫吧了,委屈巴巴的问老刘凭啥扣他身份证,等交警来了,老刘跟交警说:把这小子连人带车扣回去,问问他到底是干啥的,哪来这车费路霸的脾气。
    后来那小子怂了,给老刘赔礼道歉,主动掏三千块钱让他修车,老刘教育几句,以后别这么横行霸道就让他走了,你们猜猜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测说:“被打击报复了?这小子很有势力?”
    “不是,而是从一开始就是打击报复,那小子身上装了个针孔摄像头,故意追尾后挑衅老刘!这要遇上个脾气差的官,还不先带回去拘留两天再说?老刘脾气好,训几句就让他走了,结果这小子把视频掐头去尾留中间,删了自己挑衅的过程,只剩老刘扬着工作证,自称检察院的,要人家把身份证拿出来,又伙同交警刁难后车司机,勒索了三千块钱。
    这个视频被发到网上,还寄到纪委单位让老刘做检查,老刘一气之下不干了,也懒得调查是谁算计他,最后也没个结果。”
    萧老板吸口烟,对秘书姐姐说:“你刘哥老老实实干工作,一身清白,没有把柄都有人硬做个把柄陷害他,因为树大招风,做生意也是,生意越大麻烦越多,而且麻烦来自各个方面,当初哥不赞成你的想法就是考虑到这些,干事业,有想法下辛苦就能成,干大事业靠的是啥?我觉得是命!慢慢熬吧小丫头!”
    萧老板发一通牢骚,虽然是经验之谈,却深深打击了秘书姐姐的信心。
    白天已经给陈老板加持了梦游咒,丹增一觉醒来,立刻用图巴催动法咒的力量。
    梦游咒,顾名思义就是让目标梦游,但下咒的法师不能控制对方的行为,所以我问丹增:“你怎么确定陈老板十天内必死?”
    “你十天不睡觉,你也得死。”
    “梦游不是睡觉?”
    “梦游的人是脑袋沉睡,身子清醒,游一晚上比熬一夜还累,我就是要让陈老板彻夜梦游,起床后昏昏欲睡,睡着继续梦游,即便不在梦游时遭遇意外,也早晚游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你们等着瞧吧。”
    接下来的几天,丹增早中晚各催动一次梦游咒,陈老板为了尽快与萧老板签合同,留在石家庄,天天约萧见面,商谈收购疗养院,萧老板每次赴约都在股份的问题上纠缠不休,他们迟迟谈不拢,而据萧老板观察,陈老板的精神日渐萎靡,谈事时经常哈切连天。
    五天后的夜里,陈老板叫了自己的合作伙伴,约萧在饭店商谈,席间陈去卫生间迟迟未归,萧老板进去找他,发现他扶着小便池,站着睡着了。
    萧老板将他摇醒,询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陈老板满口无奈道:“老萧啊,不用去医院,我就是被你磨的心力交瘁了,早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当天不跟你谈,等你干不下去主动求我接手多好?现在跟你谈出感情,我也不好意思再搞你,你发发慈悲把合同签了好不好?”
    萧老板王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脸色很差,几天没睡好觉了?”
    “好几天,心里装着你的事,我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呐……算了算了,今天不谈了,咱们去好好放松一下,等我养足精神再陪你磨嘴皮子,你也好好想想吧,尽快做个决定,过两天我就要回温州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晚,他们去夜总会喝酒,陈老板可能想把自己灌醉,好好休息一夜,一进去就连干几杯,喝得晕乎乎后,带了一位美女回酒店。
    结果半夜马上风,死在美女身上。
    接到萧老板的电话,我着实松了口气,这样的死法,陈老板的家人遮羞还来不及,应该不会察觉他真正的死因。
    萧老板就此渡过阶段性的难关,他请我们搓了一顿,将说好的费用转给我,而他给了丹增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丹增脸上像菊花绽放般的笑容,肯定捞了不少,转天送他去北京的机场,他主动要我的银行卡号,说是给我五万块提成。
    我颇感意外,却也不跟他客气:“才五万?你太小气了吧!”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开始只说抓鬼,我收你三十万台币,你拉个皮条就跟萧老板要三十万人民币,你是真黑呀!不过我不介意,以后多介绍这样的客户给我,我有钱赚,你也有黑心的机会是不是?”
    “别做梦了,我哪有资格认识他这个级别的老板?萧老板是我师叔的客户,以后没有这种好买卖了!”
    丹增不置可否,只说回了台湾就将钱转给我,还让我问问冯栏和苗老头,有没有好大学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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