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的幽蓝,轻轻动了动手指,然后转向某个方向:“这边。”
    弃世域中自然可以御剑,但有火鸦在,傅时画一个人还好说,再带一个虞绒绒,他也不想托大,只带着她向火鸦的方向疾驰前行。
    “灵虚引路?”虞绒绒看着那道跳跃在傅时画指尖的幽蓝,问道。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傅时画侧头看了她一眼:“筑基以下可用不了这符法。”
    “我说过,我看过一些书,但也只是看过而已。”虞绒绒摇摇头,激起头上环佩摇摆碰撞。
    傅时画突然问道:“那你想试试看吗?”
    虞绒绒有些微讶抬头看他,再看向自己的指尖,倏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傅时画的声音已经继续响了起来,里面还带着些奇特的跃跃欲试:“我知道你道脉凝滞,也知道你才炼气,但现在……你可以用我的剑气。”
    剑气与道元灵气当然不是同一样东西,至少在虞绒绒过去十几年的认知里从来如此。
    但在傅时画口中,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可以用剑气画出来符,再以符化剑,这本就是看似不怎么合理的事情,那么再多试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炼气期用合道期的剑气,去画一道筑基的符法,如此天马行空又有些荒诞的设想却被傅时画信口拈来,好似试一试,真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退一万步讲。
    傅时画都不在意她挥霍他的剑气,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所以虞绒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傅时画轻巧的动作。
    火鸦已经在视线和灵识中都失去了踪迹,所以虞绒绒起指微弯,再一弹指。
    指尖剑气激起的符意落在了傅时画的指尖。
    两道幽蓝交织在一起,仿佛漫天火色中唯一的冷色。
    她怔然看着自己指尖的幽蓝,再感受着其中带着剑气的符意,慢慢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傅时画微微一笑:“果然可以。你看,这不是就很公平了吗?我需要你来持剑,而你也可以用我的剑气,很公平。”
    虞绒绒:“……”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虞绒绒还在腹诽,傅时画却已经带着她继续向前了。
    她脑海里倏而出现了自己之前画下的御素阁大阵的咫尺线团,又浮现了刚才自己顺着傅时画的剑意勾勒后的符纸,最后落在她指尖的这一道灵虚引路。
    无数曾经在藏书楼看过的书页在她脑中翻动,连绵成不绝于耳的声响。
    剑气可以画符吗?
    如果不可以,她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可以,那么曾经是否也有人做到并记录过?
    虞绒绒有些恍惚地想着。
    如此不知跑过了多少路,火光的另一侧突然响起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人声,将虞绒绒从散乱的思绪中猛地惊醒。
    “好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两位同道之人。二位也是来找魔祟物的吗?”
    扇子翻飞,白衣公子的声音轻柔如扇下之风。
    傅时画在他的声音响起之前,就已经从乾坤袋里抽出来了两件带着兜帽的黑色长披风。
    他依然没有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虞绒绒还在想自己一只手要怎么系好披风绑带,二狗已经展翅而起,灵巧地用爪子一勾一穿,还给她绑了个像模像样的蝴蝶结。
    再飞去傅时画那儿,如法炮制地给他也系好了,旋即飞快地钻进了他的披风底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绝非第一次这样了。
    “遮好脸。”傅时画的声音竟是直接在她心底响起来的。
    虞绒绒看得目瞪口呆,稍稍抬头,却见眉目英俊的少年正看着自己指尖的幽蓝微光,好似有些百无聊赖般地晃动着手指。
    而他在晃动手指时,她所能感应到的,牵在她指尖的灵虚引路也跟着一闪一闪。
    她这才想起来,灵虚引路若是用在人身上,且距离足够近的话,是拥有类似于两心通的沟通效果的。
    兜帽稍有些遮挡视线,虞绒绒在心底问道:“为什么?”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安全的。”傅时画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全天下人都只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的长相。”
    虞绒绒闻言,觉得很有道理。
    但下一刻,她却不由得垂眸看向了自己稍显圆润的腰间。
    就,怎么说呢,一切伪装在真实面前都未免……稍显无力了些。
    傅时画突然道:“当然,被认出来了也没关系。”
    虞绒绒满脸问号地看向傅时画。
    “只要脸皮够厚,死不承认,别人又能奈我何?”傅时画懒洋洋在心底道,他冲着虞绒绒扬眉一笑,再带着她从火焰之后施施然走了出来。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展开扇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二位不愿相见,现在看来,原来是不便相见。你我同为修士,都来争一处魔祟物,却不愿坦诚相见,实在是万分遗憾。”
    “也不是不能坦诚,倒要看看这位真人有多坦诚了。”傅时画连声线都没改,依然拖着散漫的腔调:“不知这位真人有几块腹肌,几根扇骨啊?”
