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小区里慢慢亮起的灯火。
    虽然没有兑现诺言很抱歉,但我还是已婚状态,理论上来说,我还和江铖纠缠在一起。如果以后要和舒原贤,又或者其他哪个谁在一起,只要我还没有彻底和江铖断开联系,他们就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不该让我的爱人忍受这种非议。
    把已经抱起来的花束放到了副驾驶上。
    有些事情,就要尽快解决。
    “好。”我系上安全带:“给我地址,我现在过来。”
    “以悦广场怎么样?”洪正信在电话那头伸了个懒腰,“吃来吃去我还是觉得广场下面那家烧烤最好吃。”
    “好,就那家。”
    以悦广场离我和洪正信住的地方比较近,离这儿很远,但我没有和他说我现在正在这边,只说路上有点堵,我在外面可能会晚点过去。
    洪正信当然说没事,他到时候过去先点上。
    我挂电话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好停在那个之前莫名吸引我注意的女人面前。
    女人懒洋洋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那辆车与我车窗正对,所以我轻而易举就看清了驾驶座的女人。
    非常眼熟,是我那次在谭野秋的聚会上见过,聊了很久的天,然后送她回家的女人。
    叫……唐冰。
    我们离的不远,她很快也发现了我,在副驾驶的女人坐稳后,将车开到另一条道上,停在与我驾驶座平齐的位置,放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唐冰往副驾驶那边稍稍倾斜,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庄小姐。”
    我也放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唐小姐,你好。”
    我们这样怪不舒服的,说个话不仅隔了两个车门,还得隔两个副驾驶的位置。
    不过没人在意,毕竟也没人想久聊。
    副驾驶的女人没骨头一般靠在椅背上,夹着烟的手垂在车窗外,露出一小截手臂。
    似乎因为我和唐冰认识,她终于有了几分开口的性质:“你朋友?”
    唐冰赶紧道:“我哪里算庄小姐的朋友,庄小姐是我的恩人才是。”
    唐冰和女人解释道:“我马上要进组的这个女三号的角色,都是因为庄小姐才有机会拿到的。”
    说罢又对我感谢道:“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找机会感谢您来着,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了……”
    “不用,是你自己优秀。”我道:“我只是和谭野秋说可以给你点机会,也没做什么。”
    唐冰认真道:“您这句话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重要的了。”
    女人没有吸烟,只是用夹着烟的手弹了弹烟灰:“那确实得好好谢谢庄小姐。”
    唐冰这才想起来,又赶紧给我介绍道:“庄小姐,这位是我亲姐姐,叫唐雪。”
    “你好。”
    唐雪冲我点点头:“你好。”
    又笑道:“我当年混娱乐圈的时候要是能碰到庄小姐这样的女菩萨,也不至于混这么惨了。”
    她笑得很浅,带着点凉薄的意味。最主要的是她说“娱乐圈”三个字时,最后一个字念的不是“quan”,而是如同一些网络玩笑一样,念的是“juan”的音。
    虽然很轻,但是很容易就捕捉到了。
    “姐,你干什么呢。”唐冰皱着眉偷偷拽了一下唐雪。
    我装作没看到,只是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唐小姐家住在这里吗?”
    唐冰见我转移了话题松了口气:“没有,我过来接我姐。”
    唐雪的声音接在唐冰之后响起:“她是过来接我的,我也不住这儿。”
    “原来是这样。”我话音未落,唐雪又道:“来见男人。”
    唐冰这回真生气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姐姐如此没有礼貌这件事非常羞耻,拽了一下她姐,然后红着脸冲我抱歉道:“不好意思庄小姐,我姐最近老喝酒,人都喝糊涂了。”
    唐雪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没出声,只是吸了一口烟。
    “您有事的话我们也就不打扰了,我先送我姐回去了。”
    我点头,唐冰升上车窗,大概是怕她姐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迫不及待一踩油门就走了。
    她大概是怕我生气,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唐雪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话明明带刺,我却没觉得她有敌意,甚至有种遇见同类的稀奇感。
    这种感觉太难捉摸,我没有细想。
    ——
    我到烧烤店的时候,洪正信已经“呼哧呼哧”吃得正嗨了。
    见我来了,他叼着肉串招手,含糊不清道:“庄闻,这边。”
    我放下包没好气道:“就这点出息?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约了女士一起吃饭,结果自己先开吃,你有没有点礼貌?”
    他当然知道我在开玩笑,冲我抛了个油腻无比的媚眼:“你不知道吗?认识了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已经不能当异性看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拿了根羊肉串放进嘴里:“那我们攒攒,再攒个二十年,就互相不用把对方当人看了。”
    洪正信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洪正信和我们初中就认识了,当年还在敌对方打过架,熟起来其实也就是大学时的事,我们是老乡会重逢的,最开始还有些尴尬,生怕谁把对方当年中二时期那点糗事翻出来。
    好在双方都没有翻,反而慢慢变成了朋友,倒是熟了之后开始疯狂翻老底。
    我和江铖跟他关系也不错,洪正信最聪明的一点,就是从不介入我们之间过于复杂的感情生活。
    他不会像胡昊一样,在我追求江铖的时候看不起我,也不会像我一些朋友一样,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这样放弃一切尊严追求看都不看我的江铖。
    他只会在我给江铖送饭吃却被关在门口时,靠在围栏上手拖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我:“庄闻,反正江铖也不吃,我两吃了算了呗。”
    然后我们就蹲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的石凳上,分着把保温盒里的饭菜吃了。
    我问过他,我说洪正信,你不觉得我这样很贱吗?
    洪正信就笑,你自找的,怪谁呢。
    是啊,还不就怪我自己。
    成年之后的洪正信沉稳了不少,前两年又结婚了,更加踏实不少。记忆里那个满嘴跑火车励志做李狗嗨的少年人慢慢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城市站稳了脚跟。
    想起他老婆,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备孕吗,现在吃烧烤?绾绾不打你?”
    “打什么呀。”洪正信打了个饱嗝:“已经怀上了,我解放了。”
    我拍了拍桌子:“这么大的事不跟我们说?”
    洪正信摆摆手:“还没稳呢,想等彻底稳了再和你们说的,不过也就这段时间的事。”
    我笑道:“干妈预定了啊。”
    洪正信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怀上才不是解放,以后有得是头疼的。”我垂眸,用吃完的签子在桌上无意识勾勒了一个孩子的轮廓。
    洪正信察觉出了我突然变化的情绪,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些许:“怎么了?你也怀了?”
    “嗯,前段时间怀了,然后没了。”
    洪正信放下了签子:“怎么没的。”
    我看着桌面道:“江铖要我给夏恬箐捐骨髓。”
    我话说到这里,洪正信就懂了。
    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艹,我该吃完再听的,这东西听了根本没胃口吃饭。”
    我被他逗笑了:“以前你不也看着我被江铖怎么怎么呼来喝去的,也没见你没胃口。”
    “那不一样,这是条人命。”洪正信看着我道:“马上要做爸爸的时候,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我陪我老婆去做b超,医生指着一堆我看不懂的东西跟我说,这就是我孩子的时候,哪怕他还没有成型,我都觉得,这是背在我身上的责任。”
    这话我接不下去,低着头没吭声。
    洪正信叹气:“我从来没有插手过你和江铖的感情,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江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对我们是真的好,我们也清楚,而你又是自愿喜欢他,我作为夹在你们中间的朋友,想劝你都劝不出口。”
    我知道,洪正信看我那疯魔的样子,怕越劝我越逆反。
    我和江铖本质上是一种人,认定了什么,很难更改。
    洪正信道:“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评价你和江铖的感情,说得是什么吗?”
    我记得。
    洪正信说的是:庄闻,江铖配不上你。
    不是能力或长相的配不上,而是江铖这人心太狠。
    如果我单单纯纯只是个和江铖相伴长大,对他没有别的念想的朋友,那恐怕江铖能将我当半个亲人,甚至帮我挑最适合我的男人,送我最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让我出嫁。
    可我自己,我自己偏要丢掉一切自尊,让我自己变成他可以肆意汲取一切的所有物,抛弃一切底线,把自己放在了他脚下。
    一切的一切。
    我自己都不自爱,还奢望谁能看得起我。
    所以江铖也不跟我客气,他冷眼任由我拼命奉献,大概这么多年下来,也都忘了,庄闻还是个和所有人一样,活生生的人。
    换个人也许会愧疚,但江铖心太狠了,怎样都下得去手。
    “你说得对,是我醒悟得太晚。”我笑了笑,然后道:“但是现在也不迟,不是吗?”
    洪正信问我:“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
    我点头:“是,我要离婚。”
    我本以为洪正信会立刻说成,你两可算要离了,这事包我身上,毕竟只是离个婚而已,而且他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财产纠纷,好办得很。
    谁知洪正信却皱起了眉头。
    “庄闻。如果你已经确定要离婚,有件事情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了。”洪正信本来靠在烧烤店的藤椅背上,现在却突然坐起身来,手肘撑在腿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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