    白衣公子不料他张口就是这等浑话,手微微一顿,目光慢慢落在了傅时画的剑上,再凝神仔细看了片刻,眼瞳倏而收缩,整个人已经后撤半步,不动声色地做出了防御的谨慎姿态:“渊兮剑!你是——御素阁傅时画!”
    虞绒绒心中微微一惊。
    ……就说嘛!傅大师兄这伪装可真是装了个寂寞,可能重点在于自己骗自己,高兴就好。
    不料傅时画举起手中的剑,不慌不忙地左右翻转看了看,末了再扬起一点满意的音调,继续胡说八道:“嗯?看来这次的铁匠不错啊,二十两银子花得值。不瞒你说,我就是照着渊兮剑让铁匠打出来的,要我给你推荐铁匠铺子吗?”
    虞绒绒愕然看向他:“……?”
    白衣公子愣了愣:“……仿品?”
    傅时画的语气稍压,营造出了一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气氛,笑眯眯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仿品,是高仿。”
    虞绒绒:“……”
    ???
    白衣公子眼神稍缓,防御的姿态也放下少许,他再仔细地看了看那柄通体漆黑的薄剑,有些将信将疑道:“……真的二十两?二十两能做到这个程度?”
    傅时画轻笑一声:“怎么,你也心动了?”
    白衣公子轻轻摇了摇扇子:“实话实说,我也见过不少仿品,却没有一柄有你手中这柄的成色。恐怕便是出价两千两银子,也不乏买家。”
    二狗的声音突然在虞绒绒脑海里响了起来:“哎哟,他喵的,真的假的,还真喵的有人搞仿品啊?!”
    傅时画叹了口气:“这谁能想到。虽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可能这就是人太有名的苦恼吧。”
    虞绒绒:“……”???
    真就这么随意的吗?!
    短短几句交谈后,白衣公子的戒心显然已经放下了大半。
    他向着傅时画和虞绒绒极有礼地拱了拱手:“在下陈四,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这不是巧了吗?”傅时画很快接上:“我叫傅五,她叫虞六。”
    陈四笑了笑:“原来用渊兮剑仿品的人也要让自己姓傅。”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傅时画懒洋洋又似笑非笑道:“人生如戏,不入戏,不好演啊。陈兄觉得呢?”
    陈四的心猛跳了一排。
    是他的错觉吗?他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
    莫非……这个用高仿剑的家伙看出了什么?
    陈四思绪急转,试探道:“自是如此了。不过……不知傅兄是才来,还是已经狩猎而归?”
    “狩猎”是游野猎人们的黑话,专指摸入弃世域抑或其他秘境后,擦着边捞好处揩油水的事情,散修中虽然也不乏凶悍强劲之人,但大部分还处于朝不保夕的存活线上,得过且过,实力也就那点儿,各个都对自己知之甚清,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界限分明。
    傅时画从善如流笑道:“才来,陈兄呢?可有什么发现?”
    “也是才来而已。”陈四合了扇子,似是随便指了个方向:“我往那边去,二位,可要同行?”
    虞绒绒微微拧眉,本能感觉不太对,这个陈四离开驿站的时候,明明提前了他们许多,怎么可能是才来?
    而且,与他同行的明明有很多人,好似其中还有他的同伴,他不着急去找那些人,怎么还有闲心要邀请他们两个陌生人同行?
    她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傅时画,对方却竟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她抬头看向傅时画,却见他竟然在兜帽下冲她眨了一下眼,然后兴致勃勃地应道:“好啊。”
    第14章
    见傅时画答应得这么爽快又跃跃欲试,陈四显然很是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振袖做了个“请”的动作。
    显然是已经将这两个人当成了第一次进弃世域、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肥羊。
    陈四也不扭捏,一展扇子,翩然走在了最前面,好似真的对两人已经毫无戒心。
    白衣公子衣袂飘飘,和身后一袭黑披风将自己包裹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不是虞绒绒个子矮了些,两个人因为牵着手没有松开,之间的距离又实在近了些,简直像是白衣公子身后的两名一高一矮的保镖。
    虞绒绒不觉得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些,傅时画会没有考虑到。
    她在思考傅时画给她的那个眨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稍安勿躁,还是看他接下来的表演。
    ……怎么说呢,在这一天之前,虞绒绒发誓自己绝不会这样揣度傅大师兄。
    而现在,大师兄就像是某个过去只知道名字的、被贴满了各种光辉标签的人,突然从那些标签和传说里活了过来。
    再在漫天火光里,向她眨了眨眼。
    虞绒绒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傅时画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虞师妹,你见过死人吗?”
    虞绒绒微微一愣,迟疑道:“你是指什么样的死人?”
    这个提问角度还挺清奇,傅时画噎了一下才语气缓慢道:“怎么,死人还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